雍華若夢

　　看着对清额离去，青藤心下叹息，现在觉得有些紧张：“四阿哥……”

　　听到这三个字，胤禛心中顿时被某种东西填满了心房，似乎几年来的空缺就在这一声“四阿哥”中充实了。这熟悉的三个字，似乎很久未有听到过了。

　　不见对面的胤禛有任何反应，吊起来的心快要到嗓子眼儿了。现在从他深邃的眸子中看不出东西来了，感觉，陌生了。

　　胤禛瞧着她水灵带着雾气的眸子，心里一紧。转过身不看她，沉声道：“让马夫将马车牵过来，送你回去。”

　　小易甚为识相，马上朝那边王这边走的马夫招了招手，马夫领会马上牵着马车过来了。

　　马车至跟前时候，胤禛率先上了马车。站在车辕上，伸出手对青藤道：“赶紧上来，爷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发愣。”

　　小易轻轻推了青藤一下，青藤才从迷瞪中反应过来，走上前，有些胆怯的伸手……

　　到半空的时候，青藤的手又收了回去：“青藤自己能够上去。”她不敢接触他，她心里惧怕。

　　“伸手。”胤禛怒红了眼，这死丫头还如往年一样，死犊子一只。被胤禛这么一喝，青藤再次瑟瑟的伸手，触碰到他冰凉的手时候，感觉这寒气从自己手心传递到了全身，传递到心脏最为真实，最为令人心碎。

　　那种心舒的凉意，让人不舍得放开他的手。

　　坐在了马车上，胤禛并不看着青藤。而是垂着眉看着自己的皂靴：被谁踩了一脚？怎么有个脚印，难看。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心里一顿不爽快。

　　青藤则是看着垂着眉的胤禛，多少个日子都在想着长大后的自己和四阿哥想见会是如何一番景象，不曾想两次都是如此的狼狈。

　　第一次，几乎与命有关；而这第二次却与女子的矜持有关。

　　“我只是觉得闷得很，想要出来逛逛。”终是青藤忍不住开口了。他言语中的自己是很规矩的人，而今日被他瞧见自己是不矜持与男子谈笑风生的人。心里焦急，若不解释，她会难眠。

　　“今后出来须得带上侍卫，若出了岔子，你让佟国维如何向我交代？”胤禛沉着声，想起方才在茶馆，她与七弟谈的甚欢，这心里就恨。还有老七临走之前，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害的她娇羞不已，想起来就窝火。

　　青藤点点头，这就不责怪了，心里有了丝窃喜。心里这么一想，对面再次传来了他的声音：“出嫁前，还是莫要常出门，毕竟是女孩子，矜持很重要。”

　　青藤顿时翻了白眼：“四阿哥，你真的想要将我嫁掉？”

　　胤禛听到“嫁掉”二字的时候，心自此被扎了一下，很疼。“已经订好的事儿，不容再改。”可，这也是他计划之一不是么？他要做的滴水不漏。

　　青藤不禁诧异，看着胤禛：“以前的四阿哥是会尊重我的意见的，今次你怎如此独断？”一次选择的机会都不给，他还记得当初的话么？他说了帮她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现在他一锤定音，不容其他人再变。

　　“爷我找的人，不会配不上你。”说此话胤禛顿了下，忽而觉得呼吸停滞了，觉得心口闷得透不过气来。即使，这样的话是假的，胤禛都会如此难受，可想而知，若成真他会更痛。

　　青藤摇摇头，胤禛现在在乎却是这个配与不配的，而如自己所说的则是情感问题。

　　“谢谢四阿哥好意，若是四阿哥安排的自是没有反驳的余地，四阿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胤禛自然听出她口气里的酸意，不禁蹙眉，“当初孩时不懂事儿，现在自是不会按照过去办，也将当初的话忘记吧。”找一个她喜欢的，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老八那样的吗？曾经，看见她瞧这老八，心里就不爽。

　　她必须是自己身边的人，他不会放她离开。

　　青藤听了他的话，心下一片冰凉：“四阿哥忘记了，青藤却未有忘记过。”说完别过脸不再看他，越看心里越慌，慌到了心口疼痛。

　　胤禛不言语，紧锁着眉：自己真的不记得吗？呵呵，那自然是假话，他记得比谁都清楚，比谁都牢。只是他不喜欢将这些拿出来晒。

　　小小的马车内，空气似乎凝滞了，大夏日里却有寒气从冰箱中散发出来似得。胤禛沉默不语，青藤也没了话语，自己未有忘记过又如何？他早已经忘记了！

　　呼吸声被外面的嘈杂声盖过了，然而青藤却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他的心跳，很快，她能够感觉到。但她却猜不透他为何会心跳加快。

　　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眼对面的他，轮廓分明的脸颊之上，那双眸半垂着，看不出是什么神情；那双快入鬓的眉显得甚为坚毅，似乎也在表达着主人的冷酷；微薄的唇，紧闭着，血色不浓，显得有些憔悴。

　　憔悴。

　　青藤心里一紧，他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他没有，那光洁的额头上有了一条痕迹，名字叫岁月。

　　可是，他还很年轻啊！

　　“四阿哥。”开口的人，是青藤。她不忍，不想就此嫁给别人，而让别人代替她照顾他。

　　胤禛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轻轻抬眉，看向她。戚戚怜惜的脸颊，楚楚动人的双唇，水水渺茫的双眸，茕茕可人的巧鼻，他看也看不够。再一次的见到的她，越发的让胤禛心疼，越发的不想要她离开自己，也坚决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发生。

　　即使仕友们，兄弟们，妻妾们一双双的眸子都看着他，他也能随意改变最初定下来的婚事。威信就是要建立在反复不定之上。

　　“说吧。”胤禛那口气清冷，早已没了当初和她说话的那种口气。青藤知道他在克制自己。

　　“青藤不想嫁人，只愿一生一世伺候胤禛。”平淡的一句誓言，却是青藤被胤祐点醒后的真心话，她不愿离开他，不愿。

　　胤禛心中一震，眸中闪过喜悦，却很快消失，压制住心中的激动，缓缓的说出口：“你嫁了，依旧能够伺候我。”她的话语，是那个意思吗？他希望是，但他笃定，不是。但，他有法子让她的话语和心一致。

　　青藤绝望的闭上眸子，他，不明白自己的心。

　　“好好等着嫁人，不要乱想，以后有的是机会伺候我。”说完，胤禛便不再抬头，只是看着那被人家踩了一脚的鞋子，甚为悠闲。

　　青藤心中一阵怅然：七阿哥，即使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后，又能如何？不过一厢情愿罢了。

　　摇晃的马车终是停了下来，车外传来马夫的声音：“四爷，到了。”听见两人下马车的声音，青藤战了一战，就这么点时间么，就不能再让她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吗？

　　胤禛抬眉看了看眼前满是愁容的青藤，心里一窒，缓慢开口道：“下车吧。”

　　闭了闭眸子，看向他那如星般璀璨的眸子，却看不出这眸子此时到底传达的是什么。

　　被青藤这么一看，胤禛讪然别开头，决定她的一生，是他的独断。但，他只想让她留在身边，这是多年以来的想法，他不想让谁得到青藤，尤其是八弟胤禩。

　　她不下车，胤禛便率先下了车，他看到她那双带着伤的眸子，心下抽的紧，宁愿不看她也不愿去深究，她这伤痛的神情是为了谁。

　　落地后，看着佟府大红门，那年贤哲出嫁时候来过，现在依旧是当年模样。然而，物是人非，他变了，她也变了。她，长大了；自己成熟了。

　　马车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胤禛便转头看着在上的她，伸手——

　　青藤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扯了扯嘴角：“谢四爷。”说完从另一侧跳了下去。她，在怄气。

　　胤禛一怔，心中暗笑，她的性子还是如此。看到她倔强的一面，让胤禛想起往年的点点滴滴，竟觉得如此美好值得怀念。

　　青藤走至石狮子旁边，对胤禛福了福身子：“四阿哥请回罢，六月二十日青藤便会回到禛贝勒府，四爷自是放心。”

　　胤禛机械般的点点头，她回来便嫁人，嫁人。“进去吧。”挥了挥手，不忍再看她。

　　青藤点点头，身后的小易也福了福身，随着青藤上了台阶。小易心中全然不是滋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姐心里有人了，为何独独四爷瞧不出来呢。

　　偷偷看了眼身后的四爷，才发现他看着小姐的身影在发呆。无声的叹口气，他们之间到底是如何一种情形，不懂。

　　“小姐……”两边的下人朝她行礼，青藤却不理会。在跨过大门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深深吸了口气，空洞的眸子看向庭院内，鼓起了勇气道：“四爷，青藤只想告诉您一声，青藤心里有人了。”那个人便是准备将青藤嫁给别人的你。自然后面一句话，淹没在了嘴角，并未出口。

　　胤禛听此话，顿时怒从心起，她果然喜欢上了胤禩吗，那么……他断然不会让她嫁给她喜欢之人。

　　“记住，你此生不得侍二主，除非我将你嫁出去。”冷冷带着怒气的声音出自胤禛之口。

　　青藤一怔，嘴角苦苦的扬了起来：“青藤一直记在心里。”不侍二主？可是他已经给她找好了第二个主。

　　说完抬步快进门槛，并未回头的往前冲，她好想哭，好想好想。大步走的她并未发现自己已经哭了，只是并未哭出声，泪却已经洒满面，模糊了眼，渲染了面颊。

　　小易紧步跟上，今日小姐的异常超乎的多，她甚为担心。

　　一直看着她进了门去的胤禛，直至她拐弯消失在视线里，这才乘着佟府的马车离去。他并未回府，而是回到了方才那间茶馆。坐在她坐过的位置，听着说书人说着老掉牙的人物传说。

　　胤禛看着说书人那一张一翕的唇，入了神。青藤有了喜欢的人，那人会是胤禩吧，知道自己为何心里如此介意她心里有人，因他心里有她，也只准许她心里只有自己一个，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自己这般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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