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崩乐坏

　　“我想起来了……”无恙勉强发出声音，他还不太会用现在的身体，“我叫应劫生……”
　　疼痛，无所不在的疼痛，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感觉十分清晰。
　　“是师尊说这个名字不好，为我起了一个字化解，叫‘无恙’……”
　　他哭了，“‘应无恙’。他说出自《楚辞·九辩》，赖皇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我想见他，我想见师尊——”
　　那人深深地叹息，“你和你师尊缘分未尽，但眼下时机不对。”
　　“你是谁……”
　　“什么都不是，”那人苦笑，“我和你一样，无论是名字还是身体，都是捡来的。”
　　他从池中召出几件衣裳，撕了一些帮无恙包扎连接的部位，又挑了件还算干净的帮他穿在身上。
　　“你现在的脸还是有些奇怪，再过一段时间，等完全融合就好了，慢慢养吧。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答应过……要破除这里的结界，还有楼大夫……”
　　“血宗门命数已尽，覆亡在即，整件事已经与你无关了，毁灭它的另有其人，至于楼大夫，各人有各人的命，若有缘，你们自会相见，走吧。”
　　那人抱起他，化为一道流光，从映阳陵中飞出。
　　扶风尖的结界似乎只是拦住从外间进来的人，从里面出去的没有障碍。
　　狐瓖看见了，“要追吗？”
　　“我去追，你继续守着玄帝。”
　　风疏狂刚追上去，一道冰雷忽然从天朝他击落，狐瓖赶紧抢回他，两人再一看，流光不见踪影了。
　　两人正惊魂未定，一股狂暴的能量猛然从身后映亮天空，仿佛有人刹那间释放了亘古以来所有的雷电，摧毁一切，焚尽一切，隐约中，有山体崩裂的恐怖声响。
　　风疏狂惊诧道，“狐掌司？”
　　狐瓖也感觉到了，“这是——”
　　他们一同朝能量爆发的方向赶去，看见一个耀眼的环状物一闪，被收回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体内。
　　这个少年是龙藏玄。
　　他的愤怒是一瞬间覆满整片天空的雷电，却无法撼动由上古山神精魄化生的结界。
　　狐瓖猜测龙藏玄方才收回体内的是幽帝炼制的神器“日月陨”。
　　以龙藏玄的性格，不喜欢借助神兵利器，“日月陨”自从被幽帝传给龙藏玄，从未被外放使用。
　　此时竟然祭出此物——
　　狐瓖与风疏狂不明白玄帝愤怒的缘由，以及为何他会在结界之外——
　　此时的龙藏玄是安静的，如同此时的夜色，暗沉沉的，潜伏着深渊一般的危险气息。
　　狐瓖与风疏狂如有默契般，只是守在他身侧，一言不发。
　　片刻，龙藏玄音色阴暗地说，“我找到楼光了。可我没能把他带出来。”
　　狐瓖说，“方才我们看见一道光从映阳陵出来，也许楼大夫已经被什么人救出去了。”
　　“……也许吧，”龙藏玄喃喃地说，看向扶风尖的眼神极为可怕。
　　两人从未见过龙藏玄这副模样。
　　“玄帝？”
　　身后传来两仪殿的声音。
　　龙藏玄没有动。
　　风疏狂和狐瓖转身，来的是太一殿与两仪殿，想必邪道众已经抵达附近了。
　　“玄帝怎么……出来了？”两仪殿问。
　　狐瓖打了个手势，叫他不要再问了。
　　太一殿会意，肯定出事了，“我先让大伙守住各个要道，避免走脱任何一个邪教之徒。”
　　出人意料的，龙藏玄开口了，“南斗御还好吗？”他问，音调低沉。
　　“伤他的人很巧妙，看来并不想害他的性命，再休息几个时辰，应该就可以作战了。”
　　龙藏玄似乎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他异常平缓地说，“大家赶了一夜的路，都没休息好，先就地下寨，养足精神，狐掌司、风掌司，我们商议一下接下来的战术。”
　　狐瓖松了一口气，龙藏玄终于冷静下来了，“遵命。”

　　“龙藏玄？”楼光轻轻地叫。
　　他不是很明白，自己明明看着龙藏玄跳下去，为何突然他就不见了。
　　耳边有铁索铃铛的铮铮震响。
　　他正发愣，忽然听见细细簌簌的声响，像什么人正在走过来。那个瞬间，某种说不清看不见的恐怖感罩住了他，他的心前所未有地、狂乱地跳起来，仿佛有什么祸事即将发生。
　　他慢慢地退到角落里，蹲下去，像个孩子一样抱住自己。
　　一个男人穿着一件拖地的长袍出现在走道的另一边，面容高贵而颓废，唇边有一丝愉悦的笑意，仿佛刚刚做了一件称心快意的事情。
　　他似乎只是随意地经过这里，无意地把目光落在楼光身上。
　　“迷路了吗？”楼光听见他温柔地说，“真可怜。”
　　楼光狂跳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男人俯身抚摸着他的头，手指划过他的脸，轻轻地拉住他的手，将他带着站起来。
　　在他接触到楼光的那个瞬间，楼光积聚了真元想要攻击他，却被他轻松地化解了。
　　意识到两人之间悬殊的力量差距，楼光的眼中失去了所有的光亮，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男人仍然带着那种愉悦的笑容，伸手在壁上一触，一个法阵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穿越那个法阵，走进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堂。
　　法阵在他们身后消失了，那条石头通道又恢复了冰冷寂静。
　　楼光看见无数戴着面具的人对这个男人下跪，他们身上有一种混合了鲜血与药物的气味，男人带他穿过他们，来到一个挂满纱的房间。
　　男人问，“你多大？”
　　“……十六。”
　　他抬起他的脸，用手指轻抚着他的嘴唇，“太可爱了，邪域的孩子都像你这般吗？”
　　“你是尧师宴。”
　　“是。”他微笑着承认。
　　“为什么要伤害孩子？”
　　“因为处子的气血可以增强我的功力，”尧师宴慢慢地除去了楼光的外衫，动作优雅得就像一个仪式。
　　“我不是处子，作为大夫，也没听说过处子的气血会有什么特别之处。”楼光平静地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你胡编乱造，丧尽天良，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那些跟随你的人不是蠢就是坏，你自以为聪明，只是暂时的侥幸，即使没有人能来讨伐你，你也会自取灭亡，因为你的罪孽已经把你所有的生路都断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死，但我知道你死的时候不会像个人。”
　　尧师宴饶有兴味地听着，全程没有打断，等楼光说完，他轻轻地笑了，“你已经不是处子了？真不乖，你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吗？”他拔掉楼光的簪子，让他微卷的长发尽数散落。
　　他看进他的双眼，“你不知道，因为我会用你永远也想不到、但是特别适合你的方式惩罚你。”
　　他用楼光的簪子挑开他的衣襟，那根木簪在他手中就像刀子一般。
　　楼光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只能任由衣衫被层层划开、从身上次第脱落。
　　然而尧师宴看见了什么，他俯身拾起来，是一个绣有“平安”与“宿薄”字样的香囊。
　　“是她夺走了你的处子之身？”他脸上的神情有一些意外，而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说，你是他们兄妹的共享之物。”
　　楼光不想解释。
　　没义务跟一个思想龌龊的变态解释。
　　随便他怎么想吧。
　　尧师宴笑了一下，唤来下人，将楼光交给他，“带这孩子去准备一下，我今晚要用他。”
　　“开始之前，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尧师宴觉得他特别有趣，“说。”
　　“我想看看劫魄长什么样。”
　　尧师宴露出会心的笑容，“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楼光脸色有些发白。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扶风君是不是要你帮他摘符？”
　　楼光不说话。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他在我的掌控中，他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龙藏玄救不了你，你也救不了自己，死了这条心，”他在他耳边轻声说。

　　“乖乖地接受你应受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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