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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骨瓷
作为一个武将,毕云波不仅拥有绝佳的视力,还有绝佳的听力,方才胡言吾在高楼上说的那句话,他是完完全全的听见了。
毕云波笑着对楼上的胡言吾等人点了点头。
毕云波的旁边,站着的是毕家老四毕云山。
毕云山继承了毕家的浓眉大眼,方脸宽颌,与毕家方正的长相不同,毕云波长了一张憨厚的圆脸,但这张圆脸上又长了一对细而长的丹凤眼,就算是不说话,看起来也像是含了笑一般,这样的眼配上这样的脸,倒是透出一股子大智若愚的味道。
乍一看,这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
段暄看着这人,不发言语。
“二哥!快上来!”胡言吾挥舞着爪子招呼毕家兄弟二人上来。
毕云波与毕云山便也恭敬不如从命,走进了星月楼。
小厮将毕家兄弟引上了星月楼四楼。
毕家兄弟进门见到了十八王爷段暄,便准备行大礼,段暄给拦住了。
“此处为私,不必如此拘束,”他一转头,又对小厮道,“毕将军劳苦功高,为守护大晟不辞辛苦,不可怠慢,去,拿最好的茶来!”
“王爷过奖,”毕云波谦虚道,“为国为君,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胡言吾看着毕云波,一脸兴奋道:“前些日子,老毕和我说了,西北府要有人回来,我本以为是大哥,没想到是二哥你!”
胡言吾和毕云波一起长大,他进出将军府就跟进出自己家一样,毕家的几个哥哥们看着胡言吾长大的,也从没把胡言吾当成外人,完全就是个毕家编外弟弟,毕家的几个哥哥里,待胡言吾最好的,便是毕二哥。
“京里不太平啊,”毕云波笑笑,语气却无比寻常,“老四一人应付不过来,我便回来看看。”
李玄甫:“毕将军此次回京,恰好十三王爷空闲了出来,毕将军暂代了内军总管一职,我们这些的,以后还要多多倚仗了。”
毕云波依旧是那副淡淡然然的模样,对李玄甫客气道,“下官只不过是暂代,七里河,内军,乃至下官的主子,只能是十三爷。”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小厮敲门的声音,“爷,茶来了。”
段暄一点头,“给客人上茶!”
“是!”
小厮恭敬地将托盘上的茶具一一分发了。
胡言吾见着这杯子,杯壁极薄,外面挂了一层白玉似的薄釉,这杯子是个瓷的,但是阳光竟然隐隐的透过这杯子,拿在手里,竟然能见着拿捏的手指。
不由得心里一叹:这茶具好漂亮!
小厮提着长嘴铜壶过来将茶水满上,那茶泡的是龙井,茶汤碧绿,倒进这玉色的茶具里,竟然将这小茶杯映成了一块碧绿翡翠,这绝对是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毕云波赞道,“越地的秘色瓷,果然是稀世珍品,今日得见,算大饱眼福。”
秘色瓷,相传是五代时吴越国王钱缪命人烧制,专为钱氏王朝使用,秘色瓷的胎体较薄,釉面晶莹润泽,烧制完成后有玉的质感与光彩,实乃是精品中的精品。
段暄摇了摇头,“本王并非越地钱氏后裔,如何能拥有秘色瓷茶具?实不相瞒,此物并非为秘色瓷,而是,骨瓷。”
在所有人的疑惑中,段暄继续解释:
“骨瓷,即在瓷器制胚之前,在原有的高岭土里,加上牛骨粉,骨粉的添加,才让这瓷器变得更加轻薄,通透如玉。”
毕云波点头,“原来如此,下官是长见识了。”
段暄继续道,“骨瓷的制法,是我师父从西域那边带回来的,当今大晟还是没有的。”
“大法师真乃神人也,”毕云山感慨。
胡言吾则感慨,西域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不仅有唬人的幻盘诡灯,还有骗人的花瓶仙姑,还有将泥巴烧成玉的骨瓷之法。
毕家相信大法师,相信大法师的选择不会出错,所以毕家站了十八爷的队,但是这十八爷现在是一个接一个的作死,先是赋税新法,搞得人心惶惶,后面又要搞那个什么吏改,更是闷声作大死,把脑袋挂在了裤腰上。
毕云波对于这个十八王爷是将信将疑,这次回来,也是观望。
一杯茶饮毕,李玄甫放下茶杯。
“诸位,赋税司还有些要事,对不住了,下官得先行一步。”
此言一出,众人也都纷纷放下了茶杯,毕云波笑笑,“正巧,我们也得去一趟兵部衙门,那今日,就到这里吧。”
毕云山与毕云波二人起身,向着屋内其余人等作揖拜别。
待毕家兄弟离开星月楼后,胡言吾幽幽地叹了一句:“毕二哥是非常好的人,你们何苦撵他走?”
李玄甫刚要说话,就听见段暄抢在了他前面:“我见不得你一口一个二哥,叫他叫的那么亲密。”
胡言吾哭笑不得,“他真的是我哥。”
“哼。”
“我们家老段又吃醋了,”胡言吾看着段暄,一脸的无可奈何。
“罢了,”胡言吾也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也得回家了,你们忙你们的吧。”
李玄甫看着他二人,若有所思。
段暄站在星月楼的窗户上,目送着胡言吾,直至看不见人影了,他方才离开窗户。
李玄甫:“谢谢十八王爷。”
段暄的脸又恢复成了一张木刻似的雕塑,面无表情,好像刚刚吃醋的一刹那是完美的假装, “有什么可谢的?你赶我赶不都是一样。”
“是,”李玄甫客气道。
他二人都明白,毕家老二毕云波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毕家武将个个是以一挡百的好汉,只是对于朝堂的嗅觉,并非敏锐,但这毕家老二不同,毕家人所缺少的心眼子,全部长到了毕云波一人身上。
这样的人,在京都,在朝堂,在没有明确敌我关系之前,不得不提防。
“七里河乃拱卫京畿的重兵,十三爷被撤职,而取而代之的是毕云波,毕家驻扎西北,手里掌握着最大的外军集团,现在毕云波暂代了内军总管,”段暄停顿了一下,“风险极大。”
段暄所说的风险,不知是毕家的风险,还是对于淳于皇室的风险,还是对于整个国家的风险。
抑或是,二者皆有。
李玄甫听出了他的意思,“毕云波此次前来,他也是没料到,会被陛下将这么一军,骑虎难下。”
“再怎么骑虎难下,他都得硬着头皮走下去,”段暄道,“他虽然看起来像是个文人,但骨子里依然是武将,泥巴里加了骨粉,烧出来的是玉状的骨瓷,但本质上还是瓷器,武将,保家卫国,若是家与国起了冲突,他还是会保国。”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着这星月楼,也照着晟京的一整片千万民居,胡言吾走在这弯弯绕绕的晟京里,夕阳将他的身影拉的极长,他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巍然耸立的星月楼一眼。
他也何尝不明白,方才段暄吃的那醋,不过是在帮李玄甫打圆场,赋税司这帮子人,终究对于毕家是起了嫌隙。
毕家和十八王爷段暄……
毕二哥和十三爷……
胡言吾看着夕阳,想着这些事,一步一步走的极为缓慢。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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