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的自我修养

　　大街上突然充斥着汽车行驶的声音，自行车铃的声音，还有不知名小吃的香气。
　　冷风吹动着树梢，裹挟着落叶在地上打转。

　　林鸩有那么一点后悔没有多穿一件衣服。

　　但是他很快没有空去想这件事了。

　　伴随着盘旋的树叶停止，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食物的气味还在林鸩的鼻尖萦绕。

　　这确实不是一个正常发展的世界应该有的表现，林鸩想，或许我应该回去了。

　　顺着小地图标注的指示，林鸩走到了旅馆附近，但是他还是想多看看。

　　毕竟没有足够的信息，任务也不好做。

　　这一看，林鸩就吹了一晚上的冷风，还差点被路灯下的影子拖进墙里。

　　那个东西的动作太快，林鸩刚挣脱就已经看不见它了，只有衣服上残留的贝壳粉证明着刚才确实有什么很大力地拉了他一下。

　　但林鸩身后是一堵墙，他就在路灯后面，影子连在墙上。

　　林鸩给方汶鹤发了消息，说他今晚不回去了。

　　毕竟以他良好的夜视能力，旅馆附近的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数量那么多的怪物，他一个人解决不了，还是躲躲吧——反正旅馆把怪物都聚起来了，他也正好去别的地方看看。

　　但是方汶鹤没有回消息。

　　林鸩又尝试着给方汶鹤发送了语音申请，仍然没有回复，他让AI1228自检了一下，依然是未知错误。

　　AI1228：[主人，刚刚我也试着向主系统联系，但是消息并没有成功发送，自检时我的数据没有问题，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原因]

　　林鸩：[怪了]

　　这里就好像是里世界，处处透露着灵异和诡异，林鸩看着管理员手环上代表世界意识的小圆圈，白色光圈若隐若现，看起来很急促。

　　看来世界意识也发现了不对，而且以它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办法和林鸩联系，只能有点信号就在手环上表示自己还活着这样子。

　　……等等，现在联系不上世界意识？

　　林鸩突然想起来那些在本世界进行过任务后杳无音讯的管理员们，有没有可能他们遇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情况，而且看到旅馆周遭的异变后选择去别的地方，导致无法回到正常世界？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个世界的任务在他和方汶鹤来之前还是显示的可独立完成，只有到了这里才知道有多难联系到外界。

　　不排除前面的管理员们没有主动联系主系统或者世界意识的情况。

　　脚下贴着两张御风符，林鸩惊喜地发现他的天赋能力在这里是可以正常使用的，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对自己的掌控权的丧失导致刚诞生的规则雏形失去作用，让管理员原本会受到限制的天赋能力得以施展。

　　这么一想，之前的管理员们应该还都活着，不过情况怎么样就不确定了。

　　他在月光明亮起来之前藏在影子里，顺着寒风把没有去过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以旅馆为中心，半径一千米的范围，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灵异现象，这还是好的情况，毕竟还有个别的生物连原型都看不出来，林鸩被它撵着进了个死胡同。

　　不过怪物的智商不高，林鸩放了个陷阱就把它抓住了，也不能说是抓住，只是拖延了一下它的活动。

　　他趁着月光仔细看着这个生物，越看越眼花，就在他终于辨认出来这个生物哪边是正面的时候，他的体温也跟着降低了五度，他控制不住自己向着这个浑身脓包的生物走去。

　　系统的警报声唤回了林鸩的部分身体掌控权，他赶紧向着胡同外跑，然而他每迈出一步，体温就会下降一点，这让他难得察觉到了危机。

　　然后在快要出巷子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林鸩这次回头了。

　　他的惨叫响彻了整个街道。

　　*

　　五金店店内

　　伴随着劈里啪啦烧柴火的声音，一老一少相顾无言，还有咕噜噜煮开水和林鸩上下牙打架的声音，林鸩脑门上还贴着个室外温度计，气氛滑稽又尴尬。

　　最后还是许叔先开口：“小林，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他把挂在火堆上的水壶拎起来，给林鸩冲了包茶，闻着很香，但是有老旧的气味挥之不去。

　　太烫了，但是正好，林鸩小口小口的喝着，茶里还加了盐，这完美地稳住了刚才被许叔抓住后疯狂乱蹦的心脏和岌岌可危的理智，刚才他都出现幻觉了。
　　毕竟要不是地图上显示的小绿点，林鸩还以为坐在自己对面的许叔是个摘了面具的官将首。

　　见林鸩一心一意只想喝茶，许叔又给他分了个饼子，自己也拿了个开始啃。

　　等到林鸩体温回升，许叔又给了他一条毯子，有点脏，带着动物的味道，看起来像是第一次鞣制皮子的人的不成熟作业。
　　但是保温效果很好。

　　许叔给林鸩换了个水银温度计。

　　三分钟后，许叔查看林鸩体温——37.8°——正常了，还有点高，可能是冻的。

　　林鸩尝试说话，但是声音沙哑又刺耳：“啊、啊。”

　　许叔再次递上一杯茶，林鸩捧着茶再次尝试：“白ai…天，我h出来散n步。”

　　许叔制止了他，示意喝完茶水再说，林鸩照做。

　　“咳，方汶鹤还在睡觉，我起的早就自己出来看看情况，原本想来找你学习关于掌灯人的技巧，但是……”

　　许叔：“没有找到，对吧？”

　　林鸩又喝了一口茶，回味着那股老旧的气味到底是什么：“是的，我还去了文具店、电话亭，出来之后就天黑了，旅馆附近有太多的异变生物，我只能去别的地方，然后被那个东西吸引住了。”

　　许叔沉思，在他发现林鸩的时候，只看到这孩子在月光下愣神，浑身透着灰败，就连体温也像个死人，在看到他之后才有了点人样，好歹会吱声了。

　　就是这嗓子喊劈叉了，也不知道这孩子看到了啥。

　　“你可能被污染了。”许叔想了想，他之前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况，不过那些人受污染的情况更严重，“不过好在你的污染程度比较轻，还能够恢复理智。”

　　林鸩试探着问：“如果污染情况严重了会怎样？”

　　许叔拉开了展示墙。

　　这时候，林鸩才发现，展示墙上的展物都变得无比鲜活——就像还活着、不，它们就是活着的。

　　那些东西张牙舞爪地向许叔伸着它们的触手，好似要把许叔一起拉扯到墙上，融入它们、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许叔视若无睹，还给了其中最活跃的一个枪子儿。

　　声音不大但杀伤力极强，那些东西安静了不少，林鸩跟着许叔进入展示墙后的区域。

　　那里是由一个个满是尖刺的铁笼组成的“避难所”。

　　墙后的区域出奇的大，加上地下的区域，正好可以放四十九个笼子。

　　身上或多或少有些异变的人在铁笼里或嘶吼或喃喃自语，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点：手环。

　　不用林鸩发出指令，AI1228就已经在计数了。

　　四十九个笼子，四十九个失踪管理员，四十九个核心数据丢失的系统。

　　林鸩跟着许叔一个个看过了这些笼子里的人的情况，有双目失明眼中全是白翳的，有捂着耳朵在他们靠近后拼命尖叫的，有断胳膊断腿的，还有肢体末端异化的。

　　许叔打开那个肢体异化的人的笼子，在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嚎叫声中把病灶切了下来，截面没有任何血流出，蓝黑色的血肉鼓动着，赶在新异化发生前，许叔直接把那个人的头砍了下来。

　　林鸩：！！！

　　按下想要阻止许叔的冲动，他知道许叔这么做一定有原因。

　　在处理好后，许叔关上笼子，说：“赞美月光，赞美满月。”

　　这时避难所内只余下那些呢喃，就在许叔说完那句话后，全部都整齐划一地变成了一样的话语，不断重复着。

　　林鸩看着那个被砍掉头的人，他的头也发出了一样的声音，而后被切下的病灶恢复成正常的人体组织，那人的身体抱着自己的头放了回去，切除留下的缺口也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

　　许叔带着林鸩离开避难所，关闭展示墙，墙上的战利品都蔫了下去，但也都活动着能动的肢体。

　　尤其是那条雾鱼，头上的囊状皮瓣亮的可以和室内唯一的光源——火堆——相比。

　　“看到了吧？”

　　“看到了。”

　　许叔坐下，借火堆点了根烟，狠狠抽了口，待了一会儿，才缓缓吐出：“呼……他们和你一样，都是自己一个人离开旅馆出来，然后污染太严重回不去了。”

　　把烟头丢到火堆里，许叔又说：“他们都是文文带回来的，和你一样，也是掌灯人。”

　　林鸩裹紧了身上的毯子，等许叔的下一句话。

　　“一开始，文文也说他们是他选好的掌灯人，但是等到我把他们带回来，文文就再也没来过我这，或者就是再来的时候，又带了个新的掌灯人。”

　　“最近的这个，就是你。”

　　烟味和木柴被燃烧的味道萦绕在林鸩鼻尖，这比在街上闻到的那些气味要让他更放松，林鸩说：“也就是说，就在他们被你带回来后，方汶鹤就像是没有任何记忆一样，带来下一个人。”

　　许叔：“对，我也是去过外面的人，知道我们这儿和其他地方有些不一样，但是该遵守的规矩都要遵守，他们和你一样，都在白天自己一个人离开了旅馆，文文按你们的说法，是引路人，也是锚点。”

　　林鸩的警报雷达一直在响，但他继续等待许叔的讲述。

　　许叔继续说：“我知道你们都是来调查方妍、就是文文的妈妈她的旅馆的，你们都想知道满月的秘密，但是你们不能不守规矩。”

　　许叔看着林鸩，再次给他续上水：“你是第五十个，但你比他们坚持的更久一点，今晚之后，你就带着这里面其中一个人回旅馆吧，要是你能找得到回去的路的话。”

　　“带着他去见方妍，然后带着文文再来一趟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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