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王妃是个文盲

　　“我回到上京后，身体一直不好，也说不上哪里不好，就是不舒服，但只要一喝胡酒，我就觉得整个人身心通常。那日我照例去寻胡酒喝，本来已经喝的微醺了，也不知道孟凡羽那耗子精突然从哪冒出来，又灌了我好些酒。后来，就来到了清音阁……再后来。”
　　再后来虽然有些波折，但我也是安然回家了，但我故意不说，只为看他着急的样子。我沉默了好久后，他果然问到：“那后来呢？”
　　我没有回他，而是吹了一个口哨，不一会儿两个巨大的鸟人就出现在我面前。他们虽然样貌丑陋，但却是我和孟泽锡一手带大的，和自己孩子一样看待，这天底下又有谁嫌弃自己孩子的呢。
　　“姐姐回来了。”
　　“装什么装，你们两不是一直跟着我吗，我能活着回来还得多谢你们呢。”
　　他们两相视一笑，我微微看向孟泽锡，发现这个骷髅头颜色很不好，他没有脸，但我就是知道他现在很不开心。
　　“你们两去把那破玩意儿毁了，以后我们一家四口永永远远的生活在一起。”
　　欢喜和开心像小时候有糖吃的小孩一样，高兴的朝着南边飞去。孟泽锡却是想炸了毛一样疯狂的在后面喊着他们，直到传来一阵巨响，他才停下呼喊声。
　　“这都是我自愿的，你不用觉得愧疚，是我不好，从小到大一直是我不好。我不想让你总觉愧疚，因为都是我自愿，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这话你说过好多次了。”
　　“是吗，那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我喜欢你才想着跟你葬在一起啊，反正这人世我也不喜欢，我尽早来陪你不好吗。人固有一千种死法，最终还不是要长眠地下，既生不能同眠，死也得同穴才行。”
　　孟泽锡沉沉的低下头：“你这脑袋瓜子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想你啊。”
　　他看了看我的手，又看了看我的脸，终于叫了我一声：“阿泽。”
　　“何许，我想以夫妻之名和你长眠于此。”
　　“不甚荣幸！”
　　在上京的这几年，我又多了好些书，虽然没能都装进脑袋，但好些皮毛也是记在心里的。所以，他说不甚荣幸便是答应娶我的意思了。
　　既是要成亲，拜堂是少不了了母亲和父亲不在，只有大哥和二哥能为我们主持婚礼。可大哥二哥现在的样子根本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我得开始做那件我盘算了好久的事情了。
　　“你等我一会儿。”
　　“你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我想变得和你一样。”
　　他似乎就要察觉到什么，但身上有符箓要受我控制，便只能呆坐在那里。我轻轻将他的身子掰朝另一边，然后带着大哥二哥走向晾一边。听不到孟泽锡的声音后，我便能确定他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要和他一样，化成一道白骨，我吃过妖兽的金丹，血肉里满是妖兽的灵力。我不会白白浪费这些皮肉，既然不能复活大哥二哥，我就将全身的血肉给他们。我不在意自己变成白骨，但我希望他们能有肉身，那样的话，我觉得，即便他们死了，也没有那么寒冷。
　　只要他们还在我身边，我就能感觉到亲人的温暖，哪怕他们不会再开口说话。我舍不得他们，我希望他们会一直陪着我，但这不是一件长久的事，等时机成熟，我想我会让他们入土为安。
　　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是生而为人呼吸的最后一口新鲜空气，这并不是一件难过的事情，只是一场简单的告白。我马上就要和孟泽锡一样了，生也好，死也罢，有他的地方就是极乐。
　　我不是讨厌活着，也不是喜欢死去，只是孟泽锡在的地方刚好就是地狱，唯有死才能到达。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闻到花香，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见花的颜色，四季冷暖我也或许感受不到了。
　　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我有些紧张，但我绝不害怕。
　　“来吧！”
　　我闭上眼，开心和欢喜一前一后的立在我眼前。我感觉整个身体正在被撕裂，我的身体像被烈火灼烧一样，我咬着牙根不出声，但因为疼痛还是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我依旧能看见天空的颜色，飞鸟在天空划过，这些我都能看见。我还闻到一股酒香，我正想是不是欢喜和开心那两货糊弄我，没按照我的话做。
　　可一看到孟泽锡鼻梁骨之间那两道红色的泪痕我就知道交代给他们的事已经办成了，去年一滴相思泪，今年未流到腮边。哭对他来说实非易事，眼泪若想流到腮边，也绝不会是一年两年的事情。
　　我终于和他变得一样了，即便□□的在他怀里躺着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刚脱了皮肉，骨头上海染着鲜红的血，所以我这骸骨看起来红彤彤的，不像他白的晶莹剔透。
　　尽管过程痛苦，我都不曾退却，我知道他疼我，念我。我若不变成和他一样，我相信他总会找着法子给我送走，我这辈子是赖定他了。等他过两天适应了，或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你以后叫我念书好吗，要不然，你再送我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寓意。”
　　“嗯！过两天我种一些向日葵，等花开了，我们就成亲。”
　　“好。”
　　我从未想过我会以这种方式成亲，两副骸骨两眼相看，一眼就能望穿彼此。此情此景，有些心酸又有些甜蜜，总得来说就是一句话，半勺蜂蜜半勺醋。
　　夏末时，孟泽锡靠妖力催生的向日葵已经开满了一片，我在上京学花艺时便知道向日葵的花语。
　　成婚当日有些冷清，孟泽锡不想委屈了我，说不管再难也要热热闹闹给我办个婚礼。但大寒城的结界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放人进来简单，但总不能为了让他们来参加一个婚礼就把下半生耗在这里了吧，这根囚禁他们又有什么分别呢。
　　想来想去孟泽锡想了一个法子，他将自己收服的上千只小鬼放出去，小鬼拼命逃窜，也能营造出一种热闹的假象。哪怕维持不了多少时间，偏偏自己还是足够的。
　　开心和欢喜带着一帮小鬼在城里张灯结彩，今天就像是在过节似的。我剔骨去肉只有有一段时间，目前仍然不能适应，所以自打进来到成亲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养着我的这幅白骨。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孟泽锡抱着一个包袱就朝我走了过来。
　　我想对着他笑来着，但一想到我的肉没了，脸也没了，为了显示我很高兴，我治好咧着牙，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让我略显尴尬。我伸手接过包袱，发现里面是一件做工极好的嫁衣，和一个打造的十分精良的婚冠。
　　一想到我那光秃秃的脑袋我就头疼，那光秃秃的脑壳如何戴得了这个婚冠。非要戴的话，要么把魂冠改小，要么烧一锅浆糊，在找些麻布把婚冠黏在脑壳上。
　　如今就要嫁人了，外公和表哥表姐一家不在就算，连我的父母兄弟也不在身边，我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傍晚时，白将军和白夫人会来的，就在你们以前经常见面的地方，只是不能让他们看见你现在的样子。”
　　他像是我骨头里的蛀虫一样，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么。被人这样看穿心思，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低着头摆弄婚冠。
　　“当年，我军受困浔阳，你带着开心和欢喜从天而降，御符杀人，你一路向西，破了西域三十二国，从六十万大军之中将我们救了出来。”
　　浔阳在哪？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孟泽锡不会把我当成别人了吧。末了，他又继续说到：“你还是忘了好多事，子虚国的傀儡师辣手摧花御符杀人，当年在西域诸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一个亡国之后，此生能遇到你，是我高攀了。”
　　高攀不高攀的暂且不说，因为我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高人一等。但西域三十二国以及突破几十万大军的包围将他就走这件事，我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有印象，我完全想不起来了。”我实话实说，又说到：“嫁衣很精致，你从哪弄来的？”
　　孟泽锡指着天上忽明忽暗的天灯说到：“从前有个叫刘仁美的女子所制。”
　　我注意过这盏灯，我刚来那天就发现这灯到了晚上会发出特别的亮光。我在书上见过，有人将灵魂献祭天地，便可化成一颗明星，也就是的天灯，永生永世都会照亮那个想要照亮的人。
　　“我想起来了，她是个很漂亮的一个姐姐，以前是个土匪，一个心地善良的土匪。”我在心里小声说道：“她也喜欢你来着。”
　　“是啊，一个心地善良的姐姐，这嫁衣就是她特意给你准备的。”
　　“为什么？她那么喜欢你，怎么忍心看着你娶别人。”
　　“爱而不得便转而成全，我见过的女子多半是这样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
　　孟泽锡说这话有些哀伤，我猜他一定是想刘仁美姐姐了，那么心地善良的人，我也想她了。
　　“你实话实说，刘姐姐是不是因我而死？”
　　许是不知道我会有此一问，孟泽锡楞了一会才点点头，爱而不得便转而成全，这才是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吧。
　　“什么时候的事？”
　　“我找到大寒城的第二日。”
　　“为何？”
　　“她想救你出去，可实在是没办法做到，便化成一盏灯陪着你。”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她是想一直照着孟泽锡呢。
　　夜幕降临时，我换上精致的嫁衣来到孟泽锡的面前。
　　“放心，以后，我会用我的身上的每一根骨头保护你。”
　　“嗯！”
　　这大概是我听过的最无奈的誓言了吧，不知道以后我们会不会生出一副小骸骨，孟泽锡教他琴棋书画，我教他吃喝玩乐，然后一家人好好休息收尽大寒城的鬼怪。到那时，一家三口就可以离开这里，带着孩子还以去见见孟泽锡当年的部下，也是我爹的部下。
　　分别已经有段日子了，那些去了唐国的人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始终相信，只要我们努力，一定还有再见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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