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笔

　　听喻星麟这么说，孟弗也明白过来了，他有点小激动：“所以我们只要把这些零散的线索拼凑起来，就能知道大概发生的事情了！”

　　他指着柳小凡的日记道：“柳小凡告发了李晴，在另一位同学的日记里也写到向班主任告发的是柳小凡，所以事情最初的导火索是柳小凡！”

　　姜祁挑眉：“你反应倒是快。从眼前的线索不难猜测，柳小凡喜欢胡建，而胡建和李晴在偷偷谈恋爱，这让柳小凡十分嫉妒，所以她向班主任告发。依你们的经验，你觉得班主任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偏袒。”陆恒说道：“高中那会儿学校一般不许早恋，但也有偷偷摸摸谈恋爱的，只要不影响其他，有时候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的老师比较严苛，会找学生谈话。”

　　“基于眼前的情况，显然一班的班主任并没有很好的处理这件事。处分一般是由教务处下达，如果息事宁人，将事情控制在班级范围，李晴还不至于会背处分。何况班主任也会注意班级形象，她想必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班级有背处分的同学对班主任本身的工作也是有一定影响的。所以这当中一定还有其他因素在。”

　　喻星麟摩挲着手里的粉笔头，忽然问：“班主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扭头问陆恒：“那天你找的那些胡建和李晴互传消息的字条是在教师办公室么？”

　　陆恒点头：“现在的高三年级组办公室，一班班主任的办公桌还在，不过除了教案和这些字条之外我没有发现其他特别的东西。当天学校上课，办公室还有其他老师在，我只翻找了一班班主任的办公桌。”

　　喻星麟垂眸想了想，说：“去办公室和教务处分别看看，老师们对这件事不可能不知情，也许那边还有什么线索。”

　　姜祁道：“美仁老花你们俩留在教室，万一等会儿有人来也能及时把人截住。小陆你再去办公室找一找，看是否有遗漏的线索，我和星麟去教务处。”

　　孟弗见他把自己人都安排去干活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我和范旭回宿舍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还剩下两个妹子，虽然也害怕，但还是弱弱举手道：“我们，我们去档案室再看看吧。”

　　姜祁也没什么意见，只说：“大家注意安全，不管有没有找到线索，两个小时后我们都在教室汇合。”

　　高三年级组办公室就在同一层楼，而教务处则在教学楼一楼西侧，一进教学楼就能看得到，方便值班的老师随时看到学生们的情况。

　　邱主任是教务处主任，喻星麟进门直奔邱主任的办公桌。办公桌上有两个文件夹，一本是高中组教师们的评优情况，一本是学生们的违规记录、处分单等。

　　原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姓汪，喻星麟查了查近几年的评优情况，发现汪老师的排名都在前面，如果不是突然死亡，她在当年是可以评为省特级教师的。但是邱主任似乎对这点持有保留意见。

　　“星麟你看！”姜祁从邱主任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牛皮封面笔记本，啧啧道：“这是行贿受贿记录啊！”

　　姜祁正好蹲在地上，他把笔记本搁在喻星麟腿上，指着上面的记录说：“这些是学生家长给汪老师送礼的记录，胡建、柳小凡、赵洋洋、秦小慧等，除了李晴之外，一班全班同学都或多或少给汪老师送过礼。”

　　把笔记本翻转过来，从背面翻开还有一些记录，姜祁说：“这些是汪老师给校领导送礼的记录，其中有送给邱主任的礼，但都被标记退回。邱主任没有收汪老师的礼。”

　　喻星麟仔细翻了翻笔记本，道：“这本笔记怎么会在邱主任这里？”

　　姜祁屈指挠了挠腮，摇摇头：“莫非是有人向邱主任检举了汪老师？”

　　“没错。”寂静的办公室里突兀的响起一道浑厚的男声，吓的姜祁一下子跪倒在地，下巴颏撞在喻星麟的腿上。撞击之下，牙齿直接磕破了嘴唇，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喻星麟下意识的护住姜祁的头，猛地抬头看向办公室门口，那里站着一个矮胖男人，仔细一瞧竟是邱主任。

　　丝毫没有随意翻人家东西被抓包的窘迫，喻星麟直挺挺的盯着邱主任，低声质问：“邱主任果然知道什么。”

　　姜祁一听是邱主任，从喻星麟腿上支愣起脑袋，吐了口血沫，揉着下巴颏一脸幽怨道：“学校今天不是放假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奔学校来！”

　　邱主任脸色一变：“还有人来？”

　　喻星麟道：“柳小凡，不过她跑了，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也是造孽啊。”邱主任叹了口气：“上梁不正下梁歪，好好的学生给她带成这样，从根儿里就烂透了。”

　　“邱主任说的是汪老师？”喻星麟把腿上的笔记本拿起来搁在办公桌上，屈指敲了敲。

　　邱主任倒也不避讳，他点了点头：“汪老师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学术上还是很专业的。只不过她这个人太喜欢钻营关系，我点过她几次，但她似乎在教育局有两分人脉，校领导对她也赞誉有加，我这个教务处主任人家还不放在眼里。”

　　“当初有人给我送了这本笔记本。”邱主任遥遥指着桌上的笔记，道：“我其实一点也不意外。之后我向校领导检举了汪老师，但校领导无意处罚，我当时没什么办法，这本子就一直在我这里放着了。谁知道没过多久，高二一班突然有个叫李晴的女同学跳楼了，隔两天汪老师也跳楼自杀了。”

　　“跳楼自杀？！”姜祁有些意外。

　　邱主任点头道：“就在教学楼顶楼，也是李晴同学跳楼的地方。”他叹了口气：“当时我以为是汪老师知道自己被检举，害怕担责任畏罪自杀了。为此我还差点儿以为是不是自己在程序上有失误的地方。可是没想到继汪老师之后，一班陆陆续续有好几名同学都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宿舍，她们都被剥了脸皮，死状凄惨。”

　　想到那些学生的死，邱主任满目惊恐，抖着唇道：“十几名同学啊，都死了。学生们都说是李晴的鬼魂来索命了，校园里风声鹤唳，家长们也来学校闹。学校顶不过压力，没办法取消了寄宿制，宿舍楼也就空置了下来。”

　　喻星麟打量着邱主任，掂量他话里的真假。

　　邱主任见喻星麟似乎有些信不过他，不由急得跳脚：“你们刚来学校，我哪敢和你们多说。但现在已经死了四个实习教师了，你们也找到我这儿了，我哪还敢再瞒着呀。校长已经精神失常，今天一早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再这样下去，学校就完了！”

　　“那你想怎么做？”喻星麟问道。

　　邱主任唉声叹气，苦着脸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不能杀了柳小凡给李晴偿命吧，这，这也不合法啊。”

　　“所以学校知道李晴被同学欺负？汪老师也知道。”喻星麟继续追问。

　　邱主任脸色闪过几分不自然，他别过脑袋点点头：“寄宿学校，大家都在一栋宿舍楼住着，宿舍还有宿管，学生们那点事儿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但柳小凡家在本地很有势力，学生们不愿得罪她，校领导也懒得去触霉头。那边又是女生宿舍，我不好总是进进出出，就和汪老师说了说，让她出面管管。”

　　“唉……”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瞒你说，我也担心会被柳家报复，所以在这件事上也没能尽心，李晴的死，我也很心虚。”

　　“谁给李晴下的处分？”喻星麟又问。

　　“是校务处李主任。”提起这事儿邱主任也有一肚子气，他气呼呼道：“学生处分向来都是我们教务处管着，没道理越级让校务处下达处分。当时汪老师找过我，她说李晴勾引男同学，败坏学校风气，一定要给她下个处分。”

　　“但胡建的父母为了不让自己孩子受影响，这件事根本没有公开。校里除了几名老师和学校领导之外，就只有一班的学生知道，不过这事儿早就被封口了。原本事情到此就可以结束了的。谁知道汪老师哪根筋搭错了，偏要给李晴一个处分。”

　　邱主任继续道：“早恋这事儿在高中太正常了，给了警告也就罢了。以后这些孩子们都是要考大学的，档案里有处分这影响很大的！”

　　姜祁翻了翻笔记本，笑道：“一个穷学生的前途恐怕还比不上当年最新款的电脑值钱呢，柳小凡手笔很大嘛。”

　　汪老师的笔记本上有记录某年某月何人送了何礼物给她，按照李晴事发前的时间比对一下，当时柳小凡不止一次的给汪老师送礼，恐怕根由就在这里了。

　　喻星麟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概捋出了一条狗血的故事线。

　　胡建是高中组的风云人物，颇受女同学喜欢。柳小凡就是其中一个。但胡建却对李晴穷追不舍。李晴和胡建相处后，被柳小凡发现，然后报告给班主任汪老师。汪老师必定是先要找两个人甚至两家的家长谈话的。胡建家境优渥，李晴出身平凡。想来胡建的父母对李晴父母的脸色态度不见得会好到哪儿去。

　　李晴质问胡建为什么不承认，说明胡建在父母和老师的双重压力下选择否认自己追求李晴，反而让李晴成为一个勾引男同学的坏学生。乡下来的父母对老师敬重，对学校敬畏，再加上对身份的自卑，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没处发泄，只能发泄到让他们“丢人”的女儿身上。

　　如果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下去，李晴心里或许会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但还不至于走到绝路。就像邱主任所说的那样，这件事烂在高二一班的肚子里，等毕业了各奔东西，时间久了慢慢就忘了。但偏偏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学校下达处分单会在全校公示么？”

　　粉笔头在喻星麟手里紧紧攥着，粉笔灰顺着手指的纹路蔓延开，指尖干燥紧绷，如同他此刻的心弦，他感觉自己摸到了李晴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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