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女

作者:悠然一只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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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5章】书卷简册疑惑解


      孟家主母得了头痛病,晒不得吹不得,日日饮药静修、吃斋念佛,如此将养两年才见大好,倒是让孟翼和苏沐韩偷得了两年舒坦时光。
      “你猜我昨日梦到了甚么?”晨起对镜梳妆,孟翼对身后的苏沐韩神秘一笑,而后突然沉吟,言谈举止间已然褪去了稚气,“说是‘梦’,却也不大贴切——应是我看到的。”
      “羽姐,你这样说要我如何猜?”苏沐韩取了一支琉璃折股钗在孟翼发髻旁比了比,笑道,“不过,我若不猜,你一会儿憋不住也要说出来的。”
      “哼,就你机灵,”孟翼噘了噘嘴,笑意却在瞬间蔓上唇角,“我昨日看到了你的夫婿!”
      “羽姐,你……你又乱说!”十二岁的姑娘又羞又惊,不禁松了手中方才拿起的耳坠子,向后缩了一步。家徒四壁,母亲病死,被堂伯卖入孟家,几番变故,苏沐韩只觉得平淡是福,自然从未想过将来之事。
      “阿韩,我同你说过我不受爹爹疼爱的原由,那不是玩笑。”孟翼敛了笑意,正经道,“六岁那年我第一次做这种梦,那时我神志清醒,能听到院内虫鸣树响,能听到房上猫儿走过的声音,甚至能听到我那两位妹妹在榻上翻身的响动,可我却无法动弹、睁不开眼来。不过一会儿,眼前突然出现了四五个人影,是几个女使仆媪,二妹与三妹被围在中间,一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场景不过一闪即过,我瞬间便睁开了眼来,那时我只以为是平日里受得委屈多了,心中想要报复,便在梦中实现了。可在两月后的一日,苑中牡丹大盛,我们陪祖母赏花,我那二妹偏要先我一步踏进凉亭中去,横身挤过时却踩到了自己的裙角,脚下失了平衡正砸在站在阶旁的三妹身上,三妹摔倒碰破额角昏了过去,二妹则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当一众人围上去时我才惊觉,这一幕熟悉极了……
      “阿韩,我之所以说不是梦,是因为太过真切。一张张脸,一个个背影,那块曾被景石压碎的花砖,女使仆媪面上急切的神情,都历历在目……可那时我不过六岁,杂乱过后便将这事抛在了脑后。可约莫半年后,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我梦到父亲母亲围在祖母榻旁……我告诉自己,不过是梦罢了,可心中却多了几分在意,不免去祖母院中勤了些,没过几日,被母亲奚落了一番后便得知自己得了风寒要留在房中休养,她借此将我禁足房中,美名其曰是怕我过病给祖母。不曾想十几日后,祖母用饭时呛了,猛咳时骤然昏厥,不过一个时辰,人便没了。待我过去时,你猜如何?那场景,正如我梦中所见。我将此事偷偷讲给了乳母听,她却不信,同你一样,叫我不要乱说……
      “八岁,我梦到母亲面色惨白地躺在榻上,锦被掀开,下身全是血,我怕极了,惊动了乳母,她自然还是不信的。可几日后,母亲胃气不顺请了医士登门,竟是有了身孕。当日乳母看我的眼神变了许多,我却不懂为甚么,几十日过去了,一切顺遂,她便也待我如常,可是该来的总会来的……她还是小产了,是个男胎,且她此后再难有孕……乳母知道后怕极了,不愿再照看我,从此,我终是无父无母了——哎,我知道,不要乱说,是不是?”苏沐韩蹙着眉头正要开口,孟翼便未卜先知般回了头,“预知来日并非甚么幸事,说是错,不说更是错——我是天煞孤星,我命定克亲,我是他的孽债……可父亲应当清楚,我何错之有!”
      苏沐韩走到孟翼身侧蹲下了身,探手握住了她的:“羽姐,以后有我陪着你,便再不会是孤身一人了。”
      “傻子,”孟翼笑着敲了敲苏沐韩的额头,“你我都是要嫁人的,啊,梦中我见你二人衣着华贵,见你对他笑意嫣然,定是嫁了个如意郎君!只可惜他背向我,我没有看到他的模样。”
      “我不嫁人,我要陪着你!”见孟翼狡黠一笑又要开口,苏沐韩连忙起身端了铜洗,“我……我去倒水。”
      孟翼回头笑看苏沐韩的背影,此时忽闻紫怜一声轻叹,只见她看着孟翼,神情哀悯。是啊,孟翼不知,她看到的,也是她自己的夫君。
      孟夫人大病初愈,孟翼当年口中的“下次罚跪”便如期而至。两个妹妹玩闹时打碎了祖母生前最爱的花瓶,栽赃给她她也不辩,反倒干脆认了,双手各受了十道荆笞,还要被罚跪一夜。一路上竟也没有女使看顾着,显然此类惩处已是常态,二人就这样穿廊跨院,熟门熟路地向祠堂而去。
      “羽姐,你的手……”苏沐韩担忧道。
      “无妨,有些红肿罢了,”孟翼低头看了看,随后一笑,淡淡道,“今日这枝荆条是孙婆备的,她原是祖母的陪嫁,心地好,定是心疼我才削去了荆条的节目,否则怕是要出血的。”
      “今日之事夫人本无甚么底气,姐姐竟认了,倒像是一心求罚似的,啊——”苏沐韩突然恍然,“羽姐你可是要去祠堂……”
      “果真你最懂我。”孟翼难得笑得灿然。
      深夜,四下寂静,孟翼正身跪坐在堂间的蒲墩上闭目养神,而苏沐韩则已枕着原本垫膝用的布包蜷在蒲墩上睡着了。突然,孟翼睁开眼来,她看了看身边的苏沐韩,却未忍心叫醒她,随后便自行起身,抿唇忍痛地按着膝头晃了几晃才将将站稳,两手在身侧攥拳到骨节发白,面色却是如常——即便是无人之境,她也不许自己面露难色。如此性格,能在史料中占得一席之地倒也不足为怪。
      孟翼步履蹒跚地走向西墙,探手向壁上嵌贴的木雕挂屏摸去。
      “羽姐,你在做甚么?”苏沐韩被杂声吵醒,揉着睡眼问道。
      “找密室。”孟翼回道。
      苏沐韩听后“啊”了声,放眼环视左右后疑惑道:“嗯?羽姐你不是说,孟家身怀神力者多是耳力通达,既是如此,你能听到他们,那密室内的宗族长辈岂不是也能听到你?”
      “呵,”孟翼突然冷哼,“父亲知道我在祠堂罚跪,却依旧主持例会,想来他们是以为我听不到罢。”
      苏沐韩爬起身来,站在孟翼身后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墙壁。孟家虽也沾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却已无重臣在朝,未得上赐不得单建宗庙,因而只在私第中设了家祠,一应内饰从简,东西垣墉只施以丹垩,仅以壁上的六块精雕挂屏显示家族尊荣。
      正在孟翼握着最里侧的木雕上不知哪位祖先的身子掰拧时,站在正中挂屏前的苏沐韩突然叫住了她:“羽姐,你看这块木屏是不是要比其他的厚些?”
      “它在……正中……厚些又如何?”孟翼又换了另一位祖先用力。
      “可只有这一块厚些,东为上首,这块却在西墙,底下应是——”苏沐韩探手抠住挂屏的下框一发力,竟见这挂屏如同悬窗一般向外逐渐开启,墙后隐隐传来了“咔咔”声响,随后又听砖石摩擦声响起,循声望去,牌龛石座左侧石壁正在缓缓下沉,露出一个幽深的黑洞。
      “你……”孟翼看看暗道又看看苏沐韩,一时语塞。
      “我兄长曾在一木工手下学艺,他教了兄长一些机关之术,我偶尔听得一星半点,便也记得些要领,没成想今日竟用上了。”苏沐韩神色局促,指着那开启的挂屏解释道,“此屋通透,廊道并未封厢,密室必不在地上,而地下暗道多以重物封口,那开启机关必然不会是木雕小物,这整块挂屏与众不同,我便想试试。”怪不得,她那样轻易便打开了韩氏留下的木匣的夹层。
      孟翼听后点了点头,自语道:“如此巧合,也许真是命定。”
      此后二人没有多言,各自吹燃了日日伴身的火折子,下入暗道中去。
      十八阶陡峭石阶下,是一间地下享堂,较地上那间小了一圈,石阶建在砖石板壁之后,板壁正面并设拱顶三龛,壁顶悬一匾额题“洞悉”二字,左龛放书卷五轴,右龛放竹简一卷,中间那龛较两边高出几寸,空空无物。龛下壁前置一供案,燃长明灯数盏,一应供品摆设皆同地上祠堂,唯有正中放了一个金色的物件,如同笔架,却又精致许多。除这北侧正墙外,东西垣墉各设两龛,龛下沿刻有描红小字,东壁为“洞悉”、“殒生”,西壁为“无双”、“回光”;龛内依旧是书卷,不过“回光”与“殒生”龛中仅有一轴,而“洞悉”与“无双”则各有四轴。唯独与地上不同的是,此间南侧无门,依墙通宽置有木床一架,此床极大,其上错列茵席十块仍有余地,想来是孟家宗族长辈例会时的座席了。
      这时忽闻孟翼道:“看来他们真要迎洞悉镜归家祠了……不过,这托架还不如我一掌长,想不到堂堂神器,竟这样小。”她如此一说我便了然,洞悉镜不过是玉簪一柄,放在这托架上自然正好。
      孟翼直起身来,探手取出了左龛中的书卷,拉开一半便失了兴致,其上所载为孟家历代族长的生平,孟翼并不感兴趣,将其卷好放回原位后,她又取出了右龛内的简册,展开观之,喃喃道:“这竹简倒是奇怪。”
      此册每简八字或十二字,长宽薄厚虽然一致,新旧、用材以及字体却大有不同,仿佛是多年间由不同的人拼凑出来的。翻看一番后,孟翼将竹册放在供案上,与苏沐韩一同从头读起:
      古有灵山,参天入地。壁立千仞,名曰无穷。阴阳绝世,如门如镜。
      守仙应劫,魂散壁破。碎者四分,化器入世。天下争戮,凡夫难承。
      器携四灵,神族守之。欲择继者,神凡相配。其嗣灵盛,谓之神裔。
      四灵之力,相克相生。回光长生,无双不灭。洞悉通智,殒生空亡。
      人间神裔,灵气各异。回光淳盛,无双灵动。洞悉绵长,殒生冷冽。
      回光后裔,速愈伤病,广御生灵。无双后裔,皮骨俊美,浴火重生。
      洞悉后裔,五感卓绝,神通宙合。殒生后裔,血身阎罗,母亡子继。
      时过境移,灵弱气衰。神裔凡胎,因果反噬。肉身残损,后嗣凋零。
      洞悉回光,或失五感,或陷长眠。洞悉无双,或成疯癫,或患残畸。
      洞悉殒生,或而痴傻,或而夭折。洞悉相合,或生凡庸,或生智者。
      二人读完后皆是怔怔无语,蓦地,孟翼抬头看向苏沐韩,兴奋道:“你是殒生后人!我猜得没错,你果然也是神裔!”
      “你知道些甚么的,是不是?”见得苏沐韩口中嗫嚅却未吐出一句话的模样,孟翼冷静了下来,她面色忽而不悦却又迅速释怀,“这应是你家族隐秘,是我唐突了。”
      苏沐韩听后感激道:“多谢。”
      谁知这一番别扭倒是多余了,两侧壁龛内书卷所载竟是曾拥有神器的家族的族谱,虽有残缺,此中却切实记载了母系尹家一脉,见得“尹沐韩”三字时,二人抬头对视,苏沐韩如释重负,自袖中掏出了韩氏手抄的族谱递给了孟翼,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其实,母亲那封手书言语简短模糊,姐姐你问我的种种问题,我确是不知如何作答。”苏沐韩小心叠起母亲誊写的那纸族谱,“倒真是机缘天定,这一卷简册,倒是将咱们二人的疑惑全解了。羽姐?”
      “嗯?”孟翼回过神来,忽然转身向供案走去,边走边道,“令母手书中提到血毒,这简册又说殒生后裔是血身阎罗……你的血可真的有毒?”
      “我不知道。”苏沐韩摇头,跟了上去。
      “疑惑全解么?我却觉得疑惑更深了!”孟翼盯着竹简,逐条细细览阅,仿佛其间隐藏了暗语一般,“那名叫无穷的绝壁在哪里?‘阴阳绝世,如门如镜’,可是说这处绝壁是阴阳两界的门么?还有那‘守仙’,四门卷轴中只有神器回光的形状被明文记载,也只有它非神仙所赐,而是将军穆夺的佩剑,他身边的狐仙,可是竹简上的这个‘守仙’?这无穷绝壁既然碎裂了,神族为何不去补它,偏要将这四件神器守在人间?之后所提的‘灵弱气衰’、‘因果反噬’可是与无穷绝壁的破碎有关?”
      苏沐韩呆呆看着孟翼不知如何回应,却见孟翼泄了气般一声长叹:“唉,即便这些疑惑全解,又与你我何干!”
      “怎会与你无关呢,”见得此景我忍不住心中苦笑,“你这一夜所得,堪比我们数月辛劳啊。”
      忽觉身旁的小白身形凝滞,便听他与孟翼异口同声道:
      “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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