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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翼聆远
他掐算好缇卫巡逻的空隙,举着火把走在这深夜无人的小巷里。手一推、一松,他脸上的光一暗、一明。一团大火从淋了菜油的门板上燃起,火舌一路蜿蜒斜上,不消片刻功夫已经舔过了整排的楼阁,向着小巷尽头直冲过去。随着一声轰鸣,谁家别在窗外的香草被蹦跳的火花点燃,在炽热的空气里随连绵不绝的哔哔啵啵声升腾而起,赫然窜出一条狰狞的火蛇。不多时,景致的飞檐下绵延的小楼燃成一片烈火的森林,浓烟和变幻错落的火光勾画出一张张诡谲的面孔,再崩落成灰。
一阵风打着旋迎面而来,火星四射,飘灰如雪,顿时如落英缤纷。灼热的气息直袭面门,如盘踞于前的巨龙之息,鼓满他的衣袖,吹得衣袂翻飞。
他从腰间抽出长刀,只一下,回刃一挥,劈开胆敢横拦于他的火焰。炙热的血冲天而起,即使是他也来不及躲闪,灼热的鲜血溅入眼中。霎时间,世界一片荒芜血色,也染红他脖子上纤细的银链。
深深吸进一口浓重的白烟,眼前是一片万花筒般的光景,就连平日里看腻了的景致也是一片光怪陆离,带着前所未有的新鲜刺激。
陆岩简直要一头溺死在这一片光影之中。
他仿佛又回到了跟随那个总是笑呵呵的老好人身边,跟着他一起离开纸醉金迷的宛州,去到那宁静幽深的宁州森林,去到那一望无际的北陆草原,一起乘风破浪,幻想着天空中是否有诸神建造的楼阁神庙,大海深处又是否有着鲛人守卫的珊瑚迷宫……
这一觉睡,他睡格外深沉,好似要将小半生的颓唐都偿还回来。可那股神奇的白烟之中渐渐多了一股诡异的味道,终于变得刺鼻可怕,不对!
他睁开眼,是爬满房顶的滚滚烈火和惯常躺在他隔壁榻上的小混混,那张熟悉又令人厌恶的脸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小混混双目充血,在地上翻滚着,想逃跑,想要起身,可那白烟早就夺走了他的健康。
陆岩怕死,可他却看到那个人,是他!是那个早就死掉的老好人,是那个和心爱的大船一起葬身浩瀚海的商业巨贾,是那个舍了性命,抛弃妻子也要救下他这个不争气的窝囊废的……大傻瓜。
是了,他或许早就该死了。
陆岩这么想着,寻了一处坐下来,旁观着这一处人间地狱。
“小岩。”
陆岩一个激灵,惴惴不安地看过去,那是他总是笑呵呵的顾大哥。可是顾大哥此时却虎着张脸。
“小岩,看到那边的礁石了吗?”
陆岩怔怔点头。
“从这里钻出去,游过去,抱住礁石。”
陆岩苦笑道:“那你们怎么办?”
“等你救我们呐。来,拿着绳子这一端,游过去,把它系在礁石上,船就不会沉了。大家都得救了。”
陆岩却落下泪来:“没有绳子了,顾大哥。那条你拿来骗我的绳子让我烧了,我们都走不了了……多好,多好啊。大家在一起,多好啊。”
“小岩。”这声音是罕有的郑重。
“顾大哥……”
“你当年还小,救不了我们,可现在你能做到的。”
陆岩抬起头,发现他的顾大哥倒在地上,他忙扑过去,一探鼻息,还活着!顾大哥还活着!
“陆岩,我相信你,救我。”
陆岩浑浊的眼睛终于亮了,他将顾大哥放在堂中一处空地上,大火一时还无法烧到那里。大门已经被火笼罩,他只得绕回来,走窗户了。
大火和浓烟毁了他的脸、他的嗓子,耳畔都是船员们的哀嚎,可他不怕,顾大哥说了,他可以救他!如天降神兵一般撞开了铁条封死的窗户,终于在院子尽头瞧见个把活人,他要活下去,要救更多的人,他需要这个人帮他!
比火光更明亮的光一闪而过,带来的却是缓缓降临的黑暗。
无力阖上双眼的前一刻,他这才明白,这个人才是累他们至此的恶鬼。
“呵,陆岩,你真是个窝囊废。”
一袭红衣的少女端坐静室,面前一盏长明灯忽的灭了。她愣了片刻,苦笑一声:“顾小闲,你真是个废物。”
聆远抱着几位小主子讨要了多日的账本一路小跑,终于在正午之前赶到了江家别苑。可还没能他走进那条被财大气粗的江家子弟承包的小巷,就被缇卫的一溜长刀晃花了眼:“敢问几位军爷,可是这里面有谁犯了事儿?”
没人回答。
聆远无奈地咧嘴干笑两声,倒也见怪不怪,寻思着幸而一早被二少爷叫走这才没被平白牵扯进去总归是好的,便松了口气,嘟囔着转身便走:“也好,正是个好理由搪塞了那几位主子。”
却不等他走出几步,便被缇卫围住。
聆远向来自诩世家仆从第一人,作为江家杂役,身形容貌从不给二少爷丢人,面对着乌泱泱的一列缇卫,依然可以利用身高上的优势在气势上压倒他们。
直到一个披坚执锐的青年向他缓缓走来,聆远这才蔫吧了。虽然仍矮了聆远一寸,但比起聆远那风吹就倒的小身板,青年宛如一头黑豹,其中蕴藏的爆发力自不必说,他只用一个眼神就让聆远心有戚戚。
“羽人?”原子澈微微仰头,这让他心下不爽。
“我是宛州人,”聆远一听这个,语气中带了些不耐,“人类!”
“你当人都是瞎子吗?你有一头金发。”
被原子澈一瞪,聆远缩缩脖子,仍忍不住辩驳道:“小时候营养不良,饿的。”
“胡扯。”
“是真的!”聆远来天启这些日子没少被人质疑自己的种族,本就有了火气,又被强行留在大太阳底下晾着,火气又添三分,“我从小就被老爷捡回江家,在江家长大,长得像羽人又能怎样?我就是人类!”
“聆远。”
聆远闻声转头看去,竟是二少爷,只是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的男子。那人聆远之前在街上偶然见过,正是七卫卫长苏晋安。
难不成七卫要和二少爷谈生意?
江若离拱手向苏晋安和原子澈各行了一礼:“诸位大人莫怪,家仆失礼了。”
苏晋安略一摆手:“江公子客气。”转头看向原子澈,“子澈,送江公子。”
原子澈手一抬,缇卫们立时让出一条道来:“有劳江公子。”
江若离苦笑道:“两位大人客气了,此事还望大人劳神费心。改日江某定送上拜帖,还望大人赏脸。”
原子澈后撤一步挡住了苏晋安的身影,颔首道:“一定一定。”
江若离再拜离开,临走还不忘拽上了仍直勾勾看着原子澈和苏晋安的聆远,走出好远才一折扇敲在聆远额头:“你呀。”
目送着一行人离开,原子澈低声道:“依属下之见,那个羽族仆人有蹊跷。”
苏晋安转过身,面对着整条烧焦的小巷,轻声道:“说话七分是真三分是假,确是个撒谎的好手。”
“依您的意思?”
“江家的家务事,如何都碍不到皇帝陛下。”
闻声,原子澈的眼睛亮了。
陈重的报告总是来得及时、准确。
巷子里住着的全是宛州江氏子弟,却并非与江若离同路,平日里深居简出,从不与借口勤王的乱民接触,只一门心思地合伙打压江若离的生意,甚至不惜干着赔本的买卖。主业是打着香料生意的幌子,开的烟馆,之前查抄的劣质荼蘼膏就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除了堂里吸食荼蘼膏吸到浑身酥软,最后被活活烧死的烟鬼们,江氏子弟也都被烧成了焦炭,就连仆从也无一生还。
只是尸体被发现的位置很是奇怪,根据他们身上的佩饰和之前留下的名录,他们是被人一具具排在各自的前院,然后被烧死的。仵作在他们身上发现了多处骨头碎裂的痕迹,并无利器留下的伤口,故而不排除大火烧起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被人活活打死了。
杀人、焚尸,这般狠厉,倒是像极了仇家索命。
“依子仪兄之见,不似江若离所为?”
陈重颔首:“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最困扰的就是这江家二少爷。只是究竟是何人与他们有这般大的仇怨,却是一时也没有头绪。单看手法,倒是和之前那五人有些相似。只是……”
“只是子仪兄不明白这一次,那刺客为何要放一场大火。还是如此声势浩大的大火,烧得整个天启城的午夜也灿如白昼。”
陈重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满地的断壁残垣,打了个寒颤。没来由的,他想起了月栖湖的大火。
那是一场旷世的盛宴,就连偶然遗留下来,明灭飘摇的火星,都能熄灭一颗闪耀的星辰。这叫他如何不怕呢?谁又能知道那触之即散的灰烬下面是否蕴藏了新的火种,最终要将这整个天启都吞噬其中。
挥别了心事重重的同僚,苏晋安将此次案件的卷宗放在了近旁,却迟迟不下定论亦不见有任何动作。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小姑娘清冽的声音:“苏卫长这是打算顺其自然,等待时机?”
苏晋安无需回头便已知晓来者何人,不过他并不介意陪她玩下去:“乱局之中,隔岸观火最是通透。”说着他将卷宗的最后一页看了一遍,团成一团丢进了近旁还未熄灭的灰烬中,火苗一蹿,就舔上了微黄的薄纸。
“苏卫长这是算准了刺客是个被恨意操控又被人利用的可怜虫咯?”
“我是个粗人,不懂也没有那么多细腻的情感,独独恨意,却自有一番感悟。”
“恨?”小姑娘轻笑道,“如此说来苏卫长倒是这天启难得一见的妙人。众生麻木,少见得几个有趣。”
苏晋安猛地转过身去,与一脸惊讶地小姑娘四目相对,那人正是“夜莺”。
“你这人怎的一惊一乍的!”
“我恨……”
“啥?”
“我恨我没有煊赫的家世让我妻子平白受了许多苦,我恨我还不够强大让我妻子无辜流落在外,我恨我胆小如鼠故人重逢竟不敢相认……”
素来沉默寡言的苏卫长一串连珠炮成功吓跑了在天启夜幕下叱咤风云的“夜莺”。
也惊掉了一旁无辜被迫听了全场的原子澈的下巴。
苏晋安木着一张脸一眼扫过去,原子澈立刻竖起三指对天发誓:“我发誓,绝对不会告诉嫂子。”
观他脸色不难看出,若不是为了自家卫长的安全和自己的饭碗,原子澈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继告白失败,又失去了唯一情话参谋的苏卫长今天也是心塞塞。
他一脚踹在那张还未燃尽的薄纸上,隐约可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
除却之前被一卫截杀的天罗刺客,其余四人亦是业内有名的杀手,平日也靠伙同贩卖荼蘼膏供给日常挥霍。
其中无翼民正是江家上任家主捡回的杂役,天启泛滥一时的荼蘼膏多出自他手;侏儒夸父负责暗中运输原料;江家掌柜的曾暗中给江氏子弟出谋划策卖荼蘼膏;小孩子模样的无头尸体来自一个精通缩骨功的青年,此人时常借着自己长相的优势诱骗有钱人家的孩子吃被伪装成糖果的荼蘼膏,借此拓宽销路……
一连几个大案七卫迟迟没有找到凶手,天启一时人心惶惶,更让人费解的是自三卫卫长无故失踪,总是臭着一张脸的七卫卫长近来脸上的线条却柔和了许多,就连前几天遇到天罗当街刺杀,都没有祸及某个刚给伪装的天罗送过饭的酒铺老板。
若说七卫卫长苏晋安这是有了第二春,即便办事不力被上级数落也掩不住满面春光,断是没人相信的,其中牵扯太多,也没人敢造这个谣。
那么……有人之人就不免多想了几分。即便是风头正盛的苏卫长,本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所事事听曲儿遛鸟的。可一连几日都不见缇卫有任何动作,实在诡异得很。
“难道刺客已经找到了?”
一个酒鬼趴在酒铺油腻腻的方桌上发出一句梦呓。
一石惊起千层浪,越来越多的人灌了一大口酒,借着酒劲儿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找到了却没抓起来,可见又是那帮子权贵鬼打鬼。”
江云烨快步走进花厅,但见江若离负手而立,沉声道:“少爷。”
“既然不器回来了,看来时机已到。”江若离略略垂眼,“只是可惜了……”
江云烨听少爷声音低沉,忙安慰道:“几位分家的小少爷在天有灵,知道这都是为了江家,为了天下苍生,一定会安息的。”
江若离转过头,摸摸江云烨头上翘起的几撮短毛,柔声道:“不器真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可惜太重感情,连带着有时候脑子有点儿不好使。”
江云烨一呆。
江若离戏谑一笑,拉长了声调:“可惜啦……”
江云烨稍稍曲腿,抬头望向江若离:“云烨不明白,还望少爷明示。”
“那几个败类为了挤兑我们这小门小户不惜兜售不经调制的荼蘼膏,犯下这等罪不容诛的罪行,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罪有应得。”
江云烨左看看右看看,试图在这大宅里找出一点和“小门小户”擦边的东西来,终于以失败告终,只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少爷说的都是对的”铁律贯彻到底。
“这样一来,成为众矢之的的江若离就只有投靠辰月,并献上珍贵蛊虫这一条路可走了。”
江云烨眉头微颦:“可辰月并非好相与的,少爷您何必铤而走险。”
“开弓岂有回头箭。”江若离目光一凝,身旁烛火明灭映得他眉目如剑,他双臂一振,“我江家大好男儿又岂会只拘泥于眼前小利。胜,就要赢他个半壁江山!”
红光乍起,院子里传来一片惊慌失措的喊声:“走水了!”
江云烨望着漫天的火光,眨眨被烤得干涩的双眼:是了,破釜沉舟,才敢问鹿死谁手。
江若离拉着江云烨走到大门前,抬手一直:“看!就是那个羽人,若按羽族的寿命算起,只怕还是个孩子。可你看他那双眼睛,嘴角的笑意,他在享受这场杀戮。与其说他是一只蛰伏了太久的猎鹰,倒不如说是一头复仇的孤狼!”
忙着搬水救火的仆从中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他逆着人流上前,挥动一把长柄铁锤,砸向不设防的人们,然后在一片嘈杂中分辨出筋骨断裂的脆响,带着残忍的笑意缓缓走向那些生机未绝却失去行动能力的可怜人,拽着他们的断腿将他们拖进火海……在火光的映衬中打着拍子,应和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尖叫哀嚎。
江若离抓住了试图上前救人的江云烨,扯住了他肩膀上的衣料,深情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熊熊烈火:“看啊,像不像宁州森林那场大火。退路皆是绝境,只有他活下来了……”江若离话音未落,嘴角的笑意忽然僵住了,他想起了一个他一直忽略,始终不愿相信的可能。
火海中缓缓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一步一步走来,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将来者的声音撕扯着,忽东忽西,宛若打着旋的朔风,又仿佛情人耳边的低语,让人毛骨悚然:“原来你也在场,果然死得不冤……呵,死有余辜!”
江若离扶着江云烨的肩膀不由退后一步,脚下一个踉跄,再动弹不得。他听到了低语,看到了逼近的羽人,但哪怕动弹一下手指的能力都没有,他看到了比火光更耀眼的光芒。
江云烨猛地抬头:当空正是一轮圆月,一轮血色明月。
天地间一片血色中,一道蓝色的光芒遮住了红月。此时连风都停歇住,恍若天与地屏住了呼吸。
羽人就这样悬停在天地与火海之间,一双羽翼片片舒展,带着他离开了地面。他如神邸睁开了眼,看着脚下两个凡人,身后天幕被烧的颤抖仿佛顷刻间便会融化、崩塌。
“哈哈哈……”江若离捂住脸,闷声笑了起来,“谁能想到……杉右城最卑贱的无翼民居然生出了你!”
江云烨从未见过向来温文尔雅的二少爷竟会有如此疯狂狼狈的时候。
“我没有输!”江若离抬起头,他那被抽干了气力的身体仿佛被迫近的死亡压榨出了最后的火花,“是苍天不仁!是天要亡我!我没有输!”
可他所能做的,也仅仅是站得笔直保全他最后的尊严。
三尺,两尺,一尺……十寸,九寸,八寸,七寸。
江若离再次看到近在咫尺、当头落下的铁锤,甚至连羽人正大的双眼,狂喜的目光,目光里自己茫然的眼神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就要死了?被这个卑微到泥里的外族杀死,被这柄做工粗糙的铁锤砸开脑袋,死得毫无尊严?不可能!
江若离张了张嘴,然而他的嘴唇只是动弹了一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此时铁锤离江若离的额头已不足三寸。
突然,江若离看到刺客背后飘落的灰烬——
那是被风捻过、被铁锤撞碎的灰烬,它们静止在空中,没有上升,也没有飘落。
羽人实在是太快了,于北师父怕是赶不及。
江若离闭上眼,他想着,自己究竟不是勇武的战士,面对死亡,他终究怕了。
可意料中的死亡迟迟未至——老天,竟是要让他在失去挚爱、理想之后,仍要用如此煎熬折磨他吗?
江若离缓缓睁开眼,却见方才贯穿天地的蓝光白翼已被血色玷(污),零落成泥。铁锤落地,距离完成复仇只差一瞬的羽人被一柄长(枪)贯穿了身体,带着一股磅礴的力量悬空将他钉死在了原地。是了,老天还是眷顾着他的,他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即使是去死,也该是为了他心爱的姑娘慷慨赴死。
羽人痴痴的望着当空的明月,可贯穿心脏的伤害已经夺走了他的全部力量,可是他的仇敌就在眼前,他怎么能,怎么敢闭上双眼!他颤抖着挥动弯曲如鹰爪的手握住了枪柄,可他满是血污的手却终究脱力。
江若离看着那双充血的眼睛,竟生出些许物伤其类之感来,又许是于北就站在他身后给了他支撑,他缓步上前,又成了那个带着几分慵懒气的公子哥,他伸出手,抚上羽人的眼睛,轻叹道:“你我如此相似,你本该活下去……”
羽人终于放弃了痛苦的挣扎,纤瘦的四肢无力地垂下去,就像是一杆旗帜,昭示着江家二少爷在这场自编自导的赌局最后绝对的胜利。
江若离再次叹息,慢慢抽回手,可他吃痛地叫出了声——那羽人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的一刻狠狠咬住了江若离的手!
泛着蓝光的羽翼再次舒展,爆发出近乎金色的灼眼光芒来。
“少爷!”
于北的长(枪)早已精准地洞穿了羽人的心脏,但羽人的双臂依然坚如钢索,紧紧钳住了江若离的腰腹,带着他一齐直上天际。
地平线在这个夏天最漫长的一夜,在江若离眼里被弯出了一个微小而奇妙的弧度,此刻的他眼前白光灿然,只觉得自己比这个身体都冷掉的羽人还要接近死亡。可他依然听到了羽人雄狮般的的嘶吼:“相似?你这卑劣的人类,竟敢无礼!我是翼聆远,记住了——我是翼聆远!斯达克未来的主人!”
径直从高空坠落的时候,江若离回望着那生机断绝依然倔强地留在空中的羽人,直至那双充血的双眼失去了最后的光芒,方无声冷笑:什么嘛,还说不相似?不过都是弃子……失败的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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