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汪淑贞低眉看着湖水，许振宁忽然开口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明明下着雨呢，还在那吟诗作对的，又不是要考秀才，哪儿来那么多诗情画意。”
　　汪淑贞深呼了一口气，并不答言。许振宁忽然转过身，牵起汪淑贞的左手，然后把手里的伞放到汪淑贞的手里，然后轻轻地握住汪淑贞的手，好让她拿住这把伞。汪淑贞动情地看着许振宁，许振宁僵硬的表情里忽然有了一丝暖意，他还头一次看见汪淑贞这样的一双眼睛。忽然，湖里的鲤鱼跳出了水面，发出了轻轻的一声，注视着汪淑贞的许振宁忽然低下了头，然后尴尬地松开了汪淑贞的手说：“拿着雨伞，别着凉了。”转身就朝另一条小径走了过去，汪淑贞立即追上了许振宁，然后抬眼望着许振宁说道：“那你呢……”
　　许振宁嘴角微微扬起，可是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冷冷地说：“我是男人，不用打伞。”
　　然后许振宁就在雨中朝着老太太院子的方向跑了过去，许振宁刚走，碧竹就“嗖”地一下跑到了汪淑贞的雨伞下面。然后笑着自言自语道：“哎呦呦，我是女人，我得打伞。我们二姨太更加是女人中的女人，那就得更加要打伞了！”
　　汪淑贞低着头羞赧地一笑，嗔怪碧竹说：“你这小丫头，就知道贫嘴贱舌惹人厌弃。”
　　于是主仆两人就往盘水阁的方向走了过去，忽然不远处站着的月风低声说道：“这二姨太看来是要复宠了。”
　　四姨太冯云璐淡淡地弄弄自己的头发说：“她复宠也是早晚的事儿，你看那许振宁是个色鬼，可是我看这府里，他也就待两个人不同，一个是潇湘馆的五姨太，一个就是这盘水阁的二姨太了。”
　　月风笑着说道：“还说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还以为这许振宁只是外表看着花哨，内里的一颗心都在潇湘馆了呢。”
　　冯云璐啧啧嘴说道：“什么一心人不一心人的，这许宅里的事儿污秽不堪，许振宁的父亲许嘉宗就是个老色鬼，何况是他呢？别说了，跟我往那边去走走，上次没去废园那边查看完就因为事情给耽误了，正好现在下雨，往那边走走，没准能发现什么。”
　　月风点点头，扶着冯云璐往废园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时节下的是冷肃的秋雨，许宅里上上下下都在屋里躲雨，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一直到了半夜。景桓坐在床上睡不着觉，落雨端了一杯热茶给景桓说：“六姨太还是喝点热茶吧，我看你好几夜都不睡觉了。”
　　景桓摇摇头，憔悴地看着落雨说：“落雨，你今年多大了？”
　　落雨小声说道：“回六姨太，奴婢十八了。”
　　景桓点点头，“若是红玉也活着，今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落雨知道戳中了景桓的伤心事，立刻说道：“对不起六姨太，是奴婢不该说这话惹你伤心。”
　　景桓闭着眼睛摇摇头说：“不干你的事儿，是我多想了吧。我只是不明白，她若是想留着我，为什么要对红玉下手，以我们的交情，她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啊。”
　　落雨小声说道：“奴婢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只是落雨想二姨太应该是怕你不同意吧，不然为什么她怎么会在那药里下那么多的砒霜呢？”
　　景桓痴痴地看着落雨，她年纪已经十八了，可是眼睛里却是透露着一种负责的情绪，可能这就是乡下人的共同特点吧。进了这许府，看到这眼花缭乱的生活，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变化呢。景桓点点头说：“落雨，你去睡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落雨点头答应着，忽然说道：“刚才我听说少爷和二姨太在沁心湖那相遇了，两个人还含情脉脉的……”
　　景桓认真地瞧着落雨，落雨抬起眼睛的一刻，景桓笑着摇摇头说：“少爷心里有二姨太吧，算了，你也快去睡吧。”
　　入夜的时候，许振宁去了五姨太杜思郁那里。此时招弟已经完全入睡了，许振宁亲亲招弟粉红的小脸蛋，然后对杜思郁小声说道：“郁儿，辛苦你了。”
　　杜思郁笑笑，然后走到许振宁的背后，此时翠染进来把招弟抱走。杜思郁一边给许振宁按摩后背一边问道：“少爷今天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我还以为这样的天气，少爷会就近去太太那的。”
　　许振宁拉过杜思郁的手说：“郁儿，你陪我聊聊天吧。”
　　杜思郁笑吟吟地坐到许振宁的对面，柔柔地说：“少爷想和我谈心吗？”
　　许振宁点点头，然后忽然抱住杜思郁说道：“郁儿，你真温柔，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子了。”
　　杜思郁笑着抚抚许振宁的头发说：“其实太太也很温柔的，三姨太也很温柔啊。”
　　许振宁轻轻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杜思郁问道：“那么二姨太呢？”
　　杜思郁笑着用手指指许振宁的心说：“那要问少爷你啊，你心里怎么想的二姨太呢？”
　　许振宁摇摇头，站起身来不无哀伤地说：“郁儿，我不瞒你，我心里是很在意贞儿的。”
　　杜思郁的笑容略带酸涩，可是也只是略带酸涩而已。她看着眼前的许振宁，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唯一的爱侣，然而她走到许振宁的身边柔声说道：“既然在意二姨太，那又为什么娶景桓呢？”
　　“我……”许振宁无可奈何地看着杜思郁，有些话他就是说不出口，因为男人的自尊心不足以让他把这些话说出口。许振宁摇摇头，然后问杜思郁说：“那你觉得二姨太对我可也是同样的心意？”
　　杜思郁忽然回想起她和汪淑贞的一切一切的交集，有一个答案在她的心里忽然像炸雷一般响起。是啊，当一个女人面对自己深爱的男子，怎么可能没有含情脉脉的目光和孤注一掷的勇气呢？可是汪淑贞竟然没有……而且杜思郁忽然想起那个传闻，不是说当时汪淑贞嫁过来的时候就是为了救汪家的生意吗？可是杜思郁想不明白，既然是为了挽救汪家的生意，为什么不把汪淑妍嫁给许振宁，而汪老爷又怎么能那么确定，把汪淑贞嫁过来做二姨太，许振宁就愿意帮汪家解除这个危困？
　　许振宁看着出神的杜思郁说道：“郁儿，回答我的问题啊？”
　　杜思郁怔愣地看着许振宁几秒钟，然后落寞地说道：“少爷，你真的要这样问我吗？不怕我吃醋吗？”
　　许振宁尴尬地耸耸肩说：“好吧，是我不好，我的郁儿这么善解人意，今晚我们就不提她了。”
　　杜思郁和许振宁睡下的时候，整个许宅里只有两个人还没睡，一个是鹿韭园里的杜若晴。她低着头在练字，冬梅催促了好几次杜若晴都不愿意去睡。冬梅听着已经打了三更了，就问道：“太太还不睡觉吗？”
　　杜若晴摇摇头说：“少爷去了哪儿了？”
　　冬梅答道：“不是那会就告诉太太了，少爷去了潇湘馆了。”
　　杜若晴摆摆手说：“我只是觉得少爷心性不定，说不定去了潇湘馆，待着待着就又跑去了盘水阁了。”
　　冬梅低声说道：“少爷宿在了潇湘馆，并没有去盘水阁。”
　　杜若晴问道：“今天少爷和汪淑贞在沁心湖偶遇，两个人真的是含情脉脉，让人艳羡啊。”
　　冬梅不敢说话，只能站在原地听着。杜若晴忽然冷笑起来，“如果早知道嫁过来是这个样子，我还不如不嫁了。冬梅，你说少爷可有真的喜欢过我？”
　　冬梅马上说道：“当然喜欢，少爷不是总说太太温柔端庄，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可见少爷心里有太太。”
　　杜若晴摇摇头，“罢了罢了，我知道你是安慰我。我不想怎么就一年的时间，我就变成我母亲那个样子了。”
　　忽然冬梅想起来一件事说道：“太太，家里的少奶奶让人送来一封信今天，我那会忙着做事，给忘记了。”
　　杜若晴让冬梅把信取了来，杜若晴仔细地看了看，忽然笑了起来，冬梅问道：“太太怎么这样开心，是少奶奶说了什么好消息吗？”
　　杜若晴笑笑说：“我当然开心了，我想少爷也够可怜的，弄来个姨太太，那么宠爱着，心里却是别人。”
　　冬梅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
　　杜若晴伸了个懒腰，然后说道：“走吧，我们去睡个好觉。”
　　而许宅里另一个还没有入睡的人却是老太太，老太太的身体最近总是不好，膝盖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瑞芬服侍在侧，只能是干着急。老太太问瑞芬：“今天少爷去了哪儿了？”
　　瑞芬答道：“听说是去了潇湘馆了。”
　　老太太点点头说：“五姨太生了孩子，常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对了，我让人从新疆开了一块和田玉出来，明天你送到潇湘馆去给招弟那孩子打一个玉如意带着吧，女孩子，戴着那东西好，快给我招出一个孙子来。”
　　瑞芬答应着说：“好，老太太还是心疼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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