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战史

　　78 失机

　　李世民第三度从这批西秦士卒之中冲杀而过之后，他一勒马缰，掉过头来，正准备第四度再杀进去。

　　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一念，想起刚才自己在一个西秦士卒身边冲过时顺手砍了他一刀。在眼角余光里，他看到那人曾想提起身边的一把大刀来挡格，可他的手在地上胡乱摸索，似乎是因为醉得太厉害的缘故，完全摸不到那刀柄的正确位置。看着自己那一刀势不可挡的劈下，他似乎已经是绝望了，眼睛都闭上了。可是最终，被自己这一刀砍中的却不是那人，而是他身边另有一人突然扑了上来，以其身躯为他挡下了这一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连李世民自己一时之间也来不及细想这在一瞬之间看到的事情。此际他杀完了一轮再准备开杀下一轮之时，双手暂时不用忙着杀人，脑子也就有了一点点的间隙回想刚才的情景，马上就意识到其中的奇异之处——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肯舍自己之身去救另一个人的性命？除非……那另一人在军队里是一个地位极高之人！

　　这念头在李世民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猛的抬头看向刚才在他刀锋之下堪堪逃过性命的那人，只见他已爬了起来，向着最靠近他的一匹马跑过去，想要踩蹬上马。可是他显然刚才喝了太多的酒，身子摇摇晃晃的总是拿不住平衡，一连使力好几次，都还是上不了马。旁边立时有好几个人赶上前去，一人拉住那马，另外几人扶着他一起用力，总算是帮他翻身上了那马。

　　如果只是普通一个士卒——不，哪怕是这西秦军里有点地位的将领——，在这个人人只顾得上保住自己性命的要紧关头，怎么会有人——还要是有那么多的人——去帮他上马？不对！这人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西秦士卒，甚至不仅仅是西秦将领，他是……他是……

　　李世民打量着这人的外表，看他那年纪不可能是薛举，那他就是……他是薛举的儿子薛仁杲！

　　妈的！原来我刚刚竟是错过了斩杀这敌军第二号首脑的大好机会！

　　李世民一边在心里暗暗地咒骂着自己，一边腿上用力给□□的坐骑一个暗示，立时拨喇喇的直向薛仁杲奔去。

　　薛仁杲见李世民那一骑马直向着自己毫无迟疑的急冲过来，他便知道对方已经猜出自己的身份。刚才他是多亏了亲兵舍生相救，李世民又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现在若再被李世民双手上的那两柄钢刀挥斩过来，就再也不可能有刚才那样的运气了。他连忙拨转马头，朝着天边处那西秦军的大营狂奔而回。

　　随着薛仁杲出来的好些西秦将领，毕竟比一般士卒有更多沙场作战的经验。因此在李世民这三轮冲杀之后最早头脑清醒过来，纷纷爬起来跑向最靠近身边的马匹，抽出兵刃迎敌的，大部分就是这些人。他们见到李世民策马往薛仁杲追去，连忙一拥而上挡在他二人之间，护卫着薛仁杲逃命。

　　李世民手上双刀连连闪动，挡在他马前的西秦将领几乎没有一个人能接他一招半式，都是给他一刀就砍翻马下。但饶是如此，毕竟李世民已无法纵马飞奔的追赶薛仁杲，待得他把这一众西秦将领都杀散驱开之后，抬头一看，见到的是薛仁杲的背影已只剩一个小小的黑点。可是他似乎并不甘心，双腿用力一夹马肚，仍是催促着坐骑继续追赶过去。

　　殷开山远远看见李世民这一军统帅竟是单人独骑往西秦军大营的方向追赶过去，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拍马上前。可李世民的马跑得太快，他追了几步，眼见与李世民之间的距离是拉得越来越远，只得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叫道：“元帅！元帅！”

　　李世民听他在身后叫唤，一勒坐骑，放缓了奔跑的速度，转头问：“什么事？”

　　殷开山赶紧趁此机会催马急跑，赶到李世民面前，道：“元帅，不要追了！我们这一场突袭战已是大功告成，还是见好就收吧。我们赢了这一战毕竟主要还是因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再追下去，他们狗急跳墙会跟我们拼死就不用说了，再往前去还就是他们的大军营地，那里可是有三十万之众！敌我太过悬殊，即使他们毫无迎战的准备，我们也不可能讨得了什么好处去。”

　　李世民摇摇头道：“那三十万的数字肯定是假的，他们不可能有那么多兵力。”

　　“就算没有三十万，给他们打个大大的折扣，假设是只有一半，那也是十五万啊！我们这里才五百骑兵，就算把扶风城里的步兵也调过来，也只是他们的十分之一。刚才我们以一敌二还不算离谱，要以一敌十那可就是痴人作梦啦。”

　　李世民听了他这话，一拍大腿，脸露喜色，道：“对！你提醒了我，我们还有扶风城里的那一万五千步兵呢！”说着，便往他身后喊道：“刘弘基！刘弘基！”

　　还正在那些西秦士卒之中来回地奔跑斩杀仍残存着的活口的刘弘基，听见李世民的呼叫，赶忙拨转马头跑了过来，道：“末将在！元帅有何吩咐？”

　　李世民伸手往扶风城的方向一指，道：“你现在赶紧回扶风那边去，让肇仁马上把一万五千步兵全都集结起来，往西秦军的大营赶去，接应我们这五百骑兵的进攻。”

　　什么？

　　殷开山一听，吓得差点没从马上一头栽将下来。他再也没有想到，李世民听了他这一番“劝告”之后说的那个“对”字原来根本不是认同他那见好就收、应该在这个时候就领着五百骑兵返回扶风的建议，反而是让他想起了扶风城内还有一万五千步兵可用，竟是让刘弘基回去向刘文静传令，把所有兵马全部拉出来，立即随着现在这里的五百骑兵前去攻击西秦军的大营！

　　“元……元帅，你……你要现在就马上把全军兵力都拉出来，跟西秦大军进行决战？”殷开山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抖得语不成句了，估量着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也是煞白得如同死人一般。

　　怎么可以这样呢？明明不过是就在刚才，李世民这年纪轻轻的统帅还跟我们这些将佐说，他对西秦军的情况了解得不多，对于怎么打这场仗心里没底，以至于才一到战场就急着带领这五百骑兵前来察看敌营周围的情形。也就是说，他之前根本没有想过今天就要出动全军去跟西秦大军决战的。仅仅是因为成功地突袭了一批为数不过一千的西秦士卒，他就突然如此信心膨胀，认定西秦整支军队都是如此不堪一击，以区区一万五千之众——还要绝大部分都只是步兵，而不是现在这里的五百人的人数虽少、却全是骑兵——就至少是能够以一敌十击败人家的主力大军？

　　不，不行！这太疯狂了！这就是唐王所说的“不顾战场上的凶险就胡乱拼命”！果然最了解儿子的就是老子，唐王早在这宝贝儿子来到这里之前、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就已经猜到这毛头小子会做出这种疯狂之极的事情来。我一定得阻止，我一定要……

　　殷开山这边厢思如潮涌，正要履行对李渊的承诺，开口阻止李世民这明显是太过疯狂的决定，可那边厢的刘弘基却似乎完全不觉得这道军令有何不妥之处，也好像是压根儿就没听见殷开山正在说着什么，一挺胸膛，响亮地回答了一声：“遵命！”拨转马头就往扶风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殷开山看得傻了眼，一时忘了要继续规劝。直到看见李世民也拨转马头，却是向着西秦军大营的方向，正要打马跑将起来，他这才如梦方醒，连忙又叫道：“元帅，元帅，等等！我们这里才五百人，这点子人数便是给西秦大军塞牙缝都是不够的。你就算真的要就在今天跟西秦大军进行决战，也不能只带着这五百人就直奔过去啊？还是先在这里歇上一歇，顺便等刘长史从扶风城里把一万五千的步兵领出来，再一起前去攻击西秦大营吧。”

　　殷开山口上这么说，心里打着的其实是下面这样一个如意的算盘：刘文静就算是再怎么不通军事的人，凭常识也应该会知道我军这才一万五千人的兵力是不足以跟那号称有三十万之众的西秦大军正面决战的。估计刘弘基回去扶风跟刘文静一说，他是不会接受这样的“乱命”的。就算他不敢抗命，还是领着一万五千的步兵来了这里，也会是跟自己这做司马的一起力劝李世民收手。自己与李世民交情不深，所以刚才只有自己一人的劝说他听不进，可刘文静长期担任他的副手，李世民对他也十分信任，加上刘文静之力来劝说，一定就能劝服这毛头小子元帅了！

　　后记：

　　1、哇哈哈哈哈，偶家世民真是好疯狂吧？

《李世民情史（修订版）》
李世民情史（BG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