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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
曲襄襄第二天早上醒来睁眼,已经快十二点。身上累得像是要散架一样,丝毫没有饱睡一夜后的舒适感。
昨天晚上刚开始,曲襄襄觉得两人之间完全可以用缠绵悱恻来形容。后面不知怎的就变了味道。楚云端越来越凶,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曲襄襄说不行了。楚云端说试用期没有说不的权力。
曲襄襄又气又累,嘴上不住地说“我讨厌你!”,却不自觉地配合楚云端把搭在他腰上的双腿,环得更紧一些。
事后,楚云端抱着曲襄襄去浴室清理。动作慢条斯理、十分仔细。曲襄襄被伺候得很受用,心里的怨气退了大半,不知死活道:“以后不用再排队用卫生间了。”
楚云端正在帮她清理的右手忽然顿住,随后动作变得激烈越界。曲襄襄不住地呜咽:“你干嘛?!”楚云端脸色一本正经:“不清理干净容易生病。”
“你怎么懂这么多这么细?”
“我提前学的。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你……!你不是拽的二五八万,说无师自通吗?……啊,不行!……不能按那里!”
曲襄襄的所有质疑都因为楚云端的悉心“照料”,全部堵在喉咙,无法说出口。
曲襄襄想起昨晚,止不住地脸红心跳,偷偷看向身侧,却发现楚云端的位置早已无人,连余温都没有。刚要找手机给楚云端发信息,就摸到床头柜的字条。字如其人,熟悉到让人安心:
“有事去公司,午饭前回。”
曲襄襄刚看完字条,外面传来一阵开门响动。紧接着放下公文包的楚云端走进卧室,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你睡到现在?”
“对啊,怎么了?”曲襄襄理直气壮,这才刚提上裤子,就想管住曲襄襄不睡懒觉,将来结婚那还了得?
实际上楚云端并没有丝毫管曲襄襄的意思,他只是不敢相信,几乎没怎么出力气的人睡到中午,真正劳累了一夜的人早起去上班。老天不公。
“你帮我拿件衣服吧。”曲襄襄使唤楚云端,昨天晚上洗完澡换的干净睡衣,被楚云端糟蹋的不像样子。
楚云端对着衣柜看了一眼:“你的睡衣都洗了,穿我的短袖吧。”楚云端拿起一件白t走到床边。
曲襄襄心安理得地伸手让楚云端帮她套上,还不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用被子裹住自己肩膀以下的部分。落在楚云端眼里,却是自己昨夜的杰作,肩膀点点红痕引人遐想。他低笑一声,将短袖套在曲襄襄身上。然后把她从被子里抱出来,抱到洗漱间。
“早饭也没吃?”楚云端一边给曲襄襄挤牙膏一边问。
曲襄襄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你先刷牙,我去订餐。”楚云端把牙刷递给曲襄襄。
酒店上餐并不算太快,曲襄襄刷完牙发现茶几空空如也,而楚云端正在书桌面前忙碌。她走过去,像只树懒一样搂住楚云端的胳膊:“新年也不放假吗?”
短袖盖住了曲襄襄的屁股,两条白嫩柔软的腿裸露在外,大腿根的红痕若隐若现。楚云端尽量专心地看电脑屏幕,同时回答曲襄襄的问题。“放假,我今天临时有点事去一趟,现在收个尾。”
“你这边业务很忙吗?这样是不是没时间做米江那个项目了?”
楚云端若有所思,轻笑一声:“我能平衡好,放心。”
曲襄襄不再吱声,神思倦倦,靠在楚云端身上等午饭。昨晚劳累一夜,现在真叫一个饥肠辘辘。她忽然想起来:“你怎么没读研?大家不是都说你要去ucl,可是你居然直接工作了。为什么为什么?!”
早晚会被发现,楚云端语气平淡,照实回答:“当时已经错过了申请季,索性先工作明年再申请,工作着发现直接工作也挺好的。”
曲襄襄没想到,当初分手的原因,竟成了完全没必要的东西。到头来,谁也没去。
“你怪我吗?”她问楚云端,一瞬间情绪低落,声音里满是自责。
即使在华育大学那样人才辈出的地方,楚云端依旧是佼佼者,老师都看好他,指望他出国深造做科研,可楚云端最后却连硕士也没有读。
楚云端活跃气氛,佯装畏惧:“我哪儿敢呀?”曲襄襄恨得打他。
楚云端也想起来,这么多天他一直想问来着:“对了,外婆身体还好吗?”楚云端明显感觉到趴在自己身上的曲襄襄瞬间身体僵直。
“怎么了?”
“外婆……去世了。”
良久的静默。
楚云端:“什么时候的事。”
“就我刚工作第一年,才转正的时候。”
楚云端放下手头的工作,合上电脑,转身将曲襄襄抱抱住,很紧很紧地抱住。“对不起。”他伏在曲襄襄耳边道,声音里满是歉疚。
曲襄襄也伸手环住楚云端,靠在他肩上:“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楚云端不说话,他觉得对不起的事可太多了。那段时间曲襄襄究竟如何熬过来的,她一个,所有话都不爱说出口,怕麻烦别人,连哭都躲着哭的人。总是喜欢一个人收拾情绪,一个人处理所有事情。
自诩对曲襄襄足够了解,关心她考研与否,工作去向,羽绒服新旧,到头来却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都缺席。
楚云端心口一阵钝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曲襄襄像是察觉到了他情绪低落,反而轻声安慰他:“生老病死,在所难免。外婆高寿,去世的时候也没有病痛折磨,已经算是喜丧了。只可惜……”她忽然住口,不说可惜什么,她不想楚云端更多地心疼与自责。
“可惜什么?”楚云端追问。
“饭怎么还不到,你催一下。”
曲襄襄推楚云端去打电话,楚云端岿然不动,直勾勾地望着曲襄襄。曲襄襄别过脸去。眼睛看不到,可耳朵还要听到。
她听见楚云端说:“有一天夜里,你做噩梦,哭的很伤心。你说你不回去,只想留在外婆身边。”
曲襄襄依旧沉默,嘴角微微绷直,很别扭的模样。昨天晚上她承诺了楚云端知情权,这会儿很害怕楚云端使用它。如果楚云端那样说,她没办法拒绝。
可是楚云端却说:“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然后她就被楚云端抱进怀里。
曲襄襄忽然决定要说。她想和楚云端说,被楚云端心疼,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不止外婆的事,她想和楚云端说更多。
她和楚云端说自己因为妈妈的话,错过了和外婆的最后一面。她没办法恨妈妈,只好恨自己。
“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妈和我说,哭出来吧,襄儿,哭出来就好了。我心里就在想,怎么会好呢,哭出来怎么会好呢?外婆去世了,永远都不会好的。”
曲襄襄想把自己掀开,一页一页翻给楚云端看。可书页早已潮湿黏连在一起,所有伤痛糊在一起,互为因果。
“我一直都不愿意和你说我为什么不开心。我所有的不开心都来自家里,我害怕和你说了,你会觉得我是一个虚荣的人,怨恨自己的父母不如别人的。我不是的。”她哽咽着解释给楚云端听,“我不恨他们没能力,我恨他们没有责任心。可是我又会想,他们生我养我,我不应该要求这么多,他们也很累,也有爱我的时候。”
爸爸去商场给她买昂贵的小蛋糕,哥哥从来没吃过……
“小时候,爸爸一直说把最甜的糖给我吃,他想爱我的,他只是不知道我不爱吃甜的。”
太多想坦白的话在嘴边交通堵塞,曲襄襄笨拙的一会儿说两句这个,一会儿说两句那个,最后在楚云端的回答中串联出她本来想说的事。
“他对我那么好,那么爱我,可是我恨他,我和他吵架。我是天底下最糟糕的女儿。我在意的东西他都不懂,不知者无罪,我不该怪他。我责怪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他也当然可以责怪我不是一个好女儿。”
即使曲襄襄讲再多,这短短的一个下午,也不足以楚云端了解她与家人相处的二十多年。楚云端从未面临过如此棘手的亲子关系,既没有烂到可以痛快舍去,也没有好到让曲襄襄不受伤害。
如果是别人同他讲,他一定让人用辩证的视角去看,看开一点。可是这是曲襄襄,他还能怎么说呢,曲襄襄的开心是天大的事。
“不是的不是的,”楚云端把曲襄襄抱的更紧,告诉她,“父母有时候爱你,并不是值得感激的事。既然决定把孩子带到世上,就要一直爱。爱也不止是零碎的小恩小惠,更是在利益面前坚定的选择。如果你爸爸觉得你不够好,那他更应该无条件的爱你、保护你,让你在面对外界的风雨时有勇气应对。”
“可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无条件的爱?”曲襄襄犹豫了很久,终于说出后半句,她答应了楚云端要坦诚,“我并不是无条件地爱你,难道你爱我不需要回报吗?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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