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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疾
巫哀靠着门框侧头看向房间里面,这间客房的所有物品都被搬离,以便小浈操控复制体行动。
她见小浈打开手枪保险将子弹上膛,蒙着黑布的眼睛仿佛看向某一处,后抬手将枪口对准,短促的一秒闪过,她的手指扣动扳机,子弹经由枪管、消音器发射出去,击中对面的墙壁。
后坐力让她的手臂微微颤抖一下,巫哀知道小浈已经对门净玄下手了,望着她如树般笔直的背影,巫哀忍不住扶额。
没等巫哀从感慨中抽出时间来,她又听见击发机构的声音,这和预料中的发展方向完全相悖,巫哀瞪大眼睛,见小浈抬手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扣动扳机。
复制体中弹,神经链接还没有与主体彻底断开,巨大的疼痛也足以让小浈无法忍受,她手中的枪脱手,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倒向地面。
“我靠我靠…”巫哀迅速抬脚奔进去,蹲在小浈身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脸:“你特么在干什么!脑子长泡了吗!”
她的举动不在计划之内,她们确实要销毁复制体,但那也要在断绝精神链接之后,由门净玄那方的支援去销毁它。
小浈这样做,根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幻性疼痛让小浈头疼欲裂,仿佛真的被一发子弹击中了大脑,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眼睛上蒙住的黑布被巫哀扯下,后者还在震惊之中,大声怒斥着小浈的肆意妄为。
即便巫哀知道小浈以眼下的喉咙伤势还无法说话,她也在质问她。
头顶的灯光照耀着她惨白的脸色,小浈的手动了动,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
她垂着眼帘,摊开了手。
在客厅的泽罗听见巫哀的声音,大步流星走到门口,还没理清现状就被巫哀吼了:“把我手机拿过来!”
泽罗不理解,但照做了,转身去茶几上拿起了巫哀的手机交给她,巫哀将手机扔在小浈怀里,指着她的鼻子骂:“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小浈浅浅地呼吸着,低眉顺眼地打开手机的备忘录,打字:切断链接后,复制体的行动可能会误伤珊娜她们,抱歉,我刚刚没有想到这一点
巫哀盯着屏幕上的字句,半晌,她抬手打了一下小浈的肩膀,“你最好是这样想!”
感受到肩膀那一下轻轻的拍击,小浈虚弱地笑了一下,然后点头。
复制体失去生命体征,链接自然断开,后续的操作没有必要再继续。
小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藉由巫哀的搀扶下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等会儿有人来接你是吗?”巫哀给她倒了一杯水,仍然狐疑:“那个人值得信任吗?要不然…”
她的话点到为止,视线转移,落在茶几上的身份证明材料上。
小浈也跟着看去,是门净玄夹在她电脑里的华夏身份证、护照和个人储蓄卡。
这些东西本来该让复制体带回门净玄身边的,但巫哀发现了,不顾小浈的反抗才留下。
“我说啊,你不如拿上他给的钱,用这些身份证明逍遥算了。”巫哀撇嘴,“那可是几个亿英镑,都够你挥霍三辈子了。”
小浈拿起水杯,摇头,然后喝水。
巫哀感觉这实在是亏,劝诱道:“怎么就不能收了?你在他身边那么久,当补偿呗?脑子怎么就那么轴呢?”
见巫哀一心为自己鸣不平,小浈只好放下水杯,拿手机打字:我不想要那个身份,也不想和亲生家庭有任何关系。
巫哀看清,然后歪头,视线错过手机屏幕与小浈对视:“那钱呢?”
小浈又收回手机,打字:我可以自己挣
“哇…哇——”巫哀简直要被她的死脑筋气成婴儿,恨铁不成钢地说:“亏我之前还觉得你聪明来着,你简直就是一个傻逼!”
泽罗的眼睛睁大一下,试图缓和一下巫哀的发狂:“别说得太、”
“太什么?”巫哀一个眼刀过去,“你也是个傻逼。”
泽罗:“……好的。”
小浈毫不设防地被逗笑,似乎也认为这样不太道德,抬手捂住嘴巴,企图掩饰。
墙壁上的挂钟显示八点,距离她与上一任雇主的约定时间只有十分钟了。小浈站起身,用手机打字:谢谢你们,等我稳定下来,我会联系你们的。
巫哀瞥了眼屏幕上方的时间,“得了,真是的,赶紧走。”
小浈平和地看着她,手机收回外套里——身上的衣服还是巫哀的。
她想郑重地道谢,奈何喉咙不支持,巫哀也不想搞那种煽情的场面,所以小浈只好冲她们笑了笑,然后转身,除了手机之外什么也没带,只身踏出玄关。
上一任雇主很准时,在小浈站在约定的路口后,不出三分钟便驶来一辆白色的大众。
车辆停在路边,没有打双闪,而是催促般鸣了一下笛。得到信号,小浈上前打开后车门坐上去。
后座另一侧坐着一个男人,他抬眼看了看小浈,然后递过去一份文件。
小浈接过文件翻看着,男人道:“我简单概要一下你的工作内容,跟随我的行程,保护我的安全,如果有其他任务我会通知你,报酬在最后一页,你看看,没有异议就签字吧。”
合同内容和他的言语一致,不过需要学会德语。小浈翻到最后一页看了一眼报酬,没有节假日,年薪在四十万美金左右,合同期限为一年制,续约另签。
她重新翻到第一页,再度查看,最后拿出手机打字:我现在是黑户
男人瞥了一眼,云淡风轻道:“办一个身份就行了。”
将手机收回,小浈拿起文件夹内附带的走液笔签字,然后接过雇主给的印泥,摁上了右手的指纹。
“以后长期相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路德维希·里亚,和贝多芬同名呢。”路德维希好笑地说,“你呢?”
路德维希…小浈默念这个名字,然后用手机打字:叫我浈就行了。
“好的哑巴小姐。”路德维希点头,在小浈无语的目光里拿出烟盒,抽出了两支,将其中一根烟递给她。
小浈摇摇头,打字:喉咙受伤了,暂时没法抽烟
“真是可怜。”路德维希假模假样地感慨一句,收回烟独自点燃抽着,也没有问小浈怎么又出现在英国,怎么受伤了,多久能说话等等,只说:“接下来我要去意大利谈个合作,希望你的枪法没有倒退…邮箱给我,你得看看行程。”
小浈将手机递给他,添加了邮箱后,路德维希一手将手机还回去,一手将文件扔在中控台上面。
车内烟雾缭绕,小浈抬手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使白烟飘出去一些,然后脑袋靠在座椅靠垫上消化这一切。
她没有对巫哀说谎,是确实担心复制体误伤珊娜他们,但小浈也很难否认那其中掺杂了其他因素,不过那些因素具体是什么,小浈不太愿意去细想。
至少此刻不太愿意。
路德维希的行程安排得很满,去过意大利后又将马不停蹄地赶往德国…小浈查看完所有已经敲定的行程表,车辆已经在航站楼门口停下,一个脸生的白男同事递给她一把自动手枪,小浈卸下弹夹查看,确认填满了子弹后,才重新装好,卡在裤腰上。
路德维希没有太大改变,如上一次合作,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安静,没有小浈需要改观应对的地方。
这份工作确实是社交冷漠者的最佳选择。
不过现在没有在门净玄身边那样的特别待遇,吃住从简,以至于她的喉咙养了很久才得以见好。
等小浈能够毫不费力地说话沟通时,已经过了圣诞节。
加拿大北的冬季相当寒冷,室外温度可达零下一二十度。耳麦里传出同事们简短明了的信号沟通,小浈紧咬着牙关,低低地嗯了一声以表回复。
她已经在这栋楼的天台待了两个半小时,哪怕她穿着厚实,戴着手套,扶着狙击枪枪身的手指也仍然被冻到几近麻木,只有紧紧咬着牙齿,牙关才不会发颤,发出砳砳声。
小浈有些庆幸,这幸好是黑夜,否则她还得含着冰块,去改善呼吸出来的明显热气。
她幅度极小地挪动着双腿,促使肌肉在神经的操控下活动,一方面让身体好受一点,一方面,则让她的困倦的大脑保持清醒。
失眠似乎成为了一种顽疾。
小浈以前认为自己待在门净玄身边的生活度日如年,寝食难安,以为自己离开了,这种感觉就会慢慢好转。可事实上并没有,反而愈加严重。
她实在是找不到一个正常的理由去解释这种现象了——睡不着的时候,想起门净玄的频率委实太高。
起初还只是单纯的失眠,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浈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逐渐低迷,胸闷气短,脊背酸疼到只能一遍遍贴着膏药。
她向路德维希提过这个情况,对方给她批了三天假期,让她好好休息,愿意的话,去精神科看看医生。
精神科?小浈不理解,她只是失眠背疼而已,怎么会和精神方面的疾病挂钩?
对此小浈抱以一种狐疑态度,也有去过一次医院,不过是检查骨科。
难以缓解的酸疼,检查结果却没有问题。
医生建议她去看看心胸内科的医生,检查一下心脏和肺部情况,不过她一直拖延,至今还没有落实到位。
冷风刮着细雪,尽数扑在小浈身上,使她稍微出走的心神回归身体,八倍镜将可视距离拉近到最大,镜头里,建筑的窗户透着温暖的金色灯光,紧接着,三个人出现在视野中。
“目标脱离视野,狙击手注意。”耳麦里传过一道女声,小浈回复:“收到。”
“局势发展稳定…动手。”耳麦里的声音又变成另一道声音,小浈活动了一下手指,将食指搭在扳机上,瞄准站在路德维希身旁的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白种男性。
感知着风速,调整好瞄准方向,然后迅速扣动扳机——“咚”
子弹经过消音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径直击向目标,打破窗户,直直击中目标的眉心。
小浈果断拉栓上膛,更改目标,将枪口瞄准向路德维希另一侧的长卷发女性,向目标的大腿开了一枪。
后再度转移目标,子弹擦过路德维希的发梢,落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小浈停下狙击,“给指示。”
“完成得很好,请迅速转移。”监听三人对话的同事给出信号,小浈没有作任何停留,收起架在天台边缘的狙击枪,尽量操控着麻木的手指去拆卸枪支。
她分心瞥了一眼开展晚会的建筑,里面人来人往,超出她可视范围而变得模糊不清,但她很清楚,不出五分钟就会有安保人员从晚会为中心开始分散式搜寻。
将狙击枪一一拆分完毕,装进包里,小浈提着包跑向安全通道,所幸在搜查人员赶到这栋楼的前两分钟顺利抵达陆地。
她佯装平静地靠着路边行走,手套和帽子都塞进了背包里,外观看着像一个寻找便车的亚裔学生。
接应来得很快,小浈将包甩进后座,然后坐上车,阿亚——耳麦里那个负责监听的男性打着方向盘,观察后视镜的同时还不忘和小浈说话:“技术了得啊,今天风这么大。”
阿亚说的德语,小浈听得一知半解。
注意到小浈脸上的迷茫,阿亚只好用英语复述一遍,还笑话道:“浈,你真得尽快学好德语,团队里很多德国人。”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上很恶劣。”小浈先回答了阿亚的第一句话,后又道:“我已经很努力地学习德语了。”
阿亚笑了几声,回头看了眼她,“冷坏了吧?哥给你拿了毛毯。”
小浈呼着气,眼里带着期待地看向他。
“喊声哥,不然不给。”阿亚乐呵道。
小浈说:“我不要了。”
“…玩不起呀。”阿亚唏嘘,还是拿起副驾驶的毛毯扔给小浈,“一个称呼而已嘛。”
“…谢谢。”小浈犹豫两秒,还是伸手拿起扔在自己腿上的毛毯披在身上。
冷是真的冷,小浈也不想将工作氛围弄得太僵——有些同事喜欢开一些她不太能够懂的玩笑,大多数时候小浈都不理会,但一个人进入群居状态,就要配合一些‘社会潜规则’。
需要长期相处,若是气氛闹得不愉快,对他人,对自己都没有好处。
毕竟这是职场,他们不是门净玄,也不可能像门净玄那样惯着她。小浈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小浈裹着毛毯,将身体前倾,靠近中控台的暖风口,想着。
看吧,她又想起门净玄了。
心情没来由地变得很差。
可能…她真的需要去看看精神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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