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伴读他不想努力了!

作者:损马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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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注一掷遁暗夜 雷霆震怒锁惊魂



      五月初的一个深夜。

      一连数日,朱由邺皆被北疆紧急军情与朝中因边防增兵引发的钱粮争执所困,几乎宿在养心殿正殿,处理政务至深夜,来暖阁的时间大大缩短,往往只是匆匆看上一眼便走。这给了俞木帆更多观察与准备的空间。

      这一夜,恰逢天公“作美”。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入夜后却突然乌云密布,狂风骤起,不多时,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砸落下来,很快连成一片雨幕,天地间充斥着哗啦啦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掩盖了宫中绝大多数细微的声响。

      子时刚过,正是守卫最为困乏、交接前最松懈的时刻。暖阁内只留了一盏长明灯,光线昏暗。俞木帆早已换上那套浆洗发硬的粗布旧衣,外面罩着平日穿的素色外袍作为遮掩。他将研磨好的药粉小心地包在一小片油纸里,藏在袖中。那块边缘锋利的粗陶碗碎片,也被他用布条缠裹了便于握持的一端,贴身放好。

      雪团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安地在他脚边转来转去,轻声“喵喵”叫着。俞木帆蹲下身,最后一次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喉头哽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狠下心,将它轻轻推向内室的床榻下,那里有它平日藏匿小玩具的角落。

      他走到窗边,侧耳倾听。风雨声掩盖了大部分动静,但他凭借多日的观察,知道门外两名守卫此刻应该正倚着廊柱,努力在风雨声中保持清醒。远处巡夜的梆子声模糊不清。

      就是现在。

      他悄然走到暖阁侧后方那扇低矮的小门前,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只有风雨声。他取出粗陶碎片,借着长明灯微弱的光,找到锁孔,将锋利的边缘小心探入。铜锁老旧,构造简单,他这几日已反复在脑中模拟过开锁的动作。冰冷坚硬的触感传来,他手腕稳如磐石,凭着感觉,极轻微地拨动、试探…

      “咔哒”一声轻响,在风雨的掩护下几不可闻。锁开了。

      俞木帆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他轻轻取下铜锁,将门拉开一条缝隙。一股混杂着雨水、泥土和淡淡秽物气息的凉风猛地灌了进来。门外是那条幽暗狭窄的巷道,黑黢黢的,一眼望不到头,雨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汇成细流。

      他没有犹豫,闪身出门,反手将门虚掩,将铜锁挂在门外原处,伪装成未被打开的样子。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寒意刺骨,却也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

      巷道里果然无人。他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贴着墙根,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行。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湿滑,他几次险些摔倒,却都咬牙稳住。他要尽快离开养心殿的范围,前往记忆中那片靠近西苑的、废弃宫苑聚集的区域,那里或许有通往宫外的隐秘路径,或者…排水沟渠的入口。

      然而,他低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对宫中防卫的影响,也低估了朱由邺对暖阁的重视程度。

      就在他离开暖阁不到半盏茶工夫,一队本该在更远处巡邏、却因风雨太大而临时改道、抄近路返回驻地的禁军小队,恰好拐进了这条平时罕有人至的巷道。风雨声中,领头校尉的眼力极佳,一眼就瞥见了前方那个在雨中踉跄疾行的、形迹可疑的单薄身影。

      “什么人?站住!”校尉厉声喝道,同时示意手下包抄。

      俞木帆浑身一僵,血液几乎冻结。被发现了!他来不及多想,转身就朝另一个岔道口狂奔!

      “抓住他!”校尉一声令下,几名兵士立刻追了上去。风雨虽大,却阻挡不了训练有素的禁军。俞木帆本就体弱,又身着湿透沉重的衣物,哪里跑得过这些精壮兵士?不过几个呼吸,就被追上,按倒在地。

      泥水溅了他满脸,粗布衣服被撕裂,袖中药粉包在挣扎中掉了出来,被雨水浸湿。那块粗陶碎片也从怀中滑落,掉在泥泞里。

      “说!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鬼鬼祟祟?”校尉用刀鞘挑起他的下巴,厉声问道。风雨中,火光昏暗,俞木帆脸上又被泥水污渍覆盖,校尉一时未能认出。

      俞木帆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心中充满了绝望。功亏一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前方何事?”是闻讯赶来的、负责暖阁外围警戒的暗卫!

      两拨人马一照面,暗卫首领借着火把的光,看清了被按在地上那人的身形和隐约的面部轮廓,顿时魂飞魄散!

      “住手!快放开他!”暗卫首领声音都变了调,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推开按着俞木帆的兵士,待看清俞木帆狼狈不堪、面无人色的模样,更是眼前一黑。

      “俞…俞大人?!”校尉也惊呆了,他虽未亲眼见过俞木帆,但“已故”俞修撰的容貌和陛下对其的“特殊”态度,在宫中高层并非绝密。眼前这人…

      “快!护送…护送回去!立刻禀报陛下!”暗卫首领声音发颤,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袍裹住瑟瑟发抖、失魂落魄的俞木帆,一边厉声下令。完了,这下全完了!人竟然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出来,还被禁军当贼人拿住!陛下那里…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正在养心殿正殿与几位重臣商议军务的朱由邺耳中。

      “什么?!”朱由邺霍然起身,手中朱笔“啪”地一声折断,墨汁溅污了奏章。他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暴跳,眼中迸发出骇人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寒光与狂怒。“人现在何处?!”

      “已…已护送回暖阁…”报信的暗卫跪伏在地,浑身发抖。

      朱由邺再也顾不上殿中的大臣,一把推开试图劝阻的李德全,甚至来不及更换衣物,带着一身凛冽的杀气,大步流星地冲向暖阁。风雨打湿了他的龙袍下摆,他却浑然不觉。

      暖阁内外,此刻已跪了一地的人。从负责贴身守卫的哑仆(虽无辜但失察),到外围的暗卫、巡夜的禁军,无不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朱由邺看也不看他们,径直闯入暖阁内室。

      俞木帆已被换下湿透的脏衣,裹着厚厚的锦被,靠坐在床头。他脸上、手上的泥污已被擦拭,露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长发凌乱地披散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玉雕。雪团焦急地在他脚边打转,发出呜呜的哀鸣。

      看到朱由邺带着一身风雨和怒意闯入,俞木帆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灰。

      朱由邺看着他这副模样,胸中翻腾的怒火与后怕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想怒吼,想质问,想狠狠惩罚那些玩忽职守的废物,更想…紧紧抱住眼前这个人,确认他还活着,还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但他最终,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他强迫自己冷静,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俞木帆,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显得异常嘶哑低沉:“你…你想去哪里?”

      俞木帆没有回答,甚至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你就这么想离开朕?”朱由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与愤怒,“不惜弄伤自己,不惜…走那种肮脏污秽的地方?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你知道如果你落在沈煜或者太后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吗?!”

      俞木帆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他。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解脱般的漠然。“陛下囚禁臣于此,与落在他们手中…有何分别?”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皆是…不得自由,生死由人。”

      朱由邺被他这话刺得身形一晃,心脏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鲜血淋漓。他猛地俯身,双手抓住俞木帆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有何分别?朕是在保护你!朕给你最好的,朕…”

      “陛下给的,”俞木帆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是金丝笼,是穿肠毒药,是…累及慈母忧死的枷锁。”

      “你!”朱由邺目眦欲裂,狂怒与巨大的恐慌交织,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想反驳,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尽力弥补,想说他母亲的死他也很痛心…但所有的话,在俞木帆那双死寂的眼睛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胸膛剧烈起伏。暖阁内死一般寂静,只有窗外越发狂暴的风雨声。

      良久,朱由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狂怒与暴戾竟奇迹般地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绝望的疲惫与…哀伤。

      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得厉害:“都出去。”

      所有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暖阁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只不安的小猫。

      朱由邺站起身,却没有再靠近床榻,只是走到窗边,背对着俞木帆,望着窗外被风雨摧残得东倒西歪的花木。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前所未有的孤寂与沉重。

      “木帆…”他不再叫“望舒”,仿佛那个由他赐予、承载着占有与期许的字,在此刻已成讽刺。“朕知道…朕对不起你。”他的声音很低,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地宫的事,强迫你的事,还有…你母亲的事…朕…罪孽深重。”

      他转过身,看向俞木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痛苦与祈求:“可是…朕真的不能没有你。这皇宫,这天下,于朕而言,若是没有你,便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与孤寂。朕试过放手,试过让你走…可朕做不到!一想到你会离开,会消失,会…可能受到伤害,朕就恨不得毁了所有可能威胁到你的人和事!”

      他走到床边,这一次,没有用强,只是缓缓地、近乎卑微地跪坐下来,仰头看着俞木帆,伸手,极其轻柔地,像是怕碰碎了珍宝般,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给朕…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他的声音近乎哽咽,“朕发誓,不会再关着你,不会再强迫你。暖阁你可以自由出入,只要…只要不出养心殿的范围。朕会处理好外面的一切,沈煜,太后,所有想伤害你的人…朕都会解决。等到天下太平,再无威胁之时,朕…朕可以给你真正的自由,甚至…送你离开,如果你那时还坚持。”

      他紧紧握着俞木帆的手,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温热的液体,沿着他的脸颊,滴落在俞木帆冰冷的手背上。

      “只求你…别再用这种方式离开朕。别让朕…再也找不到你。”最后的话语,几乎轻不可闻,却带着一种破碎的、令人心悸的哀恸。

      窗外,风雨如晦。暖阁内,帝王卸下了所有威严与强硬,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祈求着囚徒的留下。而囚徒苍白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随着手背上那一点滚烫的湿润,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是心软?还是更深的绝望?抑或是,对这份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情感的,一丝茫然的无措?

      雪团轻轻跳上床,蹭了蹭俞木帆另一只垂落的手,碧眼里满是懵懂的担忧。

      这一夜,逃亡以失败告终。囚笼的栅栏,似乎被加固得更加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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