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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剃度,恩情相助
马车停在静心庵山门外时,天刚过午时。庵外的银杏叶落了满地,金黄一片,风一吹,叶子打着旋儿飘,混着庵里飘出来的香火味,清净得不像人间。李德全带着侍卫守在门口,张奶娘抱着睡得正香的萧念晚,翠儿拎着行李,一行人跟着庵里的小沙弥往里走。
苏晚走在后面,手里还攥着萧彻给的平安符,指尖都攥得发白。她抬头看了眼庵门上方的“静心庵”三个字,漆皮有点剥落,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静气——这就是她要逃的终点,也是她的新生。
“苏姑娘,这边是待客的禅房,已经按侯爷的吩咐收拾好了,暖炉也烧着。”小沙弥领着他们到东跨院,推开房门,里面干净得很,一张木床,一张桌,还有个小摇篮,是萧彻提前让人送来的。
张奶娘把孩子放在摇篮里,盖好小被子,小声对苏晚说:“姑娘,小少爷还睡着,奴婢在这儿守着,您去上香吧?”
“嗯,”苏晚点点头,眼神里闪过点不易察觉的慌,却很快压下去,“我先去前殿给菩萨上香,再去见见主持师父——上次满月陪老夫人来,跟主持师父聊过,想请她亲自给念晚祈福,更灵验些。”
她没说谎,满月那天陪老夫人来静心庵,确实见过主持了尘师父。那天老夫人上完香,了尘师父送他们到门口,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是苏晚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也是那天,了尘师父认出她腰间的玉玉佩——那是苏晚母亲的遗物,当年她母亲在庵里带发修行时,就戴着这玉佩
“姑娘是苏施主的女儿?”了尘师父当时拉着她的手,眼神很激动,“当年贫尼下山化缘,遇着匪人,是你母亲救了贫尼,还送了贫尼半块干粮……后来你母亲走了,贫尼一直记着这份恩。”
苏晚当时没多说,只说是来为孩子祈福,却悄悄跟了尘师父留了话,说若有一天她来庵里,求师父帮她一个大忙——现在,就是这个“大忙”的时候了。
“李德全,你们在门口等着吧,庵里清净,不用跟着进来,我跟翠儿去前殿就行。”苏晚转头对门口的李德全说,语气很平静,“祈福要心诚,人多了反而不好。”
李德全有点犹豫,侯爷吩咐过要盯着姑娘,不能让她单独行动。可看着苏晚只是为了孩子祈福的样子,又想着庵里都是出家人,能有什么事,最终还是点头:“那姑娘早点回来,有事儿随时喊奴才。”
苏晚应着,拉着翠儿往外走,走到拐角处,却对翠儿说:“念晚的披肩忘带了,你回去拿来,快去快回。”
翠儿愣了愣,有点犹豫:“姑娘,您一个人……”
“没事,我熟,先去见主持师父,你买完直接回东跨院就行。”苏晚的语气不容置疑,翠儿不敢多问,点点头就往山门外跑。
支走了翠儿,苏晚转身往庵后的藏经阁走——了尘师父说过,找她就去藏经阁旁的禅房。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敲木鱼的声音,笃笃笃,敲得人心安。
“师父。”苏晚轻轻推开门,了尘师父正坐在蒲团上念经,穿着灰色的僧衣,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却很慈祥。
了尘师父睁开眼,看见是她,放下木鱼,叹了口气:“苏姑娘,你果然来了。是为了……上次说的事?”
苏晚“扑通”一声跪下,眼泪瞬间掉下来,却没哭出声,只是哽咽着说:“师父,求您救救我。我不想回侯府,不想再被锁着,求您让我留在庵里,剃度出家,我愿意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了尘师父赶紧扶她起来,眼神里满是为难:“姑娘,你是侯府少奶奶,还有孩子,剃度出家,岂是小事?侯爷要是找来,贫尼……”
“师父,”苏晚抓住她的手,把腰间的银锁摘下来,放在她手里,“您还记得我母亲的恩情吗?当年您说,若我有难,您必相助。我在侯府,不是少奶奶,是囚犯!他把我从江南绑来,用我的孩子拴着我,我这辈子都逃不开!只有出家,他才不能逼我,我才能真正自由!”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却又透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了尘师父看着手里的银锁,又看着苏晚眼底的红血丝——那是这几天熬夜哄孩子熬的,也是被这几年的枷锁逼的。她沉默了良久,最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罢了,贫尼欠你母亲一条命,今日就帮你这一次。只是……你的孩子,你真能舍得?”
提到萧念晚,苏晚的眼泪掉得更凶,她咬着唇,摇了摇头:“舍不得,可我没办法。留在侯府,我迟早会被逼疯,念晚也会被他牢牢拴着。只有我走了,他才能安心待在侯府,做他的小少爷,不用跟着我受苦。”
了尘师父没再劝,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灰色的僧衣,还有一把剃刀:“禅房后面有个小偏殿,没人去,贫尼带你去。剃度后,你就说是庵里新来的沙弥,法号‘了却’,贫尼会帮你瞒着。”
苏晚接过僧衣,指尖发抖,却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了尘师父往后殿走,路上遇到几个小沙弥,了尘师父只说:“这是新来的了晚师父,带她去熟悉环境。”小沙弥们乖乖应着,没人多问。
偏殿里只有一尊小小的佛像,烛火摇曳,映着墙上的“南无阿弥陀佛”。了尘师父让她坐在蒲团上,拿起剃刀,声音很轻:“剃度之后,前尘往事,皆要放下,你能做到吗?”
苏晚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落在衣襟上。她想起乌镇的青瓦白墙,想起清月的笑脸,想起萧念晚软乎乎的小手,最后想起萧彻——他的霸道,他的温柔,他给的平安符……可这些,都是捆着她的枷锁。
“能。”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剃刀落下,青丝一缕缕掉在地上,黑色的头发混着金色的烛火影子,像她被斩断的过往。苏晚始终闭着眼睛,直到头顶传来一阵凉意,了尘师父说:“好了。”她才慢慢睁开眼,看着地上的头发,心里空落落的,却又松了口气——她终于,不用再做萧彻的苏晚,不用再做侯府的少奶奶,她只是了晚,一个要青灯古佛的尼姑。
“把僧衣换上吧。”了尘师父递过僧衣,转身出去守着,“贫尼去跟东跨院的人说,你在禅房祈福,需要清净,让她们别来打扰。”
苏晚换上僧衣,灰色的布衫有点大,却很舒服,比侯府的锦缎衣裳自在多了。她走到佛像前,跪下磕了三个头,手里的平安符被她放在佛像前的供桌上——那是萧彻给的,也是她最后一点念想,现在,该放下了。
而东跨院那边,了尘师父跟张奶娘说:“苏姑娘诚心为小少爷祈福,在禅房打坐,需要清净,让贫尼转告,别让人去打扰,晚些时候她自会回来。”张奶娘信了,只守在摇篮边,看着孩子醒了又睡,没多想。
翠儿拿完披风回来,没见到苏晚,问张奶娘,张奶娘只说在禅房祈福,翠儿也没怀疑,只是乖乖待在屋里。李德全守在门口,见没人出来,只当姑娘在安心祈福,偶尔往禅房的方向望一眼,没发现任何异样。
夕阳西下时,苏晚已经跟着了尘师父在菜园里浇水了。她穿着僧衣,光头在夕阳下泛着淡光,手里拿着小瓢,慢慢往菜地里洒水,动作生疏,却很认真。风一吹,银杏叶落在她的僧衣上,她伸手拂掉,嘴角终于露出点真实的笑——这就是她想要的自由,没有枷锁,没有威胁,只有清净和安心。
山门外,一辆玄色的马车正往这边赶。萧彻处理完朝堂的事和太庙祭祖,连饭都没吃,就催着车夫往静心庵来。他坐在车里,手里攥着个拨浪鼓,是给萧念晚买的新玩意儿,心里想着:晚晚肯定等急了,念晚见到拨浪鼓,肯定又会笑。
他不知道,东跨院的摇篮里,孩子睡得正香,却再也等不到他的母亲回来;供桌上的平安符,静静躺着,成了他和她最后的牵连;而菜园里那个穿着僧衣的光头尼姑,已经不是他的苏晚,而是了晚——一个斩断过往,只求静心的出家人。
暮色渐浓,静心庵的钟声敲响,悠远绵长,飘在山间。苏晚停下手里的活,抬头望着远处的夕阳
她没回头,也没再想侯府的事,只是跟着了尘师父往禅房走——那里有她的蒲团,她的经书。还有她的自由,而山门外的萧彻,还在期待着见到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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