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好惹

　　走到一半时，蜡烛扑闪熄灭，裴景和握紧李拓云的手，“别怕，我在这儿。”
　　李拓云不怕黑，她问，“你刚刚是不是听到什么声音了？”
　　裴景和被救活后就变得和普通人不一样，刚刚他有些不安，肯定是听见了什么。
　　裴景和玩笑：“我们走了太远，似乎已经不在州督府底下，若是走到荒郊野外，遇上一些横尸荒野的枯骨，晚上回去你肯定会做梦。”
　　“我见过你最狼狈的模样，当晚你走后，我并未做梦。”李拓云已经不记得裴景和被抹喉时的情景，看文字描述，只是觉得裴景和当时很惨，她也记不得当时有没有做梦。
　　裴景和：“妻心若玄冰，捂不热的。”
　　“我的心没有你的手冷。”李拓云回握住裴景和的手，感受不到一点儿温度。
　　裴景和说着骚话：“回去后，妻可以捂热奴。”
　　李拓云抽出手，推开他走到前面，快步往前，裴景和跟在后面，竖起耳朵静听身后的动静。
　　脚步声已经完全听不见，若是走到底是墓穴，墓穴里还有人活着？
　　来时不觉得路远，回去时走得小腿抽筋还走不到底，又走出一个时辰才看见光亮，李拓云踩着镜沿跳下去，姜又春还在，看见她回来，卸下担忧，“公主，你们走到尸院了？”
　　裴景和落在地上，拿起佩剑合上屋顶的镜子。李拓云摇头：“进去后有两条路，我们选择的路还没走到底蜡烛就熄灭了，改日再来，今天先回去。”
　　“还没走到底！”姜又春看着壁上的蜡烛推算时辰，“公主，你们至少走了三个时辰，按照我们平时出府的时间推算，可以走到城外去了。”
　　李拓云惊觉，刚刚走的路若是真能通向城外，就与之前推算的一样，仇由留下的金库可能就在道路尽头。
　　是金库哎，越想越兴奋，李拓云喊姜又春去取蜡烛，她要再去一次。
　　裴景和伸手拦住姜又春：“今日太晚，公主再不出现在众人面前，会惹起怀疑。”
　　今日离开太久，是应该去露个面。金子没长脚，不会跑，改日再去也行，李拓云作罢，离开镜屋出地宫。
　　三月、九月依旧守在梁上，春刀、金舟守在门外，屋外的天已经黑了，李拓云让姜又春传膳，拿出笔记记下今日发生的事，裴景和坐在她身边，抱起她的腿，脱下鞋子替她揉脚。
　　姜又春走来：“公主，右驸马来了。”
　　按照原本的计算，姞没骨最快也要明天夕阳时分才到，今日就到，是听到消息就来了，李拓云把笔记递给裴景和让他写，穿上鞋子走出屏风，看见姞没骨身后的孟常生稍作惊愕，立即走过去，停在门前，“驸马一路奔波，幸苦了。”
　　“奴来请罪。”姞没骨滑出轮椅跪在地上，落地有声。
　　“何罪？”李拓云原以为他会哭着为姞如厌辩解，没想到他直接滑跪认错。
　　“识人不明。”姞没骨仰着头，“奴离城时，妹……罪奴青葵来找过常生，让常生借奴的名义帮忙绑走冷宫的仇由公主，至于做什么奴不知，青葵是花瓶人的消息传到农田，奴才知道青葵就是妹妹，她不是妹妹，那奴的妹妹又去哪儿了？”
　　姞没骨脸上挂着两行泪水，让人看了就心生怜惜，偏偏李拓云无动于衷。
　　身边的各个都会演戏，一个裴景和，一个谢神爱，加上谢遗美、贺世怜，全是戏班子出来的演员，姞没骨更是戏班里的名角，眼泪说掉就掉，姞没骨脑子不笨，怎么会不知道刚刚说的话全是漏洞。李拓云抬手用拇指擦去姞没骨的眼泪，语气并不严厉，“我要听实话。”
　　姞没骨止住泪水：“是奴让孟常生去抓了仇由。”
　　李拓云：“为何？”
　　眼泪圈在姞没骨眼眶里：“上次妻在冷宫挖出粮食，奴好奇，去冷宫看过，在院子里捡到一些白色石头，有鼻子有眼睛的，五官颇与妻相似，仇由公主在冷宫关了这么多年，不老不死，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怪物，奴以前不信，看了石头后信了，奴不知道她为什么做这些石头，只知道若是有一个与妻相似的人替代妻，奴的日子不会好过。”
　　李拓云从不觉得姞没骨喜欢他，他这么做全是为了自己，“这和你污蔑青葵有何关系？”
　　“玉铃铛原本是一对，妻得到了一只，另一只在奴这儿。”姞没骨展开紧握的手，露出手里的玉铃铛。
　　李拓云脑中电闪雷鸣，姞没骨早就知道姞如厌是假的，他在利用她清楚祸患。
　　“奴骗了你，奴的腿不是春猎时受的伤，是幼时看见不该看的事被人故意折断的，小厌在那时就没了，奴亲眼看见她被藏起来，没多久，新的小厌出现，奴高兴了一阵，发现她不认得铃铛，小厌不是小厌。”姞没骨语气没有任何波动，“王室逃离时她明明跟着一起走了，却又突然出现了，她叫奴哥哥，与奴亲近，可是以前她从不正眼看奴，她大抵觉得奴是个废物，不值得浪费蛊虫。奴耍了点手段，让她觉得仇由知道了她的秘密，接下来的事妻已经知道了。”
　　姞没骨盯着李拓云鞋底的泥：“妻很聪明，找到了藏在面粉里的钱币。”
　　李拓云打了个寒颤，姞没骨一直都知道地宫的存在，尸院里的地图是他画的？也对，仇由一直住在尸院，不可能知道南燕城池图，而姞没骨是南燕王室，他要知道城池布局轻而易举。
　　“妻喜欢聪明人，奴也喜欢聪明人，妻能看上的人全是有用的人，看不上的也不让他吃白饭，奴即已嫁与妻，自然以妻为先，妻可放心，奴永不背叛妻。”姞没骨捏紧袖子擦去李拓云鞋边的泥土。
　　李拓云头皮发麻，原以为姞没骨只是想靠她苟活，现在来看，姞没骨不只是想苟活，“你的腿能走？”
　　“妻放心，这点上奴没骗妻，奴在那次事故之后就成了残废。”姞没骨望着李拓云微笑，眼里看不出一丝谎言。
　　李拓云压着语气问：“你是南燕王室，我抢了你的土地，让你失去王孙身份，你不恨我？”
　　“南燕王室逃走那天，奴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拿出仅有的玉簪银两乞求奴的仆从带走奴，他们抢走玉簪银两，奴与他们争夺，拉扯倒地，他们踩着奴的残躯逃走，奴的那些哥哥、叔叔、父母也忘记了奴，奴在这座空城里爬来爬去，与蛆虫争食，和屎尿共存，城里的乞丐都比奴干净。”姞没骨眼里藏着恨，转瞬想起什么，恨意消失，嘴角带着笑，“奴很走运，遇到常生，又遇到妻，一日三餐，从未短缺，妻性子好，也不骂奴，又不打奴，奴不恨妻。”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点病，李拓云竭力保持冷静，“尸院的图案是你画的？”
　　“南燕灭了仇由国，也曾找过仇由国金库，书库里的史书记载南燕开国国主找到过金库，开了金库进去后，只有连续的惨叫，血从门缝里流出来，开国国主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却自此变得疯疯癫癫，杀妻煮妾，在位不到半年，上朝时自挖双眼剖腹而亡，去过金库活着回来的人都丧失神智，新国主因此下令掩埋金库。”姞没骨把李拓云鞋边的泥擦得干干净净，“奴有罪，耽误妻用膳，奴退下了。”
　　姞没骨抓着轮椅慢慢往上移，孟常生扶着他坐上轮椅，行礼后推着轮椅离开。
　　“慢着。”李拓云看着孟常生的背影喊住他。
　　“妻还有事？”姞没骨头微侧。
　　李拓云本想问他孟常生中途是否回来过，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这样显得她很愚蠢，“我有两位驸马，得一碗水端平，你得到官职，姬夙还没有，但他胆子小，我想不出什么官职适合他，你回去后帮我想想，该给他什么样的官职。”
　　“奴遵命。”姞没骨点头。
　　“回去吧。”李拓云挥手。
　　轮椅声完全消失在院落，李拓云回想姞没骨说的那番话，姞没骨没有理由撒谎，孟常生跟他一起回来，是他故意隐瞒还是不知道孟常生有问题，或者这事与孟常生无关。
　　“公主，臣听闻孟常生以前是个管理马匹的小官，公主若想知道他有无问题，明天把他丢去马场，一试便知。”姜又春知道李拓云在想什么，帮着出主意。
　　没人知道孟常生以前长什么样，眼前只有这个方法，李拓云赞同，回到桌边吃饭，裴景和凑过来，拿着笔记圈出几个位置，“写笔记也不上心，好几个地方都记错了。”
　　姜又春快速瞥一眼又收回目光，笔记前部分都是以她的角度去写的，有些事她并不知道，裴景和添加添加注脚，补齐她不知道的事。
　　李拓云拿过笔记翻看，新注脚补充说明在她发现裴景和夜出后，跟着夜出，走到石林看见雕刻的石像，发现一具被剥了脸、抢了衣服的尸体……还没看完，裴景和一把夺过笔记，拿起筷子递给她，“先吃饭。”
　　李拓云早就饿了，笔记不会张脚跑掉，她接过筷子吃饭。
　　仁德又送汤药过来，裴景和抢先接过，放在一旁放凉，挥手让仁德下去。
　　仁德忍住怒火，憎了他一眼，退出房间。等李拓云用好饭，裴景和盯着她喝完汤药，伺候她洗簌。
　　姜又春在一旁看着，裴景和没来之前，这些事都是她做，裴景和来了，她轻闲下来，喊走梁上的三月、九月，到屋外吃瓜子去，让裴景和一个人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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