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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阙飞光21
心魔幻境。
看来元照影的道途也并不怎么顺畅啊。
出现这样的意外，沈翎的心情自然不会好，但若要说有多崩溃，那倒也不至于。
毕竟种下心魔种，于他这种修为不那么高深的修士来说，需要二人心神相接。
想必此世能够做到不必心神接触而为他人种下心魔种的人，除却离真外，应当没有旁人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么最重要的便是解决问题而非宣泄情绪。
沈翎深知此理，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不快，转而开始环视起四周来。
周遭的陈设虽然清新淡雅，但房中的摆件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可见此间主人定然出身不凡。
既是元照影的心魔幻境，那么此间主人定然与元照影有关……莫非是他的情人？
不，应当不是，若是情人，恐怕这人便不会为他身上道韵所影响了。
旋即他又想起当年元照影的母亲月华仙子自刎于澄然台之事……莫非此地是殷月华的寝居？
毕竟当年自己的母亲众目睽睽之下自刎，这样的事情于元照影而言，恐怕是一生的阴影了。
当年的事沈翎知之甚少，不过是略有耳闻罢了，但只凭着这样一分了解，他也能猜到真相。
——此地确实是月华仙子的寝居。
“吱呀”的一声。
只见一个清秀婢女推开了房门，旋即，一道窈窕而纤弱的身影踏入此间，于美人榻上坐下。
此女一袭白衣，身量纤弱，乌发如瀑，只看背影便知这人是个绝代佳人。
到底是个名门仙姝，男女有别，哪怕是在心魔幻境中，沈翎也不愿冒犯女子，于是他哪怕心中再怎么好奇这人的容貌，也不曾走上前去。
“夫人。”
那女子身侧的婢女倚在她脚边，为她整理垂落在地上的衣摆，旋即，婢女小心翼翼地开口，“今日主君又去了宋夫人那儿。”
“无妨。”殷月华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很有一种名门淑女的意味，“他总会过来的。”
“好了。”殷月华放下手中的纨扇，柔柔弱弱地一笑，刹那间如月华照水，叫人欢喜怜爱，果然不负其绝代佳人的美名。
“小影儿那边如何了？”
“小影儿”，想必就是元照影了。
“回夫人，二公子还在默写心法呢。”婢女恭恭敬敬地回答。
“这样很好。”殷月华满意了，“元均喜欢他勤勉……我去看看他，免得他偷懒。”
婢女于是躬身行礼，跟在她身后，为她理好垂落的袖子，好叫她每时每刻都保持着最美的模样。
而沈翎思索片刻，也跟着她们踏出了房门。
他有些心不在焉，于是行走的时候一个不慎碰到了门槛，可是他却毫无阻碍地出去了，也不曾被绊倒。
他蹙了蹙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呈半透明状——或许幻境中人看不见他。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果然发现那婢女目不斜视，全然看不见他。
他于是正大光明地跟在了二人身后，来到了一处陈设清雅的庭院。
步过那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婢女推开房门，侍立在侧。
一个少年临窗而坐，正默写心法。
这少年五官稚气，皮肤白皙，眼神清澈明亮，全然不似往后的阴沉冷郁。
他五官极其精致，唇似点朱，目如点漆——不愧是殷月华的儿子。
如此看来，元照影的外貌并不差，只是那厚重的额发与那阴郁的气质盖过了五官的出众。
“娘。”
元照影一见殷月华，便搁下手中的狼毫，喜笑颜开，满面的依赖与期盼，仿佛很久之前便盼望着母亲的到来。
“小影儿乖。”
殷月华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案几上的宣纸，她笑得温柔，只是态度却很强硬，“继续默念心法，好不好？”
虽是询问，可是态度却斩钉截铁。
元照影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拿起了狼毫，依言继续默写心法。
但沈翎却注意到，少年的眼神似乎若有若无地总往他这边飘。
他能看见我？
沈翎眨了眨眼，如是猜测。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元照影是此境主人，而他是外来者。
沈翎于是向一旁走了几步，果然元照影的视线又飘过来了。
这人分明能看见他，却装作看不见……这副模样，倒也还算有趣。
沈翎挑眉，干脆行至案几边，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这少年默写心法。
这样炽热而直白的视线很是叫人紧张，于是很快元照影便握不住笔了。
他咽了口口水，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殷月华。
而此时殷月华坐在一侧的小榻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怎么？”殷月华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她冷漠地望着这个少年，“又想偷懒了？”
“不……不是。”
元照影低下头，嗫嚅了片刻，只得继续书写。
“小影儿乖。”
见元照影如此听话，殷月华喜笑颜开，面上又绽放出笑容来，“你这般勤勉，你父亲定然会更喜欢你的。”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元照影毛茸茸的脑袋，像是在摸自己养的小宠，态度虽然温柔，可她眼底却是冰冷的，“小影儿要讨父亲的欢心，只有这样，你才有存在的必要。”
她轻轻地揪住了他头顶的一缕发丝，仍然柔柔弱弱地笑着，她呢喃着，自言自语，“今日你父亲一定会来看你的，你说对不对？”
“他若不来……”殷月华面色有些扭曲，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重了。
元照影吃痛，手臂微微颤抖，却什么也没说，只抿了抿唇，低头道：“父亲会来的。”
“好孩子。”
殷月华如梦初醒，松开了手中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他的发顶，又重复了一遍，“……好孩子。”
此情此景，倒是有些怪异。
沈翎蹙了蹙眉头，心中觉得这一幕很别扭。
他虽不曾体会过母子亲情，但也看过许多——真正爱护自己儿子的母亲，会是这般模样吗？
沈翎又想起先前离真所言。
或许这位月华仙子，性格并不似传闻中的那般柔弱可怜。
“……”
很快，夜幕降临，而元照影依然在默写心法，至于殷月华……这个看似温柔脆弱的女子始终直勾勾地看着他，嘴角带笑。
夜深了，但元均不曾踏足此地。
殷月华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她冰冷的视线落在了少年身上，旋即，她抚摸着少年白皙精致的面容。
尖锐的指甲划过他柔软的皮肉，少年颤了颤，却什么也没说。
“……他没来。”
“他为什么不来。”
殷月华呢喃着，她瞪大了双眼，原本美丽的面容变得扭曲，原本柔弱的笑容像是蘸了毒汁。
她的笑容变得古怪而诡异。
“小箬。”她温温柔柔地抬起那张美丽的面容来，“他在哪里？”
门外那婢女一个哆嗦，跪倒在地，刹那间冷汗涔涔，“主君……主君……”
“在宋练那个贱人那里，是不是？！”
她声音尖利，再也不复先前那般温和柔弱。
婢女默认了。
“他怎么能不来……怎么能不来……”她浑身都在哆嗦，面上露出了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情，良久。
她瞪大了双眼，一道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滑落。
她跌倒在地上。
“他怎么能不来——！！！”
她声嘶力竭，状若癫狂。
“娘！”
元照影冲上去抱住了她，也跟着流泪，“父亲会来的，他会来的。”
沈翎几乎是要被这样的变故惊呆了。
他从不曾知道，殷月华这位绝代佳人竟有如此怪异的一面。
他蹙了蹙眉头，只觉得古怪。
而此刻殷月华整个躯体都仿佛变成了冰冷的石雕。
她一动不动。
良久。
“小影儿。”
她重新露出了笑容，一双潋滟如秋水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她温温柔柔地眨了眨眼。
元照影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却不敢去看她一眼。
“好孩子。”
殷月华又笑了，她轻轻地拂开了腕间的袖子，而后抚摸着他手腕上白皙的皮肉。
而后。
炁气化剑。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
旋即，是源源不断的，仿佛染红了一切的鲜血。
“就一会，只痛一会。”她死死地捂住了少年的嘴唇，可他嘴里还是溢出了痛苦的哀嚎。
“很划算的。”她温温柔柔地笑着，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她洁白无瑕的裙摆，她心满意足地看着那只小巧的断掌骨碌碌地滚远了。
“你看。”她歪了歪头，笑得天真无邪，眉眼弯弯，“一只手，换你父亲来看你一次……很划算。”
她松开了沾满鲜血的手。
而后，她紧紧地抱着少年颤抖的身体，眼泪一滴一滴地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像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小影儿……我的小影儿。”
她勾了勾嘴角，眼泪却仍在流，她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容，“小箬，去请元均过来。”
“就说——小影儿顽皮，不慎弄断了手腕。”
她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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