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作者:鹳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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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我


      关怜跟杨玉平走了,把曲宽彦一个人留在原地。
      杨玉平真的租了房子,在学校斜对面,给关怜留了卧室。
      关怜站在屋内,恍惚间难以相信这是现实,“你哪来的钱?”
      杨玉平支支吾吾,“我打工赚的,就是想高考前给你好一点的环境。”
      关怜沉默了片刻,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一般,“不用了,我住校。”
      “怜怜,你忍心让妈妈一个人住这里吗?住这里更好啊,你有你一个人单独的卧室,你还要怎么样,还是觉得妈妈做得不够吗!”
      关怜反驳道:“没有,我在学校住习惯了。”
      “翅膀硬了!要扔下妈妈不管了是不是!”
      杨玉平突然放软语气:“妈妈辛辛苦苦租的房子,儿子你就住几天好不好?”
      关怜有些动容,坐在沙发上垂下头,“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杨玉平眼里闪着泪花:“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我就是想出去赚点钱。”
      关怜没说话牵强地点点头算是回应,眼前是杨玉平苦涩的双眼,满脑子都是曲宽彦站在那看他不解的眼神,这次分开太突然,突然到像是一句话猛地被打断,谁也不知道后半句是什么。
      “我回寝室收拾东西。”
      杨玉平似乎生怕他离开,这也要跟着一起,“妈妈陪……”
      关怜忍着怒意:“不用!”
      天黑了小区里却亮堂堂,关怜看着周围,这真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区,他从小梦寐以求的就是和杨玉平一起住在这种地方,终于实现了,终于,如果他的想法一直没变,那他现在应该是开心的。
      关怜步子缓慢像是在等人,在小区里走了一会儿,最终在角落的花坛边坐了下来。
      “是等我的吗?”曲宽彦从阴影里走出来在他身边坐下,他在下面等了一段时间了。
      “没。”
      关怜没看他,曲宽彦也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药膏,给他搽脸。
      关怜把他手打开,侧过去一点身子,“不用。”
      曲宽彦握着药膏坐了一会儿,“这下有地方住了,周末不回来?考上大学再也不见我?你是打算抛弃我了?”
      关怜反问:“你真这么离不开我?”
      曲宽彦像听到笑话一般,说话语气并不好,“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关怜嗓子发紧,“你答应过我的,不能让她看见你。”
      曲宽彦看向关怜,明白什么似的,“她不可能同意,你永远不会跟我在一起,所以,我们也没有在恋爱?”
      “谈恋爱?我说过吗?”
      关怜的反应着实让曲宽彦胸口一滞,苦笑着点点头:“那你告诉我,我们在干嘛?好朋友过家家?”
      “都行。”
      曲宽彦沉默着把手里的药膏放进他的口袋里,嘴上把话题移开,来说今天的正事,“她为什么打你?”
      关怜的脸颊紧绷绷的,应该是肿了,小声道:“她打我又不是什么怪事。”
      曲宽彦知道他千疮百孔的世界里大大小小的事,见过他比此刻更狼狈不堪的样子,也不止一次见过他流眼泪的样子,好的坏的早已事无巨细,即便知道他那些小心思也纵容他。
      这些是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会了解的事情,他没心情朝谁解剖自己,也介意别人知道他脏乱不堪的过去。
      他在曲宽彦面前什么也藏不住,早已被看得一干二净,好像让他看见被打也算不上什么。
      曲宽彦看着他的脸,“你不反抗还乖乖听话?你不是很厉害吗?这时候这么窝囊?你一遍又一遍让我滚,敢不敢让她滚?”
      关怜对上他的视线,“对啊,我就是窝囊,我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连你都是我自己招惹来的,是我把自己害成这样,我就是找死,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我还轮不到你教我!”
      “我不满意,我不能眼睁睁地看到你被欺负,没人能朝你动手,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我不走。”
      曲宽彦看他态度这么坚决,火冒三丈,“你不走还等着她打你?她一来你就要受罪,她但凡对你好一点我今天就不会在这!又要回去给她洗衣服做饭?又要去当好儿子?你被他害得还不够惨吗!”
      曲宽彦这些话彻底刺激到关怜了,关怜起身瞪着曲宽彦,“我妈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我被打死了也跟你没关系,我用不着你可怜我!你他妈给我滚!”
      “她对你不好我偏要说,凭什么我把你捧在手心里你……”
      关怜厉声打断,“够了!我让你滚你没听见!你他妈耳朵聋了?”
      “那天在洺洲港是你主动亲的我,你现在让我滚?关怜,你真是个懦夫,杨玉平对你这么坏,你不敢离开她,你喜欢我,你也一点都不敢承认,你敢说你没想过跟我有以后?怎么她一回来你就变了,你能不能坚定一点!你就永远在乎不爱你的人,你有时间看看我呢?”
      关怜攥紧拳头,指甲陷入肉里,缓缓道:“你对我意见这么大,那就不要再见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曲宽彦不让他走,把人用力拽到面前,气力大的关怜胳膊隐隐作痛。
      “你站住,今天我和杨玉平你选一个,你选谁?”曲宽彦此刻像下定某种决心一般,但凡有一丁点可能,他想让关怜跟他走,他不能接受有人那么对他,他不接受有人打他,凭什么他全身心供养的人要被别人糟践。
      关怜冷笑道,试探性地问:“怎么?不选你,你就愿意滚了?再也不缠着我?”
      曲宽彦看着关怜心如刀割,“你如果还要继续过那种日子,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关怜脸色惨白,缓缓道:“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我承认我对你有那么点意思,还不至于拿来和我妈比较。”
      曲宽彦震惊地听着这话,似乎痛到没有知觉,他现在该干嘛?流眼泪吗?还是该生气?还是继续乞讨关怜地爱?
      曲宽彦不知道,也没有说话,缓缓松开抓着关怜的手。
      关怜定定地看着他,猛地一下把他推开,转身离去。
      自从那天晚上关怜跟江崇敏讲了缘由,每天晚上都回家住,江崇敏没说什么,心里惴惴不安。
      杨玉平每天放学都走路去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生怕他跟男的有接触。
      关怜在他的新房间里无端会觉得心里空落落,一个新的房间,他自己的床,自己的书桌,一切都有,是之前他梦寐已久的,可是他没有丝毫的欣喜感,陌生地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外来客。
      他依旧保持着跟之前住校时候作息,早早地来了教室,教室空空荡荡,几乎都要半小时之后会有人陆陆续续过来,曲宽彦没有再早来教室,只是于姑姑还是按时按点来给他送饭。
      “以后不用送了。”
      于姑姑一愣,“吵架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饭还是要吃的。”
      关怜冷哼一声没接话,他倒要看看曲宽彦能装模作样几天。
      关怜有时候无意中向后看去,也没有之前那样巧合的对视,曲宽彦像是读书认真了很多,每天都在埋头做题目,偶尔有疑问直接去找老师,最后一下小测考得出奇的好。
      时间一天天过去,到底是谁在背弃誓言?谁在说永远当狗?关怜发了疯想去质问他,可回家看到杨玉平又打消念头。
      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最初关怜希望的那样,杨玉平慢慢变得像一个母亲,他所希望的。曲宽彦不再缠着他,他们之间撇得一干二净。
      关怜那天来到新住处只是简单地把寝室他住的书和一件原本的衣服拿了回来,他脱掉曲宽彦给他的那些,又穿上之前的旧外套,杨玉平没给他买新的,大概是没留意到。
      关怜这天回家发现那天穿的羽绒服不见了,去问杨玉平。
      “我扔了。”
      关怜不可置信地看着杨玉平,他需要一个解释。
      “这一看就不是我们能买得起的,留着只会让我想到你…”杨玉平语气逐渐变得尖利,最终忍住没有说完,那件事似乎成为母子俩人之间的炸药,不能说一个字。
      “你为什么要扔?扔哪了?”
      杨玉平看见关怜着急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嫌弃妈妈给你买不了这么贵的衣服,怜怜你已经变成这样了吗?那些不是你的,永远都不是!”
      关怜执拗地问:“到底扔哪了?”
      “烧了。”
      关怜没再说话,转身回了房,巨大的摔门声传来,关怜锁上门,紧接着就是杨玉平哐哐砸门的声音。
      “你把门给我打开!反了你,谁允许你关门的!”
      “贱种!不要脸!被包养还留着衣服!无耻,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杨玉平在门外歇斯底里,去厨房拿刀砍门锁,一刀一刀让人心惊胆战。
      关怜在房内,抓着头发像是要把头皮薅下来,砍砸声在耳边震荡,杨玉平还是疯的,她一点都没变,她回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终于关怜起身去把门打开了,最后一刀砍在了门上,咣当一声刀掉在地上,杨玉平像是回了神,闭紧肮脏的嘴。
      “儿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你不要锁门,你锁门我觉得你要离开我,你不要和妈妈有隔阂,答应妈妈,不要锁门。”
      关怜恍然间回到了一年多以前,看了她一会,点了点头,“下周我考试,我要住校。”说着捡起地上的刀,“我怕你半夜把我杀了。我不想像王芳容一样。”
      杨玉平又开始哭起来,“你相信妈妈,妈妈没有杀人…”
      关怜没再说话,回到房间里继续看书,没有锁门。
      隔天关怜回了寝室,伽仁焕上前问,“因为考试回来的吧?是不是发现家里没有学校舒服。”
      关怜点了点头,看起来心情不佳,林愿上前寒暄几句就回去了,接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关怜冲着澡在淋浴头下面发愣,想起白天曲宽彦轻飘飘地看他那一眼,心痛得没法呼吸,他们已经整整二十天没有讲过一句话,他心里怨恨他,也终于明白,只要他放手,他们就没有以后。
      可是那天他只记得曲宽彦看向他震惊的眼神,他在震惊什么,是不是在震惊他这么轻易地就做出了选择,杨玉平像是罩住关怜的牢笼。
      他错了吗?没有,错的是曲宽彦,那天傍晚去机场前的话通通都是放屁!
      他之前不也是这样的,他说过更难听的话,也没见他像这样,果然,果然不能给他甜头,一旦对方发现你有真心之后就会开始伤害你,利用你!
      关怜满心怨怼地想着,却猛然间发现自己也一样,在发现曲宽彦对他真的有感情之后步步紧逼,谁又能怪谁呢?
      关怜想着眼睛开始发酸,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立马关上水龙头,随便地擦了擦头发出去了。
      刚出去就看见于姑姑正拿着东西进来,关怜一时间愣在那里,于姑姑怎么来了?
      于姑姑看向他,“怜怜,晚上回家住吧,姑姑帮你收拾东西。”
      “我不回去。”
      伽仁焕和林愿对视了一眼,关怜这是跟家里闹矛盾了?
      于姑姑看着他,“走吧,学校这么冷,家里都等你呢。”
      声音在关怜耳朵里来回打转,很久之后才消失。于姑姑从柜子里找出最厚的那件羽绒服,披在关怜身上,摸到关怜手上又开始有冻伤的痕迹,心痛得眼眶发红,给他理了理衣服就转过身去了。
      李伯的车还停在之前的位置,曲宽彦这次站在外面,那里光线比较暗,模模糊糊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曲宽彦看见关怜了,他没有主动朝他走过去。
      关怜也顿住脚,两个人谁也没有往前迈一步,不过十米远,几秒钟之后最终曲宽彦迈开步子朝他走过来。
      站在关怜面前,他已经二十二天没有这样看过关怜了,关怜有些怨恨地看着他,控制不住抖着手朝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夜里回响,深冬里的空气冷的人发颤,周围静悄悄的,曲宽彦没躲,脸被打偏过去,随之而来的眼泪从眼角渗出,微弱的路灯照得泪痕反光。
      “二十多天看不见我是吧?死了吗?一句话不说是吧?怎么后悔了,耍我呢!你现在告诉我你当时说的那些都是放屁,我们立刻死都不要见面,我他妈也受够你了!”
      曲宽彦抬手捂住眼睛,他不想让关怜看他这样,太狼狈了,眼泪太多都从指缝间溜了出来。
      关怜扯开他的手,让他把脸露出来,朝他吼道,“你他妈说话,别装死!”
      曲宽彦伸手把关怜搂在怀里,紧紧抱住,埋在他颈窝里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你下次记得选我,我会永远对你好,我不想别人伤害你,我会帮你考上大学,你冬天手不会冻伤,你下次能不能选我。”
      曲宽彦心里的痛苦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冷战了二十多天,关怜没有主动找他一次,一次都没有,关怜根本不关心他,这段感情似乎也可有可无,到底对他有没有喜欢,他不知道,他天真地以为有,结果转眼间似乎已经烟消云散。
      他原本是想严肃的勒令关怜回家住,但是一看到那张脸他只觉得心痛难忍,关怜脸色很差,冬天干的脸颊起皮,就站在那,一声不响地盯着他,责怪他,怨恨他。
      曲宽彦眼里已经看不见其他的了,他的怜怜。
      关怜任由他抱着,他似乎感知到,他对曲宽彦的伤害可以愈来愈烈,从一开始的全面压制,到后来的一次次妥协,到现在只是在他面前痛哭,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怨言。
      曲宽彦是被他拴紧了,拴得死死地。
      晚上回到家关怜照例在书房写作业,曲宽彦给他送了点夜宵过来,关怜抬头看了他一眼,曲宽彦眼神询问怎么了,关怜没再回应低着头继续看书。
      曲宽彦似乎有些别扭,听到关怜要走进来的声音才去了浴室,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痛哭之后一路无言直到家里,他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胜券在握,他该和怜怜说什么。
      关怜站在门口向浴室看了一会儿,而后躺到床上,没一会儿曲宽彦从浴室出来了,很久没有靠这么近,他身上的味道一下就明显了起来。
      曲宽彦从背后小心地抱着他,亲了亲他的耳朵,他们很久没有这样睡在一起了。
      “怜怜,明天晚上还跟我回来吧?”曲宽彦和关怜十指紧扣,询问着关怜的意见。
      “不回来。”关怜冰凉的声线传来。
      曲宽彦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摸着他的耳朵低头轻吻,而后抬眸看向关怜,“怜怜,你理所当然地认为可以抛下我是吗?”
      关怜缓缓睁开眼看向他,“不是你说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我的吗?”
      “嗯。”
      “你给我记住,这次是你求着我回来的。”
      曲宽彦看着他强硬的态度,隐去眼里的委屈和不甘,是他求着关怜回来的,关怜什么都不要,但他不可以,他受不了。
      曲宽彦轻声问:“我是不是伤你心了?”
      两个人对视着,关怜眼睛突然看向别处,冷笑之后问,“下次是多久?两个月?两年?”
      “以后不会了,对不起怜怜,让你伤心了。”曲宽彦沉默一会说道,他从今往后不会再选择赌了。
      关怜听到对方的道歉心里没有变得舒服,反而堵塞得更厉害,像是装满酸涩的瓶子咣当咣当地在身体里晃,等待着一瞬间炸成碎片。
      “我不伤心。”关怜抬手触上曲宽彦的嘴角,他那一巴掌很用力,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对曲宽彦的恨意。
      “嘶…”曲宽彦痛地皱眉。
      “我打了你。”
      “嗯……没关系,是我惹你生气了。”曲宽彦贴着他缓缓说道,关怜这一巴掌似乎在说着他是在乎他的。
      “你怎么还愿意当狗?你不觉得我龌龊吗?我恬不知耻对你勒索苛刻……”
      曲宽彦的脸蹭上关怜的手心,摇了摇头,打断道,“你没有,不用在意,你想妈妈是应该的,我不应该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想回家我就去接你。”
      关怜看着曲宽彦眼里像吹进风一般,他每一天,每一天都想回来,杨玉平抛弃他的那一刻他已经没有家了,他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好不容易有了住处,杨玉平又给他造了个纸房子烧给他,他被困住了,那个房子好小,没有窗户,是给死人用的,他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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