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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南极星岛 4 - 第四苦
新的场景从裂缝中浮现时,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灰白色的雾。
那是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建筑,外形诡异地介于棺材与机械心脏之间 —— 整座馆体被密密麻麻的齿轮、轨道与管线缠绕,像无数条金属藤蔓死死箍住核心,缓慢旋转时,齿轮咬合的 “咔嗒” 声隔着时空断层传来,沉闷得让人胸口发紧。周围的时间雾层更像被反复冻结又解冻的浪花,每一次翻涌都带着细碎的冰晶,折射出冷得刺骨的光。
【世界框架更新:时间殡葬馆。】
【参与者:蔺夕阳(单人)。】
昭雪下意识侧头看他,眉梢拧起一丝担忧:“这次又只有你?”
夕阳盯着那座缓缓转动的机械殡葬馆,指尖的病历夹轻轻一颤。他见过无数与时间相关的异象,却从未有哪一个像此刻这样,透着直白的死亡气息。“…… 看样子,时间觉得我最近跟‘死’比较熟。”
话音刚落,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失重感。
世界在眼前翻转,雾层像潮水般涌来,下一秒,他已经站在了殡葬馆的正厅。
这是个极其不友好的地方。
脚下的地板是金属与钙化骨骼的拼接体,弧度恰好贴合殡葬馆的球形穹顶,每踩一步,骨骼缝隙里就渗出细碎的机械嗡鸣,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时间的残渣。四周墙壁呈环形层层向上延伸,每一层都整齐排列着圆形舱门 —— 活像被金属化的蜂巢,一格格全是等待开启的 “死亡舱”。
正厅正中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钟表,表盘没有数字,只有 108 个细小的刻度,每一格后面都连着一条纤细的光线,如同蛛网般延伸向各个舱门。钟针正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逆时针移动,每动一下,光线就会跟着闪烁一次,像是在清点待处理的 “存货”。
上方突然浮现出半透明的面板,一行醒目的文字缓缓亮起:
【时间殡葬馆列表更新中……】
【当前登记:108 份死亡订单。】
一道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在大厅上空响起,语调平稳得像流水线客服,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感:
【欢迎来到时间殡葬馆,临时执行员??蔺夕阳。】
【说明:本馆负责为多条时间线的普通个体执行 “死亡订单”,确保时间闭环按时完成。】
【规则简述:】
信息像潮水般砸下来,完全不给人消化的余地。夕阳下意识屏住呼吸,指尖扣紧了病历夹的边缘 ——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关乎自己能否离开这里。
【每小时将随机激活 3 份死亡订单。】
【激活后 10 分钟内,如无 “执行凭证” 上传,则该订单对应个体会生成 “追猎者形态”,自带订单信息,进入猎杀模式。】
【累计存在 3 份未执行订单,系统将强制从下一份激活订单中抽取一份,绑定至您本人:即 ——】
话音骤然停顿,头顶的面板突然切换成刺眼的红色,一行字像血一样浮在半空:
【您将成为 “待死目标”。】
夕阳抬眼盯着那行字,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一下。过往的试炼多少还会用隐喻包装规则,这次倒好,连掩饰都懒得做了。“这试炼真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补充说明:】
【死亡在本系统中并非□□消亡,而是 “时间身份卡” 被销毁。】
【每位执行员持有一张 “时间身份卡”,若在猎杀中被追猎者撕裂,则判定为:】
【—— 该执行员在本世界失去存在权限。】
一道细小的金属卡片从空中缓缓落下,精准地贴在他胸口,冰凉的触感透过防护服传来。卡面上用银色纹路刻着三个字,清晰得有些扎眼:
【蔺夕阳】
“也就是说,你们给我发了个工牌,顺便告诉我 —— 工牌被撕就只能离开。” 夕阳抬手摸了摸胸口的卡片,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
【用词不推荐,但理解基本准确。】
“你们这系统还挺会聊天。” 他扯了扯嘴角。
【最后说明:】
【执行订单看似 “终止他人存在”,实则为其完成时间线中的必然终点,避免其意识滞留在断层,演变为高危追猎者。】
【拒绝执行,只会生成更多畸形死亡,增加本馆工作量。】
机械女声顿了顿,竟还模仿出了假惺惺的叹气声:
【为了减轻我们辛苦的工作,请您愉快地执行每一份死亡。】
“我知道了。” 夕阳收起玩笑的神色,目光重新落回那座巨大的钟表上。
话音未落,头顶的巨钟突然 “哒” 地一声轻响,钟针猛地跳开一个刻度。
【第一轮激活开始。】
三道光从高处落下,在空中化作三份悬浮的投影订单。淡蓝色的光晕包裹着订单信息,却丝毫冲不散其中的沉重感。
第一份:
【订单编号:A-017】
【时间:2147-06-03】
【对象:匿名??老年男性】
【死亡方式:自然衰老,睡梦中心率停止】
第二份:
【订单编号:B-042】
【时间:2099-11-21】
【对象:实验物理学家??女】
【死亡方式:实验爆炸中当场死亡】
第三份:
【订单编号:C-009】
【时间:2147-06-03】
【对象:外卖配送员??男】
【死亡方式:夜间骑行中遭遇车祸,颅脑损伤致死】
每份订单下方,都浮着对应的 “死亡舱编号”,像一串冰冷的门牌号。夕阳的目光在三份订单间飞快穿梭,大脑飞速运转 —— 自然衰老、实验爆炸、车祸,三种截然不同的死亡方式,意味着执行难度与风险也天差地别。
【倒计时开始:10 分 00 秒。】
三份订单在空气中缓缓旋转,光晕忽明忽暗,仿佛在无声地催促他做出选择。
夕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觉告诉他,第一单必须选最稳妥的 —— 非暴力、可控风险,甚至连情绪负担都相对较轻。他抬手伸向那份【A-017】的投影,指尖刚触碰到光晕,整份订单就化作一道流光,顺着光线的指引,飞向上方第三层的某一扇舱门。
那扇舱门的边缘随之亮起淡绿色的光,清晰地显示出 “017” 的编号。
“先送一位老人平静离开,总比先面对爆炸或车祸要好。” 他低声对自己说,脚步已经朝着旋转楼梯的方向迈去。金属与骨骼拼接的楼梯踩上去格外不稳,每一步都伴随着细碎的嗡鸣,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 “死亡” 伴奏。
–
017 号死亡舱的舱门缓缓滑开时,夕阳做好了面对冰冷机械的准备,却没想到里面竟是一间充满生活气息的老旧卧室。
木地板被岁月磨得发亮,窗边放着一张藤编摇椅,椅面上还搭着一条半旧的毛毯;桌上摊着没写完的信,笔尖悬在信纸上方,仿佛写信人只是暂时离开;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剩着半杯已经凉透的茶,杯壁上还留着淡淡的茶渍。
床上躺着一位老年男人,银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脸颊上布满皱纹,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睡梦中还在担心什么没安排好的事,却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
床尾立着一台半透明的机器,几根纤细的管线在空中悬浮,不知连接着何处。机器的屏幕上,一行说明缓缓浮现:
【请执行员调节 “镇静 / 痛感 / 意识清晰度” 等参数,生成符合订单的 “自然衰老场景”。】
【注意:如造成明显痛苦,将积累 “怨念值”,增加未来追猎者强度。】
“连执行效果都有 KPI 考核。” 夕阳无奈地摇了摇头,手却很稳地落在了调节面板上。他没有调高意识清晰度 —— 没必要让老人在最后时刻醒来面对死亡;也没有改变时间参数 —— 自然衰老本就是最温和的终点。他只是轻轻将 “镇静” 参数往上推了一格,又将 “痛感” 滑到最低,让系统在老人体内释放一剂最柔和的 “睡意”。
随着参数调整完毕,老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更浅,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像是终于放下了所有牵挂。窗外突然透进一缕暖光,带着 2147 年某个安静午后的温度,落在老人的脸上,柔和得不像在殡葬馆里。
夕阳站在床尾,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出神。他想起自己在时序外科做医生时,也曾为临终病人调节过镇痛参数,那时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生死,可此刻站在这座机械殡葬馆里,看着一个陌生人的最后时刻,心脏还是会被轻轻揪一下。
这场 “死亡”,如果没有他来按下这个按钮,会怎样呢?是会迟到一点,还是会变得混乱?系统早已给出答案,可他还是忍不住想 —— 或许自己此刻所做的,不只是执行订单,更是在为这些陌生人的人生,按下一个体面的 “落幕键”。
【订单状态:准时执行。】
【时间偏差:0 秒。】
【个体痛苦指数:0.02(正常生理不适)。】
【怨念值:0。】
机械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时,一台透明的小方块从机器内弹出,稳稳落入他手心。
【死亡凭证:A-017。】
指尖触到凭证的刹那,一股信息流猛地撞进脑海 —— 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老人一生的片段:他在暴雨里背着发烧的女儿跑,皮鞋踩进积水溅湿裤脚,却把伞全撑在女儿头上;他在办公室被上司骂完,偷偷对着窗户抹了把脸,转身却给女儿买了她最爱的草莓蛋糕;他退休后在公交车上帮陌生小孩扶推车,小孩奶声奶气地说 “谢谢爷爷”,他笑出满脸皱纹,眼角的纹路里全是温柔……
一个普通人的一生,就这样被压缩成一缕极短的信息流,从他指尖划过。
夕阳握紧了手中的死亡凭证,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不是在 “终止” 谁的存在,只是在帮他们完成时间线里早已注定的终点,让这场告别,能更平静一点。
【017 号订单执行完成。】
【剩余订单:B-042,C-009。】
【剩余时间:03 分 12 秒。】
“糟了。”
夕阳猛地回过神,看了眼面板上的倒计时,心脏瞬间提了起来。十分钟看似不短,可刚才调节参数、看着老人平静离开,不知不觉就耗掉了六分多钟。如果他每次都按照这样的节奏来,恐怕很快就会面临 “逾期” 的风险。
他不敢再耽搁,转身就朝着舱门外冲去。刚跑出 017 号舱,就听到旋转楼梯下方传来一阵急促的机械运转声,抬头望去,通往 B-042 和 C-009 的舱门还在远处闪烁,淡蓝色的光晕在灰暗的殡葬馆里格外显眼。
【10、9、8……】
倒计时的语音播报突然响起,冰冷的数字像倒计时的炸弹,在空旷的馆内回荡。
夕阳咬了咬牙,目光快速扫过两个舱门的位置 ——C-009 更近一些,距离他只有两层楼梯的距离。他不再犹豫,迈开脚步朝着 C-009 的方向狂奔,金属骨骼地板的嗡鸣在耳边连成一片,像是在追赶他的脚步。
可还是晚了。
就在他即将踏上通往 C-009 的楼梯时,耳边突然响起另一种尖锐的提示声:
【订单 B-042 未在规定时间内执行。】
【订单进入 “追猎者形态”。】
整座殡葬馆猛地晃了一下,像是发生了轻微的地震。夕阳下意识扶住楼梯扶手,抬头望去 —— 只见第五层的墙壁突然自动折叠,露出一道高大的暗格,从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形轮廓。
那东西有着人类的大致骨架,却完全由金属与时间碎片拼接而成,每一块金属都泛着冷光,缝隙里还残留着爆炸后的焦黑痕迹。它的胸口位置,悬着一张破碎的订单投影:【B-042 实验物理学家??死亡方式:爆炸】,投影恰好覆盖在它半透明的 “脸” 上,像一张永远停在死亡瞬间的剪影。
“居然是按死亡方式生成的形态。” 夕阳瞳孔微缩,脚步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他瞬间就明白了 —— 这位物理学家死于实验爆炸,所以她的追猎者形态,也带着爆炸的属性。
追猎者的头缓缓转向他,眼窝里亮起幽蓝色的冷光,没有任何情绪,却透着致命的压迫感。下一秒,它的右臂突然展开,金属骨骼瞬间重组,化作一根布满能量纹路的炮管,一团橙红色的能量脉冲在炮口凝聚,带着灼热的温度,猛地朝他这边掷来!
“时间延缓装置!”
夕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抬手,腕骨发力,指节精准扣住装置上的凹槽。就在能量脉冲即将击中他的瞬间,一道透明结界 “嗡” 地炸开 —— 不是光滑的球面,而是带着齿轮咬合纹路的半透明罩子,恰好将他笼罩在其中。
时间在结界内骤然放缓,他的心跳在耳边变得低沉缓慢,连那团高速飞来的能量脉冲都被拉长成一条蜿蜒的尾巴,在空气中艰难爬行,表面的火星噼啪作响,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时间延缓装置已启动。】
【生效半径:3 米。】
【生效时间:15 秒。】
【冷却时间:5 分钟。】
“只有 15 秒。” 夕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延缓装置只是暂时的屏障,一旦时间到,能量脉冲还是会炸开,而追猎者也绝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他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 —— 右侧楼梯下方有一个狭窄的拐角,刚好能避开能量脉冲的冲击范围。没有丝毫犹豫,他在结界内调整脚步,身体贴着结界边缘,趁着能量脉冲还被束缚的间隙,像猎豹般从缝隙中钻了出去,落地时顺势翻滚,躲进了楼梯拐角后面。
几乎就在他离开的瞬间,延缓结界的光芒骤然消失。那团橙红色的能量脉冲失去束缚,瞬间炸开,巨大的冲击波撞在楼梯扶手上,金属骨骼被瞬间熔化成液态,溅落在地面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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