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雨晚晴

　　“季攸宁。”
　　老样子，季攸宁听到声音后即刻转过了身。
　　一根棒棒糖就这么戳了过来。
　　“新年快乐啊。”
　　左其琛嘴里也叼着根棒棒糖，微仰着头懒洋洋说道。

　　季攸宁没有犹豫，微笑着接过了棒棒糖。
　　“新年快乐。”

　　萧慕阳把书包胡乱塞进抽屉，随后也拆了颗糖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不公平啊季攸宁，你都给其琛打电话了，也不知道给我打一个，怎么，我不是你朋友嘛。”
　　季攸宁有些懵圈了：“啊？你当时不就在左其琛旁边吗，我也有祝你新年快乐啊。”
　　“那怎么能一样，你那只是顺带的，可我们的关系不值得你专门给我打个电话吗，嗯？”

　　萧慕阳故作夸张地做了个委屈表情，季攸宁脑袋里只冒出四个字：无理取闹。
　　不过她还是面带微笑，哄孩子一般：“知道了，下次不会忘记了。”
　　“哎，这才对嘛。”
　　小小恶趣味被满足，萧慕阳挑了挑眉，一脚踩上课桌下的横杠，将椅子顶起，然后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的，姿态悠闲。

　　“呵，你当时不是在和颜可灵玩游戏吗，季攸宁就算给你打，你有时间接？还好意思怪人家。”
　　左其琛背靠墙，右手随意搭在椅背上，左手则转着嘴里的棒棒糖，语气虽平淡，可说出的话却别有深意。
　　季攸宁也因此盯着萧慕阳看了许久，眼里的探究及兴味也没刻意掩饰。

　　皮厚的萧慕阳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主要季攸宁的眼神太赤裸裸了，只有瞎子才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那个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好朋友嘛，对了，我们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据说学校食堂换承包商了，不知道菜品会不会好一点，季攸宁，你们上学期期末请了我们吃面，今天就我们请你们吃饭吧，礼尚往来嘛。”

　　知道萧慕阳在转移话题，季攸宁没有为难他，应了。

　　.
　　经过近半月的沉寂，空旷的校园又迎来了少年们的回归，晴爽的蓝天下，他们心中被激动兴奋占据，空气也好似不再凛冽，一个个不再全副武装，而是神采飞扬地和身边人交流着。
　　林荫道已名不副实，只剩两列树干挺立着，季攸宁走在其中，既是不得已，也是自愿且乐意，被阳光洒满全身，欣然接受因它而生的暖意。

　　“...我真的好开心啊，这部番的第二季我已经等了很久了，终于出来了，我知道你们现在专心学习，答应我，等毕业了一定把它看了好吗，真的很好看很甜哎...”
　　耳边颜可灵又开始讲述她假期的追番心得，季攸宁不知道她到底追了几部，也不知道她强烈推荐的又有几部，但季攸宁很乐意听她分享，也不介意把补番加入到自己的毕业计划中......

　　“你们稍微快点呗，待会儿队伍就很长了。”
　　前方男生在催了，于是颜可灵拉上两人，疾步走了上前。

　　食堂里，人声鼎沸。
　　因为新加了很多菜色，队伍后方的学生大都仰头看着大屏幕，然后和同伴们议论着，而队伍前方的则直接探头往橱窗里看实物，在心里考虑着这第一餐该选择什么来进行尝试。

　　季攸宁倒是没怎么犹豫，只瞄了一眼，便选择了自己常点的番茄炒蛋和小炒肉。
　　比起未知的新菜色，她更倾向选择自己确定喜欢的。

　　坐下后，依旧只有萧慕阳和颜可灵嘴巴最忙，既要顾着吃，又要顾着说。

　　季攸宁和柳烟本来低头安静吃着饭，却被萧慕阳的一句话惊到抬了头。

　　“段言轩...谈恋爱了？”季攸宁问的，略皱了眉。
　　“昂，那女生追了他好久呢，然后他扛不住了，就答应了。”

　　其实萧慕阳刚知道时也缓了好久，毕竟他一直以为段言轩喜欢的是乔心妍，正因如此，他还反复确认了一下，才相信段言轩不是因为在乔心妍那受了挫才随意谈的。

　　季攸宁下意识看向左其琛，直到他也点了头，这才算是接受了这个信息。
　　她垂下脑袋瞥了眼身侧，可又立刻收了目光。

　　至于柳烟，她像是最淡定的，只在萧慕阳说出那话时流露了一丝惊讶，而后又低下头，继续安静缓慢地把米饭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
　　次日，学校举行开学典礼。
　　依旧是个好天气，微风和煦，空气清新，虽然脚下草地依旧枯黄，可若细看，却是有点点新芽冒出了。

　　学生们虽是在各自班主任监督下乖乖地站在了自己位置上，可校长和其他领导的发言实在不是他们有兴趣的，所以大部分都神游太虚，心思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直到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大家才回了神，然后看向主席台上早已在候场的代表们。
　　高三学生代表自然是左其琛，大家的目光也主要是放在他身上。
　　不过在他身前，高一的学生代表，同样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是一个瘦小的女生，尤其是和左其琛站在一起，更显得她娇小了，不过女生长相很是精致，皮肤白皙，脸小眼大，嘴边还一直挂着笑，看着就让人喜欢，想要呵护。
　　按照顺序，女生先去发了言，她的声音没有让大家意外，就是娇娇嫩嫩的少女音。

　　“我敢保证，这个方以晴肯定要成为很多男生的白月光了。”

　　季攸宁正看着台上发言的女生，颜可灵突然回过头和她说了这句话。
　　她没有开口，只是耸肩笑了笑。

　　方以晴发言结束，台下掌声热烈，其中还有几道吊儿郎当的起哄声，不过他们立刻被自家班主任阻止了。

　　轮到左其琛，掌声更热烈了，他依旧是脱稿发的言，虽然场面话也有，但主要还是他自己的发挥。教导主任其实有找过左其琛，告诉他应该怎么写发言稿，可左其琛直说了，若是不满意他的发言，可以叫别的同学来，他没有意见，这一句话直接堵死了教导主任，他便任由他去了。

　　直到三位学生代表发言结束，一切都还算顺利，不过在他们下主席台时，方以晴不知怎的差点摔倒，于是在她前面的左其琛伸出了手臂，让她搭着自己往下走。

　　这一幕被很多人看到了，老师们知道是因为方以晴走路不便所以左其琛帮了一把，可台下站着的同学们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一个个都拉着小伙伴往左其琛和方以晴那边看，然后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这个场面可比之前难控制多了，各个班主任没有办法，只能出声喝止。

　　季攸宁看到了事情经过，但她没有什么想法，只觉得以左其琛的人品，他这么做很正常。
　　可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偶然事件，却不想还有后续。

　　周四的体育课上，季攸宁一个人去上厕所，碰上了徐丽丽。
　　徐丽丽洗好手后没有先离开，而是用纸巾缓慢擦着手，面上表情些许纠结。

　　季攸宁从隔间出来，看到徐丽丽还在，朝她一笑，问：“你在等我吗？”

　　看到季攸宁的笑容，徐丽丽犹豫片刻，随后把心一横，走到了她身边。
　　“攸宁，最近左其琛和方以晴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嗯？”
　　季攸宁低头洗着手，即便天气寒冷，水温刺人，她依旧要把双手打湿，认真搓洗。
　　对于徐丽丽说的事，她并不知晓。
　　“他们怎么了，因为开学典礼左其琛扶了她一把？”
　　“不是，是左其琛跟她在假山池私会的事。”
　　“私会？”季攸宁皱了眉，这词太严重了。
　　“是啊，就上周一傍晚，有人看到他们俩在行政楼的假山池旁，其实是不是私会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有人看到他们了，而且还说左其琛把什么东西给了方以晴，方以晴接过后还笑得很开心呢。”

　　季攸宁双手洗得通红，不过冷劲儿已过，她没什么感觉了，只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你说周一早上开学典礼他们就...被大家注意到了，然后傍晚就约见面了，会不会真的......”
　　“丽丽，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告诉我的，先谢过了，不过这件事目前为止只是谣言，你知道左其琛不喜欢别人传他八卦的，所以别再和别人说了，他生起气来挺吓人的。”

　　在徐丽丽心里，她早就默认左其琛和季攸宁是一对了，所以的确如季攸宁所说，她担心她。
　　不过徐丽丽也很相信季攸宁，相信她会处理好这件事，因此在听到季攸宁的提醒后，她当即点了头。

　　把因沾了水也变得冰凉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季攸宁双手插进了上衣口袋，校服外套并不厚，所以口袋其实没什么用，只是聊胜于无。

　　“对了，这件事你是哪里听来的。”

　　徐丽丽看季攸宁已经好了，跟在她身边出了厕所。
　　“我有个表妹在这边读高一，而且她就在方以晴的隔壁班，她知道我和左其琛同班，所以听说这件事后还特意来问我情况，可我哪知道啊，我和左其琛又不熟。”
　　“所以是方以晴班级传出来的？”
　　“应该是，我表妹说他们那栋楼的三楼基本上都知道这事儿了，再过不久，估计就要传到我们这边来了。”
　　......

　　季攸宁往操场走去，微垂着脑袋，又踢起了路上的小石子。

　　“所以你说左其琛是不是真的对那个方以晴有意思，毕竟那女生长得甜美可爱，说话还软软糯糯的，没有男生能抗拒吧。”
　　听到这话，季攸宁抬了头，是沈如双和徐雅。
　　她瞬间就明白了为何徐雅要刻意把声音放大，生怕自己听不到似的。

　　沈如双对季攸宁随意一瞥，而后继续往前走着，也语气平静地回复了徐雅：“他喜欢谁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做了他那么久的前桌，也没见他主动借过我笔记，虽说只要开口他也不会拒绝吧，但这次他居然特地送上门，看来真的是学妹更香一点啊。”

　　虽然感觉沈如双的做法很幼稚，但季攸宁倒是还挺感谢她，至少她知道左其琛给人家的是笔记。
　　不过这谣言传得也太快了吧，而且沈如双知道的居然比徐丽丽还详细......

　　.
　　晚自习下课，因为周芸突然找季攸宁有事，所以她让颜可灵柳烟先回了宿舍。

　　待出了办公室，季攸宁下楼时碰上了上楼来的方以晴，她看了一眼对方怀里抱着的，正是左其琛的笔记。

　　方以晴比季攸宁快一步出了楼道，往七班走去了，而季攸宁并没有特意加快步伐赶上去，只是跟在女生身后。

　　有意无意的，季攸宁打量起了眼前的女生。
　　她虽身材娇小，可比例却是很好，扎着的高马尾轻微晃动着，使其修长纤细的脖颈时隐时现......

　　“学长。”
　　打量到一半，女生的声音让季攸宁回了神。

　　季攸宁才走到女生身旁，刚好看到左其琛出来了。
　　对方显然也没想过这个情况，有些呆住了。
　　不过等季攸宁往教室里走时，左其琛喊住了她：“季攸宁，待会儿一起回去。”
　　季攸宁脚步微顿，出声应下后回了自己位子。

　　书包已经整理好，季攸宁也不知道他们要聊多久，便趴在桌子上发呆。
　　她本是想放松一下的，可心就是吊在那儿，下不来。

　　将头靠在手臂上，季攸宁望着白墙，右手食指有规律地点着桌面，同时嘴里轻声数着：“1、2、3、4......”

　　“在干嘛呢？”
　　“......40。”

　　还挺快。

　　季攸宁直起身子，拿上书包站了起来。
　　“你好了吗？”
　　左其琛没有回答，而是拿过季攸宁的书包暂时放在了萧慕阳桌上，然后示意季攸宁坐下。

　　“这件事情有些长，你耐心一点，听我解释。”说着左其琛又从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向季攸宁，“给我一颗糖的时间，可以吗？”

　　虽然左其琛还没解释，但季攸宁的不安已经消散了。
　　她接过糖果，低头剥糖纸，双唇有了弧度：“剥糖的时间也给你，说吧。”

　　左其琛感受到了季攸宁的情绪变化，心里放松了些。
　　不过在想起要说的事情时，他声音又低沉了。
　　“是这样，开学前几天，楠楠出了车祸...”

　　季攸宁剥糖纸的手一顿，惊得抬了头，瞳孔微颤。
　　同时颤抖的还有她的声线：“你...说什么...”

　　左其琛笑了笑，给其安抚。
　　“放心吧，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右腿骨折了。”

　　季攸宁松了口气，眉头却还是紧皱，也没心思再剥糖了。

　　“那个肇事司机逃逸了，而方以晴和她妈妈当时刚好经过，就把楠楠送去医院了，因为这件事，方以晴她对我们家来说，就是救命恩人，我爸妈想要报答他们家，可他们拒绝了，说是举手之劳，无需放心上，不过方以晴她好像听说过我，在知道我的名字后，她让我辅导她学习，笔记也是她开口要的。”

　　左其琛从季攸宁手里把那颗剥了一半的糖拿了过来，继续这剥糖工程。
　　“季攸宁，他们家帮了我们家，对于这种小事，我不可能也不可以拒绝的。”

　　季攸宁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声音便也放得低软，不想再给他任何压力。
　　“我知道的，也能理解。”

　　左其琛又笑了，把剥好的糖果贴上了季攸宁的唇，待其开口后，轻放了进去。
　　“我不敢告诉你这事就是怕你这样，结果没想到还是隐瞒不了。”

　　嘴里被香甜的水果味充斥着，季攸宁含住糖果，勉力一笑。

　　“还有，开学典礼那天，她下楼梯时崴到脚了，所以我扶了她一把，其实关于这件事，我当天就想和你解释的，但看你好像也不怎么在意，我就觉得不多此一举了，而且我也怕主动解释的话，你会觉得我...莫名其妙。”

　　不知不觉间，两人距离有些近，季攸宁一抬眼，便对上了左其琛的视线。
　　对于对方眼里的情绪，季攸宁突然有些不敢猜测，也没了那个理智去分析。

　　她把身体回撤了些，一时不知怎么回复，便随口问道：“那现在怎么和我解释了？”

　　说出这话后，季攸宁两眼一闭，只觉得自己没脑子。

　　可左其琛不管是身体还是眼神，皆不退不避。
　　“因为我觉得你，现在不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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