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狗双全

　　漆黑的梦海中枢依然停留在原地，良久，她突然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伸手触碰还能感受到戒指本身在散发着热量。

　　她不知道这枚戒指来自何处，她只觉得它一直都是她的所有物，因此贝娅塔很快就不再理会它，转身立刻行动起来。

　　她来到这里是为了查看自己的两个队友的情况如何，很快，贝娅塔依靠能力精准定位到了雷米尔和埃策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都陷入了昏迷。

　　贝娅塔先是快速检查了一下两人的身体状况，确认没有受伤之后，伸手掐了掐他们的脸蛋，把两个人强制开机。

　　脸上被印了个红色爪印的埃策尔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沈队他——你流血了?”

　　贝娅塔眯起眼，强行挤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看着是有些狼狈，但是我没事的。”

　　如果她把脸上的血痂清理干净的话，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

　　贝娅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另外，沈队他现在一切安好。那座沙漏连通乔伊兰德和德瑞姆中心域，它能够使时间在一定程度上倒流，也就能扭转生命的状态。之前就有人借助它来到了乔伊兰德。”

　　雷米尔脸上露出惊愕：“扭转……沈津铎死了？”

　　贝娅塔抿了抿唇，压下心中再次翻涌的情绪：“嗯，对不起，意外发生时，我没有及时注意到。沈队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德瑞姆。有他在那，我也会更安心一点。”

　　她伸手抓住了两位队友的手，无比郑重道：“我会把事情的原委和真相以一段记忆的形式共享给你们，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以你们自身的安危为主。
　　”
　　伴随着海量信息涌入两人的脑海之中，两人看到贝娅塔的身周浮现起一圈一圈的银色涟漪。

　　犹如行星环一样的银色光环，有两圈被套在了他们的身上。

　　贝娅塔松开了他们的手：“我转交了一部分梦海中枢的权限给你们，必要的时候，直接使用，不用忌惮什么，现在是，以后也是。”

　　话音刚落，贝娅塔的背后，一串串荧光色的数据蔓延开来，汇聚成一座涌动的巨塔，并在最后组成了一座悬浮与空中的巨构，梦海的第六座中枢塔落成。

　　她站起身来时，两人几乎同时回握住她的手。

　　抓住左手的人问：“你要去做什么？”

　　拽紧右手的人道：“不要让自己受伤。”

　　贝娅塔终于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她抽回指尖：“一点小事。谢谢你们，我很高兴我的每一步都有意义。”

　　矮小的少女以极快的速度腾空，像是闪烁消失在他们面前。

　　她的问候打破乐土的寂静：【久等了，诸位。】

　　雪停了，贝娅塔悬浮在千米高空之上，俯瞰着脚下灯火通明的乔伊兰德。万籁俱寂之中，她轻触环绕周身的银环，嗡鸣声打破沉寂，亿万道荧光标记如蒲公英般飘落，在每个生灵发梢烙下印记。

　　地面涌出犹如融金般的液体，将乔伊兰德变成一片光怪陆离的金色海洋，城市仿佛浸泡进沸腾的晨曦之中。

　　随着权柄最大限度地被调用，贝娅塔的面容开始出现细微的裂隙，肌肤犹如瓷片一般剥落，粘稠的血液挣脱了重力的束缚，一颗颗豆大的血珠在她身侧悬浮。

　　黑发少女宛如定格在神龛中的瓷像，不再出现任何一种情绪，一对异色的眸子犹如无机质的宝石，散发着瘆人的寒意。

　　此时，她不再像一个人，也不再像贝娅塔。

　　少女毫无波澜的声音出现在每一位观众的脑海里：【首先，该如何称呼你们最合适？天际线公司的主顾？猎杀游戏的观众？拍卖我肢体的权柄化身——无论你们是什么身份，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一抹猩红在歌剧院穹顶炸裂，某位以欢愉为食粮的劣神轰然陨落。祂破碎的权柄如血色萤火升腾，从远处看，不断有丝丝缕缕的碎闪向高空汇聚，紧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第四缕，这些光芒微弱且颜色各异，但是数量却十分惊人。

　　碎闪构成了一条条自地面蔓延向高空的光幕，在空中的漆黑小点处汇聚。

　　与此同时，贝娅塔解除了对乔伊兰德人五感的封锁，生命因此听到了那些歇斯底里的尖啸、呓语、诅咒——源源不断，震耳欲聋。

　　……

　　[请您放过我，我只不过是受邀来观赛而已……未曾打过您尸首的主意……]
　　[你这个该死的疯子——杀死我们你也会被讨伐！]
　　[你会为你的贪婪付出代价！]

　　……

　　这是一声嗤笑。

　　代价？

　　那请你们先为你们的贪婪向我赔礼。

　　贝娅塔的身躯不断地崩解破碎，却又不断地被这些碎闪修补，她像是不断地被拆解又重组，血液被光芒包裹着，渐渐地，她仿佛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什么需要维持这个人形，维持着这副模样。

　　一个又一个的细微权柄，一件又一件的神骸，伴随着这些【游客】们东奔西顾绝望又无助的记忆一点一点地进入梦海中枢塔的体内。

　　她并没有因为杀死这些位格低于她的看客而愧疚，也没有因为复仇的成功而喜悦。
　　她只感受到了巨大的悲伤，可真奇怪，她分明感到心中空空如也。

　　贝娅塔将视线投向乔伊兰德。

　　她看到居住在次等平民区的女人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她听到那个智力缺陷的孩子指着窗外漂浮的金色光粒喃喃道：“妈妈，云在流血……”

　　慌张的女人疯狂点击手环，想要明白这一幕究竟是什么情况。

　　贝娅塔看到瘫痪的武器市场的路面上，散落着一张张的宣传单，“绝版噩梦体验卡带”几个大字无比显眼。

　　她看到权贵们聚集的舞厅内，侍酒的机器人突然喷洒金色液体，尖叫声中，宾客们的真丝礼服被灼出星图般的破洞。她看见贵妇人撞上香槟塔，看见绅士的翡翠胸针扎入皮肤 ……她看见空中观景台上有人疯狂拍打智能玻璃幕墙；她看见神父将圣水泼向颤抖的信众；记忆贩子舞动着手里的神经贴片；流浪汉的破毯子在金液上沉浮……

　　贝娅塔第一次如此细致地审视着这片土地，良久，她像是与它初次见面一般，打了个招呼：“你好，乔伊兰德。你好，娱乐至上。你好，欢欣。”她顿了顿，“——这些力量不多，但已经足够了。”

　　她将自己的手臂抬了起来，遥遥望向远处漆黑的天际线：【诸位，请向你们的乐土说再见，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停留在地表上的两人暂时从贝娅塔留下的【精神信标】之中抽离，抬头仰望着光河的尽头。

　　他们始终无法看清贝娅塔的所在，却在这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劲风，两人立刻压低重心。

　　“抓紧！”

　　这声吼被淹没在天地崩裂的轰鸣中，风声猎猎，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余光之中，高耸入云的巨塔射出了一道炽亮的光束，它洞穿黑夜，直指域外。

　　刹那之间，两人的视野内部皆是雪白一片。

　　地面开始隐隐震颤，耳畔穿来了无比清晰响亮的碎裂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迸裂开来，闷响自空中传来，不一会儿，地面一次又一次地震动，都昭示着那些碎片掉落了下来。

　　埃策尔感觉自己的身子被地面颠了几下，四周的动静实在太吵，他在狂风当中艰难地向雷米尔靠近：“贝娅塔究竟破坏了什么东西？”

　　不等雷米尔回答，同伴温和得有些失真的声音解答了他的疑惑：“我推倒了隔离各大板块的帷幕，我要让梦海紧密相连。”

　　埃策尔和雷米尔的神情都瞬间空白，他们无法想象这意味着什么，也无法理解她这么做的理由，以及这么做的后果。

　　尽管贝娅塔目前的能力依然有限，让乔伊兰德人知道其他不稳定板块在经历什么已经绰绰有余，她将噩梦与勘探家的信息一一填入了乔伊兰德人的脑子里。

　　贝娅塔要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告诉他们噩梦会泛滥成灾；梦神的尸骸被贪婪者玷污；乐土受窃贼照拂。

　　她不在乎这些人会是什么反应，她也不考虑后果，相较于她曾面对的以及未来将面对的，他们面前的一切微不足道。

　　贝娅塔要将这些历史翻出来，烙印进他们意识之中。

　　她给了他们勘探噩梦的记忆。

　　【不要质疑你们脑中多出的记忆，因为很快，这些记忆中所见到的场面，将会成为你们再熟悉不过的日常——】

　　她的声音在寰宇当中回荡。

　　【我亲爱的朋友们，现在请抬头看看你们面前的日出，日出的方向，有四个领域，他们是恩菲尔德联邦，德瑞姆帝国，伊莱西姆共和国，埃舍里亚。那里是我旅途的起点。】

　　无人望见的高空，贝娅塔伸出左手。

　　【面朝日出，看向你们的左手边，那个方向是殁亡的国都，瓦尔迪斯，你们或许以为他们已经毁灭了。事实相差无几，瓦尔迪斯人民的人口确实因为噩梦的侵扰而锐减，他们的人口仅余上千人。】

　　贝娅塔顿了顿，展开右手。

　　【你们的右手边，则是一片没有人类的净土，也是我的终点站。】

　　【你们仰仗着天际线公司从第一板块盗窃的梦神遗骸，让你们的国土变得稳定安逸，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建造出固定的噩梦来供你们消遣与享乐。】

　　【纵容着猎神组织在你们的领土生根发芽，让域外的财富流入你们的口袋，而苦难的人民被你们以边境高墙隔绝，可你们未曾想过向他们伸出援手。】

　　【你们冷血，你们自诩高贵，你们自命不凡。】

　　【很抱歉，从现在开始，乔伊兰德不再是一片可以醉生梦死的乐土。】

　　【给我把你们的头低下，收起你们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跪下——然后向他们磕头。】

　　【我担心你们可能有些混乱了，这样吧。再次向你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梦海中枢塔，你们也可以称呼我为北雅或者贝娅塔——你们的梦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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