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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倏然一顿的手在确认身份的那一刻再度解封,裴海眼底的那刻惶恐也在同时间消失,换来的却是发自心底的理所当然。
“白昱程同学。”
他没有回复白昱程的话,相反,他抬手摘下了步林隐藏在长发里的断发,偏头,语气相当坦然地望着白昱程,眼底流转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挑衅与压力:“麻烦你回避一下,我和步林同学有些话要谈。”
裴海说着,手还不安分探向步林的衣领,像要替他整理一下衣领,却被步林冷漠且毫不留情面地拍开。
“啪——”
清脆的拍击声让白昱程和裴海同时怔住。
“让开。”
步林没管裴海的反应,他错开挡着他位置的裴海,径直走到了白昱程旁边,冷声道:“谁和你有话要聊?”
白昱程哪见过这种场面,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在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跟着步林的步伐,大步朝教学楼走去。
初秋正午的阳光依旧毒辣,白昱程没走几步,就感受到了身上校服外套黑色面料的位置贴得他皮肤发烫,于是他只得脱下外套搭在臂弯,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与步林同行。
步林一直觉得自己不是童话故事里被人刻板印象的“柔弱公主”,自然也不会需要白昱程的拯救。
可你以为永远只是你以为,步林并不知道,他的身体比他的思想和心灵,更为诚实。
白昱程是近视的,但在刚才那样的距离下,他却清晰地看见了裴海的动作与神情,并又一次因为步林的眼神而乱了阵脚,让他不假思索且莽撞地,再次为他扮演了“英雄”。
·
下午的周测依旧和曾经的每一场考试一样,在满怀希望中开始,又在唉声叹气和下次一定中结束。
白昱程的假条被温洛批准了,于是考完最后一场英语后,他便和步林在学校正门前“分道扬镳”,并在即将出门的那一刻,拦住了步林。
“你不准备和我说什么吗?”
由于白昱程星期天就回来,因此他并没有带行李,而是换了套便装并戴了个口罩,模样看起来和那帮考完试就要离开的学生一般无二。
“说什么?”
步林本就不喜欢这样人多的地方,陪着白昱程来校门口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耐心。
“你昨天晚上明明答应过我,要多和我说说话的。”
白昱程朝旁边的花坛挪了几步,尽量不挡住他人去路,语气中却平白多了几分委屈:“现在我可是要走诶,你不应该和我说‘白昱程,下次见’吗?”
八月中旬的桂花开得最为盛大,而两人又恰站在一树繁花之下,晚风拂过,花香裹挟着落日余晖,如烈酒般尽数倾泻在二人肩头,将他们都染上了一层浓烈而缠绵的香气。
“……”
步林没有和人道别的习惯,自然不知道这人回个家事还那么多。知道的是他要回家两天,不知道的是他要应征挂帅,打二十年仗后再见。
“白昱程,下次见。”
步林秉着让他赶紧滚的理念,极为不情愿地学着他的话,干巴巴地说。
“下次见,步林!”
得到回应的白昱程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他高兴地像个得了奖赏的孩子,语气里全是掩不住的激动:“周一回来我给你带吃的,记得看消息!”
“好。”
步林的语气更敷衍了,他把抱在手上的校服外套换了只手抱着,并抬手看了眼时间。
见状,白昱程也不好再与他纠缠,他拿着假条跟着人流,一起走出了校门。
因为疫情的缘故,学校门口的学生大部分都是自己回家,只有少部分家长在门口拿着补课传单等着。
白昱程挤过层层的人群,找到李妈开的那辆辉腾,从后门上车。
车门方才合拢,白昱程脸上的那抹因为步林的笑意便因后座另一人的存在而骤然冷却。
她怎么在这里?!
她居然回来了!!
仔细想想,罗曼的回来似乎并非空穴来风,因为白昱程在拿假条时有注意到,温洛给他批的假条不是他请的“复查身体”,而是家长要求离校。
的确,现在外面疫情如此严峻,要不是有家长作为担保,班主任哪敢就这样放学生出校?
罗曼依旧穿着她那条黑色绸质的黑色鱼尾裙,高雅且冷漠地坐在后座上,用一口流利且地道的美式英语和人通话。
白昱程僵硬地上车,并别扭地靠着车门,决不愿再靠近她半步。
见白昱程坐好,李妈便也点火起步。而两人就这样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在车里各自保持着各自的安静。
“你为什么请假?”
打完电话的罗曼把手机置于膝上,语气疏离且冰冷。
白昱程透过后视镜瞥她一眼,毫无波澜地回答:“身体不舒服。”
平心而论,在同龄女性中,罗曼的容貌的确堪称惊艳。岁月未曾无情地侵蚀她的美貌,反而将她埋藏在灵魂里的坚毅内核淬炼而出,与她锋利的眉眼相得益彰,一举一动皆散发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闻听此言,罗曼将涂着口红的薄唇抿成一线,不再言语。
说句实话,就白昱程和罗曼这疏远法,要不是两人的五官有几分相似,不然去了外面,都没人敢说他们是一对母子。
不过也是,白昱程从九岁就没怎么和她见过面,即便相见也不过是干涩的问候,或是劈头盖脸的斥责,就这样的情况,两人之间要是还能有什么温情,那就真是见鬼了。
难言的沉默在车内无尽蔓延,白昱程就这样和罗曼一同挤在这后座,共同回到了那座毫无生气的宅邸,并且共进了一顿从精神到实质都冷冰冰的晚餐。
罗曼从不会在意白昱程爱吃什么,或者说她根本都不知道,因此纵使这餐桌上的汤菜均氤氲着温暖的白烟,暖黄的氛围射灯将餐桌烘托得温馨宜人,却依旧化不开这对不□□子之间的寒意。
“你是不是已经满十八岁了?”
在晚饭快要结束,白昱程准备下桌时,罗曼突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白昱程放下筷子,淡漠地说:“对。”
“我给你联系了哈佛的法律专业,明年高考结束,你就可以直接入学,毕业直接进我的事务所。”
罗曼也放下筷子,她用手指捻起李妈放在旁边的毛巾将手指擦干净,“学费将由我来承担,你不用担心……”
“我不去!”
白昱程未待她说完便猛地抬头,声音也陡然拔高,他一字一顿地拒绝,“我不想去国外!”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问我想要什么呢?!”
“选专业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因为你想让我学文科,就偷偷联系我的班主任替我改了志愿,害得我差点去学文科!”
“现在你又替我预订好了我的人生,凭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罗曼,白昱程总是少一些耐心,可能那些耐心,早就已经在儿时漫长的期待中,磨成了难以捕捉的灰。
罗曼抬眼,用她那双唯一和白昱程一样的眼睛,隔着桌子俯视着他,语速缓慢却重若千钧:“你想要什么重要吗?”
“人的意愿永远是最不重要的,就像当年的我也不想生下你,但你不也是出生了吗?”
罗曼的语气激昂了些许,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当初的你和白振海,有一个人问过我的意愿吗?!”
白振海,就是白昱程那个因为晚期胃癌而去世的亲生父亲,也是罗曼最恨的人。
若非当年白振海不怀好意地设下了那场“鸿门宴”,罗曼岂会在事业巅峰期被迫怀孕,又何必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屈居于这方黄金牢笼,扮演白昱程的母亲?
所以在白振海死的当天,罗曼唯一一次发自内心地对白昱程温柔了一次,因为那天,是她彻底逃离白家,真正重获自由的日子。
白昱程知道这些,所以他明白罗曼在看着自己越来越像父亲的面容时,一次又一次的抓狂与指责,所以他能理解她张冠李戴的憎恶与恨,也能理解她的不喜欢。
因为……父债子偿。
于是,面对这次罗曼的指责,白昱程又一次无助地低下了头,无法反驳:“我知道了……”
“我吃完了,您慢用。”
白昱程只感觉他的胸口好闷,像是被压了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堵得他不仅无法呼吸,就连行动也受了限,导致他从餐厅坐电梯回他的房间,居然花了足足十分钟。
其实白昱程此次故意请假回家,本就是想趁此机会好好与罗曼通个电话,向她询问一些关于顾云溪与白振海往事的细节。
可他万万没想到,罗曼竟亲自回来了,而在直面她时,白昱程却连开口询问的勇气都荡然无存。
“砰——”
白昱程
只要看不见,听不见,就不会难过。
罗曼的话所带给白昱程的疲惫与窒息感将他死死包裹,他心灰意冷地甩上房门并反锁,背靠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在他没开灯的卧室地板上,他试图用这道薄薄的门,从物理上将自己与罗曼彻底隔绝。
“太太?”
一直在厨房旁小房间用餐的李妈闻声而出,她神色踌躇,似不知该如何是好,“蛋糕还要吗?”
“不必了。”罗曼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扔了吧。”
李妈没有说话,她只是依言按照罗曼的要求,把那个精美的、且写着白昱程十八岁生日快乐的冰淇淋蛋糕,孤单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甜腻的冰淇淋蛋糕最终还是孤寂地在垃圾桶里化成一摊甜水液体,而白昱程那颗好不容易被步林不知所以所拼起来的心,又一次碎了满地。
夜深了,该睡觉了。
·
2022.8.20.00:05
“嗡——”
4101:晚上好。
4101:不知道能说什么,早点睡。
4101:晚安,白昱程。
被白昱程设为振动模式放在床头的手机在夜里轻颤几声,导致屏幕亮起片刻,却又因主人的置之不理,悄然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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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卡文了,有点崩溃。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本就很容易卡文,上一本我唯一卡文的时候是完结要考期末考试了,收伏笔收不回来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