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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梵天城(二十六)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您难道不知道吗?”江含墨并未被叶霜激烈的质问吓住,反而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平静地反问。
“风....无痕。”叶霜——曾经的小荷——如今的天香楼老板娘在心中默默咀嚼着这个多年被埋没在脑海深处的名字,指尖微微颤抖,表明她内心并不平静。
掩去脸上的惊容,她垂下眼眸,避开面前那对清亮锐利的眼眸,“小五的肩胛骨处,应当有一个淡红色蝴蝶形胎记,与小姐当年如出一辙。”
她在说谎。
不过江含墨并未戳穿,而是扯了扯衣物,想要看看自己是否有这种东西。然而,她的手刚碰到衣襟,旁边一直沉默的沈宵立刻就有了反应,他用带着一丝不赞同的力道,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喉咙里发出有些滞涩的声音:“不....不可”
江含墨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安抚一只过度紧张的大型犬,将他的爪子从自己肩膀上拿下去:“没事,看一下而已,我不在意。”
叶霜有些奇异的看着两人的互动,在这风月场中浮沉几十年,她自认阅人无数,各种关系见得多了。她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有种旁人难以介入的、密不透风的默契,那护卫对这位的保护欲几乎凝成实质。
但要说“爱”,也不尽相同。而且,这两个人貌似都没开窍的样子,断袖,在这个世界也并不多见。
另外,那个护卫甚至连人都不是吧。
另一边,江含墨经过一番艰苦努力,终于把肩部衣服扯了下来。叶霜没有忘记正事,凑近查看,果然,那片肌肤白皙细腻,肩头线条圆润,但上面干干净净,并无任何胎记的痕迹。
果然没有。她心里暗道。
而这当然不是她真正要确认的地方。叶霜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滑向江含墨的耳后,在那不易察觉的发际线边缘,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粒小小红痣。
确实是他。
确认了这一点,叶霜心中百味杂陈,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翻涌,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认命意味的叹息。她像是卸下了某种重担,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疲惫,摆摆手道:“好了,穿上吧,我……信了。”
她又回去坐下,姿态与先前招待客人时的圆滑疏离截然不同,眉眼间多了几分真切的、属于长辈的柔和与沧桑。“我叫叶霜,”她看着江含墨,语气平和了许多,“你若不嫌弃,唤我一声‘霜姨’便好。”
江含墨整理了一下衣襟,主动问道:“您不问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叶霜摇了摇头:“既然你今天能出现在此处找我,想必是有一番本事的。你们修仙之人的法术我们必然是不懂的,过程如何,我并不需要知道,也没必要让你多费唇舌解释。”
她顿了顿,直接切入核心:“所以,你今日特意找来,所为何事?看在我和你娘当年的主仆情分上,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但说无妨。”
江含墨也不再绕弯子,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中已久的疑问:“我娘到底嫁给了谁?或者说,我爹究竟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叶霜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变得难看至极,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她知道自己作为凡人,在那些权贵手中,尚可凭借舌灿莲花求得一线生机,但在修仙者手中只是渺小的如蚂蚁一般的生物,随手便可被捏死。
这个问题,牵扯的隐秘太过可怕。
说出真相,最好的结果或许是自己悄无声息地死去,能换得小姐一线生机;最坏的结果......她实在是不敢去想。
江含墨看着她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打破了凝固的气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她并无意逼迫或虐待一个可能知情的老人。
“我若说了,你可愿保我性命?”叶霜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性命?
看来,这个问题是问对了啊!
江含墨眸光微敛,“如果你如实回答,我自然可以保你性命无虞,你若实在担忧,我可以立下心魔誓,若我违背今日承诺,便道基永毁。”
反正是风无痕立的誓言,干她江含墨何事。
听到江含墨给出的承诺,叶霜的反应却出乎预料,只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心魔誓便不必了,你有这份心便好。”
她曾亲眼见过立下心魔誓的男人,最后是如何面不改色地杀妻弃子。若一个人心意已决,再重的誓言也是拦不住的。
她所求的,并非自己的安危。她看着江含墨,眼神带着一种祈求:“我只要你一个承诺,无论你知道了什么,将来如何,都永远不能伤害柳....不能伤害你娘。你可能做到?”
江含墨沉默片刻,权衡着柳氏在这场局中的角色,是受害者?是同谋?还是别的什么?最终,她迎着叶霜恳切的目光,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只要她不主动害我性命,我绝不伤她。”
叶霜没有质问她的沉默,也不介意后面附加的条件,只像是终于得到了某种赦免,缓缓合上眼眸,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在述说往事之前,她最后问了一遍。
“这世间,有些真相……比死亡更难承受。”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孩子,你当真准备好了,确定要听吗?”
“霜姨,”江含墨的语气坚定而平静,“我既然今天来了,便已经想清楚了后果。您不必再劝,也不必再问。”
叶霜明显瑟缩了一下,她缓缓睁开眼:“你娘,出嫁过三次。”
江含墨眼神微动,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这倒是她未曾预料到的信息。
“第一次,”叶霜的声音带着遥远的回忆,“便是嫁给了你爹,风守正。你应当也了解了一些,小姐在风家过得并不好。”
江含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他们最初在一起,应当算是一见钟情吧。”叶霜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当初......是劝过小姐的。门不当户不对,那人只是个山野猎户,如何配得上金枝玉叶的小姐?你说对不对?”
“可她那时候,哪里听得进旁人的半句劝呢?”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丝悔恨,“可恨,最后,是她自己请求我——杀了她。”
江含墨瞳孔微缩,“所以,那场大火,是你放的?”
叶霜倒是不再隐瞒,直接承认,点了点头,脸上是混杂着痛苦与麻木的神情:“是我。”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飘忽地补充道:“李华那孩子……应当也跟你提过我和那老瞎子的事情吧?当年的那场大火之后,我和他就再也没见过面。他一直以为,是当年我们一起冲进火场找人的时候,是我杀了……”
她的声音越发干涩,说到最后,那个名字也没有被吐出来。
“五郎。”江含墨适时地、平静地替她说出了那个名字,“但是,杀了他的人,不是你。”毕竟自己当时,可是体验了一遍风无痕死亡时的情景,
“哈哈哈哈哈哈哈”叶霜痴狂地笑了起来,“多可笑啊,我被他误解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到头来,竟然是一个......一个‘已死之人’来替我辩解”
“真是...赫赫...嗬嗬造化弄人”妇人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对劲,陷入了一种半癫狂的状态,声音哽咽破碎“可惜,老金,你还是没能听到.....”
她用力抹了把脸,看向江含墨,眼神空洞:“我放的那把火,烧了风家,也烧了我自己后半生的安宁。你娘在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若有一天寻到我这里,就直接告诉你实情。她还说‘别恨我’......”
江含墨呆立在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她。呃,说起来,好像自己是受害者来着,没什么安慰的义务。她本以为作为穿越者,对此不会有太大感触,毕竟这是原主的家事,可心口却闷得发疼,是“他”残留的情绪吗?
她只静静等待着,直到叶霜失控的哭声渐渐微弱下去,变成压抑的抽泣,这才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到叶霜面前。叶霜情绪稍缓,用帕子擦拭着满脸的泪痕,为自己在小辈面前失态而有些窘迫时,江含墨轻声问道:“为什么?她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不惜求死?”
叶霜低声道:“她嫁给你爹时,是真心的。”
她踱步走到窗前,背对着江含墨,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这样能让她更有勇气讲述下去。江含墨坐着,只能望见她的背影和侧脸,不过她并没有窥视别人脆弱的癖好,没有凑上去。
“风守正虽然只是村中猎户,却生得俊朗勇毅,待人又谦和有礼,每次见到小姐却是笨嘴拙舌,说不出几句话。”
“我虽然一直觉得,此人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小姐,但谁叫小姐她一意孤行,甚至说出不嫁给他就去死的狠话。我拗不过小姐的意愿,又见那风守正表面上确实还算正派老实,便也只能应允了。”
“小姐脸上常带着笑,甚至渐渐不再像未出阁时那般依赖我,与我同住了。风守正赚了些钱,商量搬到焚天城里去。也不知道他哪里找到的关系。”
“我心里一直不安,总想着,如果哪天,小姐被那猎户欺负了,伤心了,我就立刻带小姐离开,我来照顾她一辈子。小姐她....自小被保护得太好,心思单纯,没有我在身边提点,怕是...”
她的声音骤然变得紧绷:“有一天,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江含墨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坐直了,星星眼望向叶霜。一旁的沈宵察觉到她的眼神,不知不觉往两人中间挪了挪。
“她的衣服上全都是血,整个人吓得魂不守舍,话都说不利索,只反复说...风守正杀人了!天可怜见的,小姐这么多年哪里见过那等血腥的场景。我当时一听,就怒火攻心,只觉得那天杀的风守正果然不是好东西!拿着菜刀就要过去跟他拼命!”
“可等我冲过去才知道......”她的语调忽然变得有些怪异,“那所谓的‘尸体’,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具妖族的尸骸。”
“没想到啊....风守正那个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披眉耷拉眼的猎户,背地里竟然还有这种本事!”叶霜的语气里,并没有江含墨预想中的嫌恶或是激烈反对,反而隐隐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甚至是略带赞赏的意味?
江含墨侧目看着她,再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对妖族根深蒂固的恶意。
“为了挽留小姐,他也对我全盘托出自己的打算和生意——想必你当时也有所察觉,豢养、贩卖妖族。于是这件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可正因如此,灾祸之后接踵而至。他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小姐的孩子身上!”叶霜的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为了一个算命的老疯子几句胡言乱语,说那孩子天生的根骨能引动天地异象,是千年不遇的奇才,若炼入妖丹,可成无上法器,甚至可以洗髓伐骨让凡人也能踏上修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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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宝宝们,我最近在考公啦!更新可能有点慢。希望一起考公的宝宝都能美美上岸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