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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风向
李婉桐抱住江云织,很久才松开。回头,已经一扫阴霾满血复活。
“这位公子,请问我们要如何从这里出去呢?”
李昭清咳:“我小范围铺设了结界,自此处一路向西走十里,便算出了结界。”
“多谢。”李婉桐拘了一礼,对江云织道:“阿云我们走吧。”
“等等。”李昭一步跨出,拦在二人前路,视线最终落到江云织脸上。
“若要寻上仙界来的人,问灵山弟子最容易不过。”
江云织眸中平波缓进,静置的琥珀琉璃瞳情绪都映得极淡,余下一片淡然自若,“李公子是说知道灵山弟子所在。”
李昭楞一会,微颔首:“我可以用传送法阵将你们带到他们跟前。”
“是否太麻烦你了。”李婉桐不好意思地道。
“不麻烦。”
李昭只将视线转到江云织脸上,意思:“你觉得如何?”
江云织想想,蜻蜓点水点点头:“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李昭唇角极轻地向上挑了挑,退开到旁侧让了路:“路上说。”
-
九重天·八重四境。
一名道骨老者躬身端首立着,领口别着一枚木质菩提子串成的饰件,衣摆处用淡青丝线绣着山水意境,既显淡泊,又藏仙韵。
“陛下。”老者作揖,“依臣看,此事暂且搁置,先处理眼前之事最要紧。”
神武帝似在踱步,但强大的气场却根本看不出此人内心纠结,唯余望尘莫及的神性与望而生畏的敬仰。
“你以为吾该怎么办。”
老者垂首:“陛下天意,臣不敢揣度,一切听凭陛下做主。”
神武帝无奈摇头,发冠的珠坠跟着轻晃,“吾想要迎回那孩子,却不得不顾及群臣悠悠众口。”
老者俯目:“陛下若为此烦忧便不值许多。”
神武帝疑惑:“仙君此话何意?”
老者道:“那日朝会,李峰仙尊曾进言,陛下或许可作参考。”
神武帝顿步,脑海闪回那日情景——
上仙界再起狂澜,这一次却是为不日前芳菲殿的一剑。
天宫分成几大派,朝会争论不休。
立在人前的褐袍仙者面容严峻:“陛下!臣以为此人既使‘流风回雪’‘与流云逐月’两大剑式,其必然与从前的昭华宫主江云织、上清宫宫主江长风,深有渊源。但无论站在何种角度,我们都不能在事情真相出现前妄下定论,将其定义为某一人,毕竟当日臣等多数并未在场,与其仅凭武将片面朦胧之词臆想,何不将其请来天宫,当面问询一二。”
背后有声音驳道:“有何可问?此女闯我天境,掳走罪仙,打伤我族人,摧毁擎天盘,三千神锁,桩桩件件无不在触犯天威,合该以罪论处。莫说她与罪臣有渊源,她便是跟古神有渊源,也改变不了其藐视天律这一事实。”
“是啊……”“是啊……”
响应后者的附和四面起,显得前者的发言微末孤零零。
褐袍仙者顶着质疑,再上首:“陛下,臣以为既此人敢孤身一人亲闯芳菲殿,冒险救人,而又无其他动机,其中必有隐情。此人施展的剑式无论如何陛下应该查明真相,若能得知其身份来历,或能挖掘到千年前,上清宫尊者遇袭仙逝悬案。”
“李宫主这便说远了。”长须老者斜斜一眼,眼中漠不关心:“我们如今讨论的是此人擅闯芳菲殿劫囚的铁罪,李宫主道及千年前的事,未免驴头不对马嘴。”
褐袍仙者沉吟,面对质疑,他几次想沉默,可冥冥中仿佛有股信念,让他想要坚持下去。
于是举目:“此人施展的剑式分别为‘流风回雪’与‘流云逐月’。这两式剑法,前者乃从前上清宫宫主江长风所创,只传于亲传弟子,而江长风宫主毕生仅收一名弟子,便是从前的昭华宫主江云织。后者仿其师尊延创一式剑法,名‘流云逐月’,与前者不同的是,‘流云逐月’需搭配复杂身法,才能展现此剑法真正威力。芳菲殿前的一剑,攻势霸道迅猛,众多天将亲眼目睹其游刃有余的剑式。两套剑法皆已失传千载,如今再现,曾经的执剑人却早已不再,是以此事必有蹊跷。事关之人特殊,臣恳请陛下三思。”
帝位的人没有说话,又多出许多反驳声音。
“照李仙尊的意思,是怀疑强闯芳菲殿的刺客,与从前的昭华宫主江云织有关系,但没有直接的关系,还觉得其中有人故意在混淆视听。”
李峰目不斜视,“不错。”
有天官冷飕飕道:“那不是更罪加一等,与罪臣关系紧密,又犯了天律,当诛之以正天纲法度。”
“你——”
“怎么?在下说的不对?”天官扬首,“显而易见的答案,李宫主莫非觉得此人无罪嘛。”
神武帝的眸光微敛,忽落在角落一隅,神音回荡大殿:“元柏仙君怎么看待今日之事。”
此话一出,争论安静了。
许多神识目光放在了神武帝与元柏身上。
被点名的仙官楞楞,不似情愿举了举手作揖,语气没什么起伏:“臣,无甚所感。”
没有为难,上首的注意挪开了,紧接神音对着众仙,平平淡淡地道:“众卿以为,今日吾昭告三界,昭华宫宫主江云织,即今日起复其名位,凡见之人,官降半职,稽首礼待,如何。”
话落,气氛诡异安静三息。
“什么?”“什么?”
直到炸了锅,众仙一个个仿佛丢了平日体面,老一辈也不顾风度,大喝一声:“陛下三思!”
“陛下不可如此!”
“陛下。”
褐袍老者听了还算冷静的。
殿上吵得不可开交,神武帝也不出言制止,吵到最后,零星几个都自动闭嘴了,神武帝才复道:“众卿以为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自然十成九都不同意。可帝君如此问,哪里有半分想听人意见的样子,分明是道旨意。
然而还是有天官抓到了关键,进言问:“臣斗胆问陛下,缘何忽然间要复一罪仙名位?若要为已故之人追悼,帝君何出‘见之礼待’之语,莫非此人还存活于世?”
大殿众天官皆是明白人,听神武帝表了态,无人敢打岔接腔,难得一个不害怕的,众仙目光纷纷投向此人。
神武帝面对天官发问,略点首,“昭华宫主江云织于吾、于天宫、于众卿,曾是不可或缺的一员神将,即便曾有误会,千载漂泊,吾以为往事莫回首,今时今日若其肯将功补过,功过相抵,未尝非圆满。”
老仙臣讶然:“陛下之意……难道那擅闯芳菲殿劫囚之人是……”
话至此,众目圆睁。
江云织还活着。
那擅闯芳菲殿,凭一己之力突破千人防线,震碎擎天盘,劫走罪臣李婉桐的刺客。
千年前那场惊动三界的围剿,竟没能将她置于死地。
或许她用了什么手段,死遁千载,瞒天过海,直到李婉桐获罪,才贸然出现暴露了自己。
有仙官心念崩塌:“不可能!千年前我亲眼所见,江云织主观意志自爆,道毁人亡,怎么可能还活着!”
此人正是当年参与了九天流月崖截杀围剿的一名仙者。
其身边几仙官一脸古怪看他。陛下都说明白了,他却质疑天威,公然与陛下行反调,下朝可有罪领的。
不过不只他一个,千名天官,自然有当初一齐参与围剿的部分上仙,连串跳了出来质疑。
“陛下!老臣以为江云织既敢回来,这一番举动恐是预示着往后她会对我族不利!”
“此子曾数次勾结魔族,陛下为何还要助纣为虐?莫非陛下就全然不顾及万千苍生安危吗!”
“若不曾发生芳菲殿劫囚一事老臣决计不会说什么,可陛下分明晓得此人种种作为,为何还要复其神职,养虎为患?”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一十二……二十三……
整整二十三人站出,皆是有资历的老臣,皆是方才不发一言的仙官,此时全都站了出来。
话锋一边倒,却比七嘴八舌的争论更为盛气凌人,叫人不敢作声。
一些年轻的小仙已是屏住呼吸,生怕发生点什么事波及到了自己。
角落一隅无人注意处,元柏肃然的脸上不见波澜,只是阴沉着脸默默目睹发生的一切。
终于到最后有了不同声音,褐袍仙者身边一名仙官进言:“陛下圣明。老臣以为从前种种本就疑点重重,昭华宫主自幼便走近臣等视线,也是陛下亲自看着长大,她向来对天宫、对陛下忠心耿耿,鞠躬尽瘁。老臣不愿相信昭华宫主会背叛愿意相信昭华宫主!”
“陛下,从前上古神钟之谕言所指天命之人,直到邪神珩琅再度临世,也未出现在我族人之中,陛下曾一度感慨,恐神谕无法实现,陛下可曾想,那天命之人,或许就是昭华宫主江云织。”
神武帝舒展眉眼:“吾愿闻其详。”
前者稽首:“邪神珩琅当初被封印那日,参与围剿的有百名上仙,据他们所言,江云织,是第一个伤到珩琅之人,那么后来将其斩于剑下的是谁,众说纷纭,我们不论过程,只论结果。
在邪神珩琅被封印后,神谕并未降临在那百数上仙之中,而除去因战役陨落同族,昭华宫主,是他们之中最强,也是陛下您曾经最看好的一为神位候选人。当初不知她生死去向,若说她曾真的陨落于中天,如今的奇迹,如何不是神迹?如何不是天命所归,浴火重生!”
一番话慷慨激昂,说话的老臣年迈,话落猛地咳了咳,拍拍胸口,眼神却无比清亮坚毅。
众人闻声而滞,暗忖可能性。
“若她是天命之人,为何千载来她从未回宫,如今还堂而皇之闯宫劫人,来去无踪?”
这一问,老臣拱手。
“陛下。若非千年前那场误会,昭华宫主不会躲起来却不愿回宫,如今闯入芳菲殿劫人,说明她还没有忘却曾经的情,她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呐,何至被逼至此绝路。”
“呵。”大殿一声冷哼,冷飕飕道:“李宫主这是护女心切,眼看此人把你女儿劫走了你怕被牵连,连为仙族罪人开脱的话都说的出口。”
“是啊,莫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李宫主也是顾小爱不顾大爱了。”
李峰目不回首,只定定望着上座人,紧紧抿唇:“孰是孰非,陛下自有论断!”
神武帝道:“宫主以为吾该如何?”
李峰上首进言:“臣以为,可预选几名仙官下界寻迹,先确认此人身份,若其确是从前的昭华宫主江云织,眼下下界骚动之乱,便可叫其助诸天将平复。如此来,将功折罪,我族大可不计前嫌,复其本位。陛下,千军得易,良将难得啊。”
旁侧有声音道:“李宫主,你说得容易,就不怕此子再背叛我族?”
李峰回首,脸上不耐:“当年之事本就是各执一词,老夫当年就不同意对她用刑,提议再查,奈何总有声音死咬着弑师之罪争论不休。百仙围剿,先斩后奏,陛下都没问你们个藐视天规之罪,事已至此,罚也罚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江云织当年尚且年少,若她能改过自新,重振我族声威,于我族何尝不是一大助力。于公于私,情有可原,何至于赶尽杀绝!”
眼看又要起一番争论,神武帝抬手,止了异声。
上座人眼底慈悲,无有喜怒,淡淡开口:“吾,自有定夺。”
散会下朝,李峰走在大道被人拦下。
“且慢宫主。”
李峰定神,确认来者身份,回礼道:“是林谷主,寻老夫何事?”
林烨抬眸笑笑,“没有别的事,就是朝会听李宫主一番话,在下有些疑惑想问问李宫主,不知李宫主是否有空去我红枫霞谷坐坐,为在下解惑。”
李峰目露肃色,看了看眼前男人,略拱手:“今日恐怕不行,想必林谷主也能体谅,一切答案我相信不日后便知分晓,到时林谷主还有什么疑问再来寻我无妨。”
林烨颔首,面上微笑:“既然李宫主还有旁的事在下便不坚持了,李宫主慢走。”
李峰点点头,扬长而去。
林烨目送人离开的背影,身形一闪,再次出现换上了一身侍从衣,俯首在一名女子殿门前。
林烨恭敬道:“仙主。”
殿内女子回眸,狭长的眼尾勾出凉薄和残忍,她面无怒色,却阴恻恻叫人心惊。
“她居然没死,呵。”
女子见到林烨,缓步走向后者,临近止步,自内发出哂笑。
林烨垂首:“仙主,今日朝会众天官口风不一,虽然我们的人力排众议,劝陛下三思而后行,可就是那李峰一再进言,把不站队的一些上仙都煽动了,陛下当庭传旨,要复那个人的名位,凡见之人,官降半职。”
女子冷冷垂眸看着脚下的人,掀起眼帘,只剩杀意。
“她如此算计本宫,害本宫孩儿落难,险些本宫也不能自保,如今她回来,岂不要为了婉桐揭穿本宫。本宫绝不会让她得逞。”
林烨道:“仙主是否要现在动手?”
女人抬了抬颌:“不。这一次本宫不会亲自入局。”
林烨:“仙主的意思是?”
女人道:“你曾说,前不久魔宫出了个‘金陵山人’,我要你去细查此事。”
林烨顿了顿:“仙主怀疑魔宫的那人是江云织?可据手下人来报,魔宫近来无人进出,一切如常,若二者为一人,她是如何分身呢?”
女人闻言沉默,半晌抬高下颌,诘问:“本宫要你查你便好好查,若此事与江云织有关,眼前困境迎刃而解。”
“仙主是说……”
女人闲步走到庭前:“若她江云织便是魔宫那名金陵山人,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她便坐实了勾结魔族的罪名,到时即便陛下有意保他,却也难堵这悠悠众口,弃天下苍生安危不顾。”
林烨颔首:“是,属下这便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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