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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云间
独朽若有所思:“嘶……我好像听鹿神提起过。”
狼十二问道:“鹿神是怎么说的?”
独朽一拍手,面露懊恼:“给忘了!”
墨月西撇了撇嘴:“呵呵,果然如此。”
“既然你能回来,是否意味着我们终究还是败了?”
周无亦的话音落下,众人再度陷入一片沉寂。
却火雀也开口:“而且你回来了……那魔王呢?为何不见祂归来?”
小无没有直接回答周无亦的问题,只是缓缓说道:“我归来之后不久,那扇门便合上了。”
他并不清楚期间发生了什么,亦不知前方等待着什么。可即便如母亲那般神识散尽,他也定要阻止魔王。哪怕再次走上相同的路,哪怕终究只能将魔王封印,哪怕百年之后魔息重聚,到那时,或许便有了新的转机。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拼尽一切。纵然百年后再无人能阻挡灾厄,至少这百年光阴,能留给两代生灵喘息之机。
纵然前路渺茫未知,他也唯有向前。
墨月西又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你若真是于云间,于云间不是白虎之身吗?为何你如今成了凤凰?”
小无撩开了额前绯红的发丝,露出了一只残缺的凤凰印记。凤首清晰如生,周身泛着淡淡流光,可后半截的凤尾却断断续续,像是被抹去了数根翎羽。
鹰师父凝视着那个印记,久久沉默,仿佛又看见了遥远岁月里的那一幕。直到小无将印记隐去,放下额发,他才缓缓开口解释:
“当年……”
三百年前那场三界大战时,他也不过两百岁。在寿数绵长、能窥测天机却族群稀微的猫鹰族里,两百岁也不过如人族三十余龄。猫鹰一族尚有隐身、夜行与翎羽化刃之能,那一战中,全族作为前哨探视敌情,首当其冲,最终除他之外,无一幸存。
惨烈,何其惨烈。人间血染山河,万灵宁死不屈,与魔族相抗到底。而凤凰神,曾是他在天界时的师长,亦是他的师父。
他是猫鹰一族中天赋最高者,因而大战初始时,仍居于天界。凤凰神不许他下凡参战,只因祂知晓此去必是九死一生。
而那年的凤凰神,亦是一位母亲。
神卵才破壳不久,魔族便攻入天界。诸仙镇守,节节败退,然而因为神盾难破,魔族遂再返人间,开启了时空之门。凤凰神得知消息,带他降至凡尘筑起了一方庇护之所,令所有弟子皆在其中等候。
“纵使三界倾覆,”祂说,“亦不可踏出半步。”
可凤凰神一去不返,弟子们终究也是按捺不住,尽数冲出结界。他也想去,也想做些什么。
但他不能。
因为在凤凰神离去之前,将祂刚刚诞下的、世间最后一只凤凰雏鸟,托付给了他。临别那刻,他问过:“师父……可曾为祂取名?”
他永生难忘彼时祂的目光,悲恸之中犹存星火。那时他是读不懂的,如今才知道,那是一个母亲舍下所有身份,留给孩子的最后眷念,亦是寄予茫茫天道的一线希冀。
祂说,于云间。
于,云间。
那时的于云间尚未睁眼,从未得见过母亲的容颜。
他还想问,该如何护好这小殿下?
……可凤凰神,已经转身离去。
最终大战终结,他听闻一切尘埃落定,却再未等到凤凰神,与那些冲出去的弟子。只是谁都知道,魔王并未彻底湮灭。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凤凰神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他带着于云间前往白虎族地,发现虎王亦已殒落于那场战争里。
可虎王遗命,于云间当为新王,却永不可踏入虎族半步。
无人明白虎王为何如此,唯有他知晓。
虎王曾有一子,流落人间,不知所踪。
而凤凰神留下的那枚项链,悄然改易了于云间的形貌。
墨月西听罢,眼中泛起湿意,叹道:“原来如此……这便是母亲的心意。那白虎一族,如今可还安好?”
鹰师父抚须言道:“虎王膝下有三子,虽未承继王位,但白虎一族向来同心同德,对此并无异议。这些年来,他们三兄弟一直在守护着全族上下。”
“那小景呢?”独朽忽然开口。
景幽佳也抬起头,目光静静落向鹰师父。
对方却只是平静答道:“与于儿一样,亦是受凤神所托之人。”
墨月西一怔:“难道小景也是凤神的孩子?”
“不,我是人族。”景幽佳摇了摇头。
墨月西心中疑惑更甚:“可凤神是在三百年前封印魔王的。若你同为凤神托孤,理应也是神裔才对……怎么可能会是人族?”
墨月离语气里透着思虑:“还有一事令人不解。若他真是三百年前便已存在,如今为何只有十九岁之貌?”
太多疑团萦绕心头,种种线索似环环相扣,却又处处难以衔接。
白萧也忍不住开口:“这说不通啊!我与他俩自幼相识,他们的身世来历,我多少是清楚的。”
鹰师父目光深远,徐徐解释道:“于儿历经改头换面,会依凤凰涅槃之性,再度归于初生。当年我唯恐他过早现世遭逢危难,因而将他封存于茧中,直至十九年前,才解其封印。”
“正是如此。”小无在一旁颔首。
“可这依然说不通……”墨月西心中还盘旋着关于景幽佳身世的疑问,话才说到一半,便被白莫恩截断:“眼下,是说这事的时候么?”
他侧首,望向小无,“先说说接下来的打算。”
下一步?
小无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一旁的墨月离与道未然。片刻,他收回目光,才开口道:“白萧,你通知捉妖小队,让其余妖族分散前往人族地界细细查探踪迹,最好能分驻东南西北四方,彼此呼应。”
“狼十二去照料白小九便好。”他顿了顿,转过身来,“此外,须将近日发生的种种,悉数告知单清也与岚依。魔族半月后必将再犯,我们需借天行城之势。”
“好。”狼十二应声点头。
白莫恩思忖片刻,抬眼问道:“那我也随他们同去?”
小无却摇头:“你留在这里。”他的目光移向一旁独朽:“让独朽去。”
独朽一怔,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又交给我?”
小无笑了笑:“你说呢?”
随即,独朽笑着哼了一声:“好吧好吧。”
景幽佳静静望着,心中关于身世的疑问,其实也一直缠绕在她的心里。自小她便与师父相伴,如今连于云间的身世都有了着落,可她自己呢?师父从未提过她的来历,哪怕只言片语。
然而话到了嘴边,终究没有问出口。她只是问道:“你呢,之后打算如何?”
小无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望向远处。廊外疏影斜斜,风过时吹起了枝叶。他静了片刻,反问道:“若到了不得不抉择的时候,必须舍去一些东西,你会如何选?”
“比如?”景幽佳问。
小无侧过脸,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气,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命。”
景幽佳蓦地抬眼,目光直直落进他眼中。那一瞬,她震动的并非付出性命这件事的本身,而是他居然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这个字。
仿佛那不过是一缕风、一片叶,是早已在心底拂过千百遍的寻常。
这些年,究竟是什么将那个也曾天真烂漫的少年,磨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万事皆可接受,万般皆能平静。
小无自然读懂了她眼中无声的询问,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太多言语。可他也只是笑了笑,笑意像落入深潭的微光,一晃便沉进了寂静,再未多言一字。
——白小九静静坐在床沿垂着头,岚依靠在床头,伤势虽然好转不少,脸色却是仍透着几分苍白。白小九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劝慰道:“岚依,别太忧心……他们定会平安回来的。如今我们能做的便是相信他们。”
“小九说得是。”单清也端着水盆从门外进来,将木盆放在桌上,浸湿帕子拧干后递给白小九。岚依却微微抬手,声音还有些虚软:“不必麻烦,我还不太习惯让人照顾,我自己来就好啦。”
她接过温热的布巾,缓缓擦过脸颊。室内一时安静,只余下细微的水声。
半晌,单清也在桌边坐下,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的郁结:“说实话,若不是如今这般境况,我或许……也难以接受和兽人同处一室。”
白小九低下头去:“很难以置信吧?我们一直隐瞒身份,怕得便是你们这些修道之人无法接纳。”
“不是的!”岚依忽然放下帕子,伸手握住白小九的手:“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世间真是奇妙。原来兽人真的存在,而且……”她顿了顿,“你还是只小白兔,性子这样温软。我很喜欢你们,所以才决定帮你们一起守住这个秘密的。”
白小九看着岚依,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盛满了真诚。她如今伤还未愈,气息尚弱,却仍在这里安慰自己。
她的眼眶不由得发热,低低地说道:“谢谢你,岚依。”
单清也无奈地笑了笑,正想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起身说道:“有人来了。”才走到玄关处,刚要抬手掀帘,那布帘却“呼啦”一下迎面拍过来,正正盖在了他脸上。
“小九!”狼十二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后头跟着慢悠悠的独朽。他一扭头,对上一双从帘子后面露出的眼睛,吓得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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