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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是病了
“收拾?哪收拾了?”
论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许秋声向来是独一档:“我宿舍一直都这么干净!每次生活部的人来检查宿舍都得夸,宿舍卫生周周第一!”
说到“第一”时许秋声非但不心虚,还骄傲地抬抬下巴。
倒数第一怎么不算第一?
换做其他人,听见这番自信又笃定的话都得信,可林未觉是其他人?
“生活部学弟学妹容忍度挺高啊。”视频里,林未觉挑挑眉,手指指向一个虚空方位,“板凳上放袜子都能第一,倒一是什么?海啸现场?”
刚收拾完海啸现场的许秋声下意识起身,发现凳子上空空如也。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视频里笑得眉眼弯起的人叹:“林未觉,忽悠人呢!”
林未觉:“这叫兵不厌诈,秋哥。“
由于嗓子还没完全恢复,林未觉这声“秋哥”说出去带着颤颤尾音,混淆在幽微的喘息声中。
听着耳机里的喘息360度在脑海立体坏绕,许秋声险些按捺不住,想立马翻墙逃课。他此时非常后悔当初跟风买了降噪HIFI耳机,曾经看中它突出人声的细腻这项优点,现在,呵呵,是细腻了,细腻极了!
“林未觉,我有点儿热……”许秋声仰头,手掌覆在额头上,自暴自弃,“我大概是病了。”
林·不明所以·未·纯正无邪·觉:“发烧了?去校医室开点布洛芬。”
许秋声:“……”
手机那头林未觉还在咕哝“过度劳累抵抗力下降也会发烧”,这端许秋声认命扒下桌架上的《高中文言文必背》,随意翻开一页开始默诵。
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还得是“子”啊,哲学!
……
这番与布洛芬和孔子之间的跨世纪聊天结束在护士进来给林未觉拔针之下,许秋声出现在教室门口时,一节课已过半,他悄悄在后门开了道缝准备溜进去。
七班的教室门充当过单杠、沙袋、盾牌,在九九八十一难后,门框成功倾斜。加上物理课上昏昏欲睡的人众多,教室异常安静,这会稍微推门,就发出清晰明亮的刺啦异响。
教室后排打盹的同学被吓醒,讲台上写题的李忠闲闻声看过来,气笑。
“许秋声!”
这一嗓子,班上所有人都清醒了。
被发现的许秋声从蹑手蹑脚的推门变成正大光明的开门,他走进教室,站在后面墙的黑板下,捂着肚子开始做戏:“李老师我肚子疼,刚去校医室开药呢。”说着,许秋声晃了晃另一只手的矿水泉瓶,“您看,专门买的水送药。”
离得最近的后排人看了眼还在滴水珠的矿泉水瓶和瓶子里晶莹剔透的固体,心想:牛批啊,三月的天用带冰渣的水送胃药!
可惜站在讲台的李忠闲暂时没有八倍镜辅助,只能看见许秋声的矿泉水,看不见水里的冰渣。他虽半信了许秋声的鬼话,但并不准备轻易放过此子。
“既然吃了药,说明等会就好了。”李忠闲说,“回座位借薛余厚的卷子,看倒数第二个选择题,看完告诉我答案,答不上来,选择题给我抄十遍!”见台下浩气长舒的模样,他冷哼,“如果许秋声答不上来,我就随机点人,答不出来的一并抄十遍!”
霎时间,教室响起窸窸窣窣的翻卷子声和讨论声。
李忠闲:“不许交头接耳!”
在几十双期待的目光下,许秋声径直走回座位,薛余厚已经把题目圈了出来,还附加一行字:秋哥,这题我没做,你加油。
“……”还好他不是真学渣,否则,这群人就一起在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下共抄吧!
许秋声接过卷子:“如图,圆形线圈P静止……相同的线圈Q,P和Q共轴……P所受重力为G……”念完题目,他抽出一张草稿纸开始演算。
前排的徐飞双手合十,在努力和挣扎中选择抛弃科学:“学神保佑,文曲星降世,八方神通显灵,一定要给秋哥蒙对啊!”
刚祈祷不过五遍,许秋声就站了起来:“李老师,选C。”
台上李忠闲沉默,片刻,才点点头:“答案正确。”
“芜湖!”
“秋哥牛批!”
就在大家欢呼的时候,李忠闲拿着三角尺悄悄黑板:“先别急着庆祝。”他使坏似的看向许秋声,“许秋声,光说出答案不能算,得告诉我你的解题思路,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掌握了,对吧?”
众人:“……”吹毛求疵故意找茬对你个头!
前排徐飞继续祈祷,不过这次的祈祷对象换成了自己:“各方神灵,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耶稣上帝恺撒大帝,古娜拉黑暗之神,等会千万不要点到……”
“我”字还没说完,教室里响起爽朗地人声:“这题考的楞次定理和拉法第电磁感应定律,线圈总是阻碍磁通量变化,T1电流增大……最终得出N>G,T2没有电流变化,所以N=G。”
这下,教室安静得仿佛存在于真空世界之中。
对了吗?
好像对了?
大家面面相觑,直到讲台响起掌声,对上李忠闲欣慰的眼神,这才敢确认。
顿时,七班教室宛若雷声轰鸣。
物理课继续,徐飞忍不住好奇心,猫着腰回头,问:“秋哥,你被林未觉附体了吗?还是做了什么换脑手术?或者有什么超能力提前预判搜了答案?”
怎么一个寒假学习突飞猛进了?
“你当写科幻小说呢?”许秋声没好气揶揄,“好好听课,努力刷题,积极总结,爱因斯坦、阿基米德和伽利略他们会保佑你的。”末了,他还补上一句:“愿古娜拉黑暗之神与你同在。”
徐飞:“……”卧/槽!你是耳朵上长了收音机吗!
……
两点一线,月升日落,一中首次月考在一个阴雨天开始,又在另一个艳阳天结束,转眼到了周五。
市人民医院心理科,心理医生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患者轻度创伤性应激障碍,行为表现为警觉过度、无意识回避造成创伤的相关场景词……
“症状不重,不用多次心理干预,给你开盒□□片备着。”医生说着,抬头看了眼站在对面的许秋声,“你是他家属?”
自周四考完最后一门英语,许秋声又加入了逃学大军,使用仔仔棒连哄带骗一晚上,这才把林未觉拉来了心理科。
听见心理医生的提问,许秋声洋洋应声:“嗯,我是他男朋友。”
心理医生眼里划过一瞬惊讶,随后平静继续:“针对轻度的创伤性应激障碍,治疗需要结合生活进行。回去后记得及时注意患者情绪变化,在日常中多循序渐进融入创伤场景关键词,包括针、电箱电闸之类,慢慢训练脱敏。”
提及“电箱”和“针”,林未觉的左手不自觉握拳。
“医生,脱敏训练的频次要控制在怎样的范围?除了关键词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许秋声左手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打开语音备忘录,右手越过林未觉后背,搭在肩膀上轻拍着。
“别怕。”他弯腰低声安抚,顺带把人往自己方向带了带。
在这个主张平权和恋爱自由的时代,作为心理医生,他见过的同性恋少说上百。有的是追求刺激,有的只是阶段性心理障碍,这些都能从两人相处的细节中判断出来,再根据家长或者患者需求进行干预和诊疗。
可眼前这对,他既看不出心理障碍的苗头,也不像追求刺激的模样,相处中自然且亲昵,行为举止不会过分作秀,像是早已融入日常习惯中一样。
真爱?
还真难得。
许秋声:“医生?”
听见许秋声二次询问,心理医生思绪拉回,说了声“抱歉”,继续:“频次不用太严格,可以从一天两到三次循序渐进,患者出现情绪异常反应就停止。”
“谢谢医生。”
办好出院手续,许秋声跟林未觉刚到医院广场,就见小喷泉旁站着二十来个熟悉的面孔——杨青黛和江篱站在最前面,身旁跟着顾菘蓝,佐简、佐易、薛余厚他们还有一班其他人站在身后,人群之后,陆承贤依靠在一辆SUV旁。
“林哥(未觉/纪委)!恭喜出院啊!”
日中时分,阳光倾泻而下,温暖正好,足以驱散所有阴霾。喷泉的水星子互相碰撞溅开,光斑点点,宛若白日的星芒。
“你们……”林未觉下意识望向许秋声,以为是许秋声同大家一块瞒着他的惊喜环节,见许秋声一脸“我也不知道啥情况”的表情,又把目光放回人群之中。
在两人错愕中,杨青黛走向前:“恭喜出院。”她弯腰虚揽了一下林未觉后背,笑着解释,“佐简和佐易两个喇叭把你今天出院的消息透了出去,这不,这群人都吵着让我带他们过来,车不够坐,还好你陆叔今天不忙。”
话音刚毕,身后传来清脆的呼喊:“未觉哥!”
顾菘蓝快步冲上前,江篱跟在身后。
“未觉,恭喜出院。”江篱递过去一束花,看着一旁着急的顾菘蓝说,“菘蓝前两天就想来看你,又怕打扰你休息,听说你今天出院,让我给他请了半天假。”
似乎担心在林未觉心理落下个懒于学业的名头,顾菘蓝赶紧开口:“未觉哥!我可是写完周末作业才来的哦!”
“噗。”
见顾菘蓝这副急于给自己找补的模样,许秋声笑意难抑:“这小子怕你骂他。”他偏头对林未觉控诉,“怎么不见他怕我呢?”
林未觉不客气拆台:“没人会怕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人。”
差不多幼稚。
不等许秋声继续幼稚,林未觉朝杨青黛和江篱鞠躬:“杨老师,江阿姨,谢谢你们。”
“还有菘蓝。”他笑着揉了揉顾菘蓝头顶,“越来越厉害了。”
身后的人群之中,佐简心急如焚。瞧着林未觉揉顾菘蓝脑袋,火急火燎冲上去,隔着花束圈住林未觉胳膊,好像在家里跟佐易争地位一样。
花束是向日葵,搭配着香槟玫瑰和橙色芭比,风动下,林未觉被香气淹没。
“林哥,你终于回来了。”佐简声音带着欣喜的哭腔。
同许秋声以外的人这样近距离接触还是头一遭,林未觉有一瞬的僵硬,在看见佐简眼角的泪痕时,他抬手拍了拍佐简头顶的丸子:“嗯,我回来了。”
有了佐简打头阵,身后二十来个人争先恐后蜂拥上来。
佐易抱着右胳膊:“未觉!你不在的日子,我复习都没有动力了!”
杜仲牵着左胳膊:“去去去,不要为自己发挥失常找借口!未觉,你不在的日子,我被老师点名的次数都变多了!”
孙奕洋搭着肩:“我那还有几道题,专门给你留的。”
“我那也有!”
“还有我!哈哈哈哈哈哈,未觉,一班可不能少了你!”
“镇班之宝!”
这年春天,林未觉体验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多种羁绊——友情、亲情、爱情。
不讨厌,而且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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