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2：侧写师

　　粤东边陲的小镇。
　　天缓缓擦亮，出租屋里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闻历踱着轻快的步子，一边吹口哨一边数钱，哗啦啦的钞票掠过手指。
　　欲壑难填。
　　“你真把人给撞死了？”闻历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那人一身休闲服，道：“撞得挺严重的，车都变形了，本来想确认他死没死，结果增援到了。”
　　闻历将一沓厚厚的钞票放在桌上：“他们动作倒快。那个警察死没死问题不大，郭彪那么想杀他，要是死了，算郭彪头上，要是真惊动了条子的人，到时候秋后算账，郭彪是第一个倒霉的，和咱们没关系。”
　　“东南亚那边怎么办？”
　　“也说是郭彪干的，反正他都对那个警察下手一次了，再报复一次也合情合理，”闻历点起一根烟，沉声说，“东南亚那些人不敢对条子动手，就怕条子动真格。金牙最恨手底下的人胡乱行事，到时候我们把姓郭的推出去就行。”
　　穿着休闲服的人点点头。
　　闻历忽然想起什么：“潘景死了没？”
　　“……增援到得太快，我想着，如果把潘景带上，万一被查了，就是现成的证据，咱们所有人都得凉，”那人道，“他也受了伤，我把他扔路上了。”
　　闻历眸底闪过一丝促狭，忽然一掀桌子，从桌下的抽屉里猛地抽出一把土枪，指着那人的额头：“这个姓潘的要是毫发无伤，你就准备准备写遗言吧！”
　　那人倒吸一口凉气，强装镇定：“哥，别冲动！没准……没准他不敢说呢！”
　　“最好是那样。”
　　说话间，桌上的手机响起彩铃声，闻历嗤一声，的枪口对着那人，警告般地用枪口点点他的额头，片刻后，接起电话。
　　“杨老板。”闻历开口。
　　“我说没说过不许动那帮警察！尤其不能动那个姓初的！”杨志培气急败坏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出来，“你知不知道警察一旦真动起手来是完全不讲情面的，他们的人莫名其妙死在半路上，那岂不是等同于打他们的脸！要是换做之前，那帮警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初爻就是一个普通的队长，他哪来那么大的权力把我们彻底翻过来？一头压着一头，他就是查到什么了也没办法动我们！”
　　闻历淡然道：“稍安勿躁。”
　　杨志培依旧怒火冲冲：“可如果他真死了，你知道惹怒条子的下场是什么吗！到时候就算那帮条子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用了！我早就叮嘱过你和郭彪，想报仇也得等个时机，就像当初姓潘的一样，谁过马路还没个倒霉的时候？”
　　“不就是个警察吗，至于您老发这么大火？”闻历说。
　　杨志培：“是个没权没钱的小老百姓就算了，可你知道初爻他什么身份吗！”
　　闻历轻笑一声。
　　杨志培道：“烈士遗孤，特案组组长，从小就被吕祥林那个老家伙看着长大，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战友的孩子死在这案子里？”
　　“您就放心吧，”闻历说，“现在他们自己都乱了阵脚，哪有闲心管我们。”
　　“什么意思。”
　　闻历：“听说他们开始内查了，第一个查的就是沈淮。还有，那个姓初的，家里都被调查组翻了个底朝天，看来这把火一时半会儿还烧不到咱们身上。再说昨天那车祸现场都惨成那样了，姓初的能活下来都算他命大。”
　　杨志培：“你怕是没见过条子动真格是什么样子。”
　　片刻后，闻历道：“老板糊涂，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无论姓初的是死了还是活着，那帮警察也都不会放过我们，与其祈祷他活着，不如祈祷他真的死了。要是他毫发无伤，就凭他手里掌握的那些东西，再加上咱们找人弄死他的新仇旧恨，您觉得杨氏集团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闻历顿了顿，接着说：“他死了，警局的人就算动起真格来，也只是刮痧而已。至于东南亚那边，就更不用担心了，金牙要是问起，咱们把郭彪推出去不就完了？反正郭彪和那姓初的有仇金牙又不是不知道。”
　　初爻死了，市局真的会动用一切力量彻查杨氏集团，但死人不会说话，初爻哪怕活着的时候真查到了什么也都只会化为泡影，灭了口，市局也没招数，捏不住杨氏集团的七寸，对于杨志培来说无伤大雅。
　　对于东南亚那边来说，惹了警察是万万不可的，警察一旦发飙，那就是来真的，那位金牙一早就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动警察的命。要是金牙真发火了，就推郭彪去顶罪，平一平金牙心中的怒气，金牙不想大动干戈引起警方注意，不会真对闻历和杨志培做什么。
　　这样一来不但解决了初爻这个大麻烦，还顺便把郭彪这个傻蛋给踢出局，皆大欢喜。
　　“哼，”杨志培道，“最好是这样。”
　　.
　　调查组隔三岔五找沈淮的事，似乎沈淮和初爻之间存在利益输送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不少人都在私底下偷偷议论初爻，说原来他俩居然是内鬼。
　　也有人说贺加的问题更大。
　　食堂里，胖子与江汜坐在一起。
　　江汜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我听人说你们组揪出来几个大家伙，真的假的？”
　　“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胖子道，“你一外组的。”
　　“外组怎么了，局里都传遍了，”江汜说，“咱俩是不是兄弟？”
　　胖子：“是。”
　　江汜道：“给我透个底儿呗？”
　　“不行。”
　　“你这人，”江汜说，“真没意思。”
　　正吃着饭，孟霜忽然从一旁走过来，拍拍胖子的肩：“庞然，下午开部署会，我来你通知一声。”
　　胖子抬头：“部署会？”
　　“初警官的案子有新进展了，”孟霜说，“我们决定对撞初警官的那几个人实施抓捕。”
　　.
　　会议室内，特案组全体人员与调查组的各坐在长条会议桌的左右两端。
　　桌子中间摆着个铁皮盒，所有人的电子产品都在里面锁着，开完会才能归还。
　　花韬双手撑在桌上：“……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动态追踪结果显示车牌号为粤A·FJ7273的黑色面包车在今天上午八点左右进入康达镇，车辆经过高速卡口的时候，卡口监控摄像头拍到了司机的正脸。”
　　司机被监控抓拍的原因是未系安全带，图像经过技术处理后十分清晰。
　　孟霜解释说：“这个司机叫李磊，被公安机关处理过多次。第一次进宫是组织团伙偷电瓶，第二次则以非法开设赌场罪入狱，第三次是在KTV寻衅滋事故意伤人被刑事拘留，第四次是偷小汽车，前一段时间刚放出来。”
　　花韬：“康达镇秦安路派出所的同志不久前刚给我们的情报中心传了消息，说有群众看见过这辆车牌号为粤A·FJ7273的车，一直停在金花酒楼左侧居民区的停车场里。派出所的人说，居民区一楼是商品房，而楼上住了不少人。”
　　孟霜：“六楼有个房东几年前把自己的房子租给了这个叫李磊的，不过李磊不常去住，只在每个月快月底的时候过去，现在房东已经被派出所传唤，正在配合调查。”
　　顿了顿，孟霜又道：“不单是居民区，这个金花酒楼本身也很有问题，据派出所的同志说，金花酒楼这个地方之前被扫黄大队盯上过很多次，之前还有群众举报过这家酒楼，说酒楼每个月的月底都会向周边商户收取所谓的保护费，收费的人就是李磊。”
　　“所以我们推测这里很有可能就是李磊一行人在线下的一个窝点。现在还没到月底，李磊他们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走。”
　　大家互相传递着资料，小声讨论着什么。
　　花韬清了清嗓：“所以根据以上线索，我们决定对抓捕李磊及其同伙一事展开行动部署。”
　　这个会开了很久，最终所有人一致同意将行动时间安排在二十二号凌晨两点。
　　凌晨两点这个时间还挺有讲究的，这个点人们几乎都在家中休息，警惕性比较低，嫌疑人方位比较固定，且无关人员几乎约等于零，哪怕嫌疑人这个时间点外出活动，警方在研判抓捕环境与地形的时候也会更加方便，对群众与和公共财产的损害将会降到最低。
　　.
　　参加这次部署会的人在会后都签署了保密协议，而距离二十二号还剩下两天的时间。
　　办公区的人忙忙碌碌，调查组的人回了驻点办公室，没一会儿，孟霜就在办公室里接了一通来自医院的电话，眸底闪过一丝轻松，转瞬间变为了沉重。
　　“怎么了？”花韬问。
　　孟霜捋了捋额角的碎发，道：“是好事，也是坏事。”
　　花韬看着她。
　　孟霜：“ICU的医生说，这两天初爻的生命体征稳下来了，但是因为伤得太重，还没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他活着的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那帮人就是冲他来的，要是知道他还活着的话，对他完全没好处，”花韬说，“你打算怎么办？”
　　“医护人员那边可以放心，早就签过协议了，不会往外说，”孟霜道，“至于局里，现在还没揪出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我的想法是先把假消息放出去。”
　　花韬：“假消息？”
　　孟霜淡然道：“就说他已经死了，最好是闹得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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