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乱长安

　　商定好后续的安排，众堂主开始分别各自议事，互相托底近期各堂口下属弟兄们的动向。

　　协作分工，共享情报。

　　鲁夫子比较奇怪，那几个叛徒按理说隐藏得极深，是怎地竟在一朝之间便全被找了出来的呢？

　　蓝堂主拿过话头，半开玩笑地道，这可全靠枭首的足智多谋。

　　鲁夫子上前追问起细节来，他却只是笑而不答。鲁夫子又问其余人，可是知晓各中详细？

　　大家摇头，也是不解。

　　赵绯倒是不爱卖关子，但没等他开口，又有下面的人来报。

　　不同的是，这次的来人行事有些特别，只是在赫连万华耳畔耳语几句后，便离开了。

　　二人对视稍稍，赵绯便知，看来是有要客到了。

　　众人见此，也是明了，方才的情报看来极其隐秘，是不便公之于众的。

　　赵绯起身来，他需得去偏室亲自去见一见这位神秘来客。

　　大伙见他要走，便拜别。

　　路过蓝堂主，赵绯停驻稍稍。

　　他道：“蓝堂主，擒拿叛徒的计谋本便是出自你手，由你为夫子解答，方为相宜。”

　　“是。”蓝堂主躬身揖道，面上笑容依旧。

　　“好哇！军师大大，你故意不告诉我！”鲁夫子气道。

　　蓝堂主于是赶快和盘托出，只怕再故弄玄虚，鲁夫子要对他动手了。

　　“编织相近的多个线索，或虚或实，用以迷糊叛徒。如此之下，他们很容易会被错误的情报诱骗，从而冒险去给冥蛇送信。如此便可顺藤摘瓜，逐个捕捉。正是：真真假假，欲擒故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厢边

　　赵绯顺着赫连万华的指引，去往偏室。

　　门开后，他独自进去。赫连万华则守在门外。

　　估摸着有半个时辰左右，门再次打开，沈家三爷从屋内出来。

　　红光满面，看来是心情大好。

　　他与门口的赫连万华彼此打了个照面，互相问了问好，便离开了。

　　赫连万华进入室内，赵绯立在案旁，似在沉思。

　　“枭首。”

　　沉吟微微，赵绯道：“沈氏那边，似乎很不乐观啊。”

　　“哦？”

　　“新任东家沈岚行事乖张，近来又与勉王走得很近。除此之外，更让人琢磨不透的是，沈家二夫人对待她这个唯一的儿子态度是好不飘忽。据三爷说，七夕过后，二夫人指名要他迎娶沈氏远房老亲的一个寡妇，婚期就在七月初七。这实在是令人看不穿、猜不透，这位二夫人到底是在维护，还是在打压她的亲儿子沈岚？倘若是维护，以退为进，力求自保，还略说得通些。可若是打压，难不成二夫人还有后手？”

　　赫连万华听了赵绯的话，也是不住摇头。

　　惋惜说：“这位沈氏的二夫人手腕颇为高明，一时半刻下确是难以揣摩其真实的用意。奈何三爷错过了接手沈氏的最佳机会，否则又怎地会平添如此多的波折？”

　　赵绯回说：“徐州大水确是给了某些居心叵测的人以可乘之机了。要继续增派人手，密切关注沈岚的一举一动。一旦掌握了他或沈氏勾连诚王，意图谋反的罪证。即可灭之。”

　　“是。”

　　“帮我备上两壶好酒，走的时候带上。”

　　赫连万华面上浮起笑靥，问道：“大人自来不喜饮酒，怎地今日要破例了？时候已是不早，不如今夜便留在我这儿。大人是要把酒言欢，还是促膝长谈，万华都一定奉陪。”

　　赵绯的脸色冷了下来，道：“不必了，这便回府。酒我自个儿到小二那取了便是。”

　　瞧着赵绯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屋内的赫连万华掩面灿笑。

　　笑过后，她又叹息。赵绯啊赵绯，究竟几时你才能不将我视作洪水猛兽呢？

　　每每这般时候，她都好不羡慕青隼，可以肆无忌惮地与赵绯亲近。

　　说回赵绯。

　　硬塞给小二一些碎银了，领了两壶酒，他便离去。一路上掩人耳目，避免暴露行踪。

　　到了老宅附近，确认无人跟踪后，方才潜了进去。

　　门房里，老胡守着一堆材火，还未休息。

　　“少爷来了？”见赵绯出现在了门口，老胡抬起头来。

　　点了点头，赵绯径直走进去。

　　坐到老胡的对面，他将手中的酒壶递了一只给对面的人，自己留下一壶。

　　接了酒壶，紧忙拔掉塞子，老胡嘬了起来。

　　“啊，好酒！”

　　且喝下去不少，他放下酒壶，面上神色很是舒展。

　　赵绯也提壶猛灌。一个仰头，半壶酒就落了肚。

　　两个人平时话都不多，偶尔夜酌，也是各饮各的。

　　一壶酒很快就喝光了。

　　放下空酒壶，赵绯起身准备回去。

　　老胡把他喊住，到屋内取来一支箭。

　　从他的手里接过箭来，赵绯不明所以。他不明白，老胡这儿怎地会有长弓的配箭。

　　老胡观他有不解，于是给他讲了讲这支箭羽的来历。那天晚上是多么凶险，还有林家小姐是多么地勇敢和无畏。

　　赵绯听完后，倒是没说什么。带着箭羽，飞檐走壁，他悄悄地回到府上。

　　路过林雪奴的小院，见她屋内还有亮光。

　　从墙上跃下，他来到林雪奴的小院门口。

　　抬手想去敲门，但手在门前空停了半晌，又放了下去。

　　夏风阵阵，把他身上的酒气吹散不少。

　　赵绯轻轻甩了甩头，暗骂自己不胜酒力，半夜发昏。

　　到了这个时辰，大伙儿怕是早都睡下了。此时叩门，是真的不想让大伙落得个消停安眠了。

　　“是谁？”此时有人声自远处响起，伴随着犬吠渐近。

　　老四手上的灯笼很快把甬道点亮了，他牵着的小黄狗机敏警惕，一路冲着赵绯狂吠。

　　“家主？”待看清了立在林雪奴院门口的人是赵绯后，老四很意外。

　　拉了拉小黄脖子上系着的绳索，“别叫了，这是家主。”

　　“嗷。”小狗蹲下，不再咬了。

　　“嗯哼。”清了清嗓子，赵绯煞有介事地道：“巡夜呢？”

　　“是。”

　　“哪来的狗？”

　　赵绯不喜欢狗，这种家畜太过警觉。得想个妥善的法子，让老四把狗送走。

　　“临街街坊家大狗生的多，抱回来一只，给府上看家护院。家主这是？”

　　应了赵绯先前的明知故问，老四也问他心里的疑问。

　　心说这个时辰了，家主怎地会出现在这里？

　　“睡不着，出来走走。”

　　“哦。”

　　老四的余光打量到赵绯似乎把什么东西给藏到了身后。

　　二人的对话与方才的犬吠引得了院中人的注意。

　　林雪奴秉烛夜读，尚未歇息。

　　执着灯烛，她出门来。

　　来到院门口，没有贸然开门。

　　隔着门问道：“门外是哪一位？可是有什么事？”

　　听闻院内有动静，赵绯立刻就向老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老四那头会了意，回道：“是老四巡夜，没什么事情。府内一切安好，林家小姐放心吧。”

　　二人都当得了如此回答，林雪奴会安心回屋去。

　　怎知她撤下门栓，推开半扇门来。

　　见了门外的小狗，林雪奴笑逐颜开。

　　“小黄，来。”

　　蹲下身子，她和小狗嬉闹起来。

　　小黄似乎和她相熟。小尾巴摇得飞快，嘤嘤嘤地一个劲儿拿脑袋蹭她的手。

　　林雪奴也是肉眼可见地中意这只小生灵，被它逗得一直笑。

　　她感谢老四，道：“辛苦巡夜了。有这个机灵的小家伙陪着作伴，好一些。”

　　“不辛苦，本分事。”老四冲一旁补充说：“这小畜生聪明的很，见了林家小姐回回都要卖乖。”

　　“？”

　　林雪奴还纳闷，老四是在和谁说话，撇头望向暗处，方见黑暗中赵绯竟也立在门外。

　　花容失色，羞赧异常。

　　她慌不迭地起身，又是拢衣裳，又是挽头发。

　　最后还觉不妥，竟直接逃回院去，转头把门也给插上了。

　　倚到门上，林雪奴觉得她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飞出来了。

　　当下好不后悔，自己怎地也不问清楚了门外除去老四外还有没有旁人，就跑到门外见人了。

　　可谓是失礼失仪，又失态。

　　而且这般披头散发的不佳模样，偏偏却又被那个人给瞧了去。真真是能把人给活活羞死、活活恼死。

　　门外的赵绯眨了眨眼睛，皱起眉头来。

　　他的声音冷了几度，问老四道：“怎么？我很吓人么？怎地见了我转身就回去了？明明方才听说门外是你，还笑着开门来的。”

　　老四从未曾见赵绯发过脾气，被他问得答不上来。连小黄也耷了耳朵，黄豆大小的一对眼睛巴巴地瞧着赵绯。

　　气氛尴尬地安静了会儿，赵绯摆手打发了那一人一狗。

　　“算了，去吧。”

　　待老四牵着小黄离去后，他对院内的人道：“我很吓人么？”

　　门缝里透出来的光线始终没有变化，赵绯知道人没有走远，就在门后躲着。

　　“没有...”门缝里灯烛的光晃了晃，接着是林雪奴细弱的回答。

　　简单的二字，让赵绯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说：“那林家小娘子跑什么？”

　　“雪奴...如此形容...自惭形秽...”

　　“怎么方才见老四，林家小娘子不觉‘如此形容，自惭形秽’？倒是见了我，要这般了？”

　　“那不一样的！”门中人的言辞中隐约露出一丝急切来。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

　　正当赵绯准备继续穷追猛打，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

　　门再次打开了，林雪奴重新从门里头走了出来。

　　她低着头，完全不敢去看赵绯。

　　灯烛微黄。金灿灿的，罩在她的身上，却遮不住她绯桃一般的脸。

　　“大人...是雪奴的郎君...怎地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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