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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异样
不远的路程，闻上走得极慢，直将她抱至湖边石上放下来。
千绪坐下来，想穿鞋子时，又觉得应该先将脚洗一洗，不然何必穿呢？可若洗了又要耽搁时间……她脑子转得飞快，几乎是在闻上将她放下后的一瞬便思考完了，以至于，她刚松开对方的脖颈便扯了对方的衣服，似是怕人跑了。悄悄抬头看对方的反应，只见对方一脸平静瞧着她的动作。
“怕我跑了不成？”对方一语道破。
那倒不至于，但她总觉得抓着才踏实，又道一句：“你等我一下。”言罢，也不管他有什么反应，一手拽着他的衣摆，自己则转身朝向湖侧，双脚在水里狠狠扑腾几下算是洗了，又赶紧转身去另一侧穿鞋子，整个过程将闻上的衣摆拧了个圈。
而正待她穿鞋子时，头顶传来一句：“不晾干么？”
她一怔，抬头望了他一会，道：“那你坐下……等等我。”
闻上仍那般居高临下看着她，没答话。
她垂眸，仍是拉着他，直至对方在身侧落座，她心下一喜，悄悄侧头瞧他一眼复又垂下，道：“你生气了？”
“因何生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此刻，你该质问么？”
“并非质问！”得，现在她该解释而非询问，自己回来也不是秘密，闻上知晓并不奇怪。
“可……”她纠结着，终是道：“忘忧草开之期，你失约了……”说完却没敢看对方的反应。
闻上听完果真一怔，不由挑了挑眉，似是奇怪千绪此时怎么还有空怪他。
千绪垂着头，不是她不想承认此举的确有些伤闻上的心，可祁叶尘也的确被她一掌导致后来重伤。总之，她还是应该及时去寻闻上，软声道：“你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
“因何生气？”闻上仍淡淡道。
她想了想，道：“你说，你若不来，我还会在此耽搁多少个十日，这话不是怪我去得迟了吗？”
“这只是个询问，你觉得呢？”他道。
只是个询问么？她一怔，倒是不敢想这个问题，想起祁叶尘的痛苦似乎还在搅扰她，不由皱了皱眉，一时出神。
闻上见她出神，闭上了双眸。
而此时，千绪分明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清晰的无奈失落，因太过清晰，她不由浑身一震，闻上是在失望吗？难道是为此？曾经闻上也对她以命护祁叶尘表达过不满。
可，她真是如此吗？
亦是此时，她才看清闻上面容似乎有些病态的白，他本就很白，若不细看定然看不出有恙。她又想起那个梦，梦中闻上的神色也不对。她转过身去细瞧，却只见对方的侧颜，有些紧张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闻上睁开眼。
“对不起——”
“因何对不起？”
千绪仍紧握着他的衣服，“我……”她喃喃，“如果能将我的心挖出来，你定能看到里面全是你。”
闻上怔了怔，沉默一瞬，道：“既如此，怎的没了信心？”
她诧异抬眸，却见对方神色如常，道：“我……怕你不信。”
“信与不信有何分别。”他想，恐怕如今的千绪也不知自己真正的心意。
“那你信吗？”
他没有回答。是千绪灵体成长的缘故吗，对祁叶尘的感知竟又强了许多，此番绊了她十日，若非自己来，或许会更久。
千绪眸色暗了暗，复又打起精神：“你信的，是不是？”不管信不信，她看得到闻上的情义，便仍有机会。“你要信。”她笃定道。
“怎么讲？”
“我、要做什么才能证明？”顿了顿，“离开吧！我们现在就离开好不好？”她睁大眼睛询问。
沉默一瞬，闻上道：“既已回来，便无需离开。”
她一喜，“禹州之事了了吗？”
“余下之事，交给他们便好。”
千绪顿时开心起来，却见闻上突然转过头来看自己，四目相对时，她一怔，是错觉吗？闻上似乎身体不太好，那股强烈的感受令她不安，据先前经验的看，她该信自己。下一瞬，便伸手抓了闻上的手腕为其把脉，竟是沉稳有力，她一时不知该有何心情。
“如何？”
她的手没有松开，笑着道：“没有不妥，你身子很好。”
“又作何皱眉。”闻上轻道。
她一怔，这种脉象怎会让她皱眉呢，但心里总是不踏实，瞧着对方修长有力的手掌，她用力握了握，道：“我先前梦到你，梦里你脸色不好，就像现在这样，如今脉象确是没问题。”顿了顿，“下次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她认真道。
闻上瞧着她，未答话。
她有些不安，也知晓自己总在食言，却仍道：“好不好？”
闻上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道：“好。”
就在闻上手触到她的一瞬，她再次感到强烈的不安，怔怔望着对方，随即半跪起身搂上他的脖颈，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有些慌乱。
“怎么了？”闻上问道。
她摇头，却是有些颤抖。
“阿绪。”闻上轻拍了拍她。
她却只是拥着他，道：“你不能骗我好不好。”可闻上能骗她什么呢？她除了察觉闻上身子不太好，丝毫没有旁的，她该信自己的。有一瞬，她甚至认为闻上便是真正的闻上，随时会离去，但她又分明感觉闻上身上是同大多数人一样的气息。
闻上轻抚她的背，道：“骗你什么？”
千绪稍微起身，手臂搭在他两肩，低头注视他，道：“我不知道。”
他终是无奈一笑，千绪低头便吻了下去，时隔日久的亲密，馨暖幽香，她闭着眸感受对方的真实，那一瞬竟让她眼眶发热，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其实，她是有觉察的，只是实在不清楚是什么，眼泪却先她一步作出了回应。她隐约知晓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巨大且细微，清晰亦虚幻，以至于她只能用眼泪作回应，而说不出只字片语。
窗外暖阳正好，千绪自梦中突然惊醒。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千绪一怔，只是瞧着房门出神。这一眼仿佛过了许久，她在猜测来者何人。
“小姐！”门外传来清荷的声音，“您起床了吗？”
“进来。”
清荷进来，放下水盆朝她走去，有些揶揄道：“小姐，你今日起得晚啊，我都练完功了！”
千绪却是犹豫着，道：“王爷呢？”
清荷这才一脸八卦的模样，道：“小姐，王爷何时回来的啊？我也是方才听说王爷回来了，只是今日一早又进宫面圣去了。”可怜她至今都未见过王爷的模样，她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得千绪如此青睐。
千绪一怔，昨晚闻上似乎有告诉她，许是她初醒脑子混沌，直听清荷道出才觉真实。
走去祁叶尘所在的院子，竟见他在院中站着，一席绯衣恍如初见。
“你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千绪走上前。
祁叶尘看着她，道：“梦魇日久，若非阿绪在，我不会好得这样快。”
“碰巧罢了，不如我把方子给你，下次继续用。”
一时无言。
在她再次开口之前，祁叶尘道：“他回来了。”
“嗯。”
“你是来赶我走？”
千绪不由无奈，无力的心多了些鲜活，纵然这鲜活可能是被气的，她道：“你是客，没有在此常住的道理，安济王府一众都在等你这位主人，你实不必显得我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祁叶尘倒不好再说什么无赖的话，风来，吹涩了他的眼，他抬步向千绪一步步走去，沉稳且坚定。
他的目光颇为专注，千绪突然想起他曾经那一吻，心下顿时生了些怒气。
察觉千绪的变化，祁叶尘走至她两步远外停下，道：“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没什么。”
“他回来了，可你脸色一直不好，看得出并非因为我。”
有这么明显吗？千绪下意识这样想，却是就着怒气道：“我是怕我这逐客令不够力度。”
祁叶尘一怔，道：“我若不走，阿绪待如何？”
“不能如何。”她随意道，“怕是需得祁老侯爷亲自来接你了。”
祁叶尘一怔，却是失笑。
“笑什么？”
“阿绪这模样，好像孩童受了委屈要去告先生。”
千绪一时气结，方才的话的确是随口一言，她倒不至于去喊什么帮手，先前种种冷漠言语都挡不住祁叶尘如今这般无赖，她实在不敌，摇头道：“施主，你的执念真可谓世间少有。”言罢转身离开。
祁叶尘怔在原地，及至她将要拐弯消失，唤道：“阿绪！”
她没有回头，只道：“随你吧，明王府住得下。”
……
明王归来是在两日后，期间曾遣人回府告知过，道是明王陪国君饮酒，一时畅谈不觉夜晚，湖边风大且寒，不幸染了风寒，这才被留在了宫中。
黄昏，树下日影斑驳，千绪坐着出神。
万物寂静，唯有风意，因为那风带来了熟悉的气息。
自那道身影出现，千绪的目光便全给了他，他一席玄衣稳稳走来，面容微含笑，天生的淡漠，只因她而现温柔。
案上茶水正温，点心正香，他走至一侧落座，而后随意饮茶，又尝了尝她备好的点心。
只是，有什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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