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千古不要命第一人
今日天气阴,乌云低压,仿佛在人头顶上徘徊着在思考该不该下雨,然而一上午都过去了,还是不见有雨滴子。
周大晖把大堂里摆着的香炉搬到了院子,香炉里点上三根香,烟气飘浮着如白练朝一个方向飘去。
周大晖面向香炉跪在蒲团上。
凌熙站在一旁看着,也学他要跪下,周大晖却阻止道:“你不必跪。”
“为什么?”凌熙保持着要跪下的姿势,疑惑地看着周大晖。
“你有身份,不用跪谁。”周大晖说得含糊,随即他又拿起三张符一边烧着,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那笛子是他送你的?”周大晖忽然发声。
“是啊,你也认得这笛子?”凌熙问。
“幼时有幸见过一次。”
“您的幼时?”
“那时候我犯了错,险些丢了命,我爷为了救我曾带我去过一趟黄泉,那时他便站在那边。”周大晖说着抬起了头,“其身若玉树,面如粉桃,巍然似孤松立,晏晏胜四月天。”
凌熙跟着他的形容想象着,幽无确实当得其这些词,他什么美好的词都当得起。
“那时候我年纪小,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腰间挂着这根笛子,还记得那会儿我不懂事,闹着想找他借来看看,可他闭着眼睛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那么拒绝我了。”
凌熙没忍住笑了两声,“他不是不看你,他谁都不看的。”
“可是他看了你,是你改变了他,同时他也在改变你。”
凌熙仔细想了想周大晖的话,觉得颇有道理,“很荣幸那个人是我。”
周大晖眼睛盯着香炉中插着的那三根香,雾气在不觉间越来越浓,渐而形成了一道白色的屏障。
周大晖俯下身子,做出迎接的姿势,同时低声说了一句:“是不幸才对。”
“什么?”凌熙没听清,但注意力很快就被烟雾中现出的一身影给吸引了。
缭绕烟雾如一层薄纱披在人身上,只是随着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雾气也便散了。
那人穿着一身破麻袋似的深绿色袍子,腰间挂着一个葫芦,他头戴斗笠,黑色的面纱罩住了脸,看不清人的长相。单凭气质判断,那人带着些放荡不羁,年纪嘛估计也得是“叔”字辈的了。
“恭迎大人。”周大晖起身,对那人作揖行了个礼。
凌熙打量了那人好几眼,只觉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不过见周大晖行礼,他也就拜了一下。
“找我何事?”那人只对周大晖微颔了下首,却像是没看到凌熙似的,看都没看他一眼。
“大人,我备了新茶,特邀您一起品尝。”周大晖做出请的手势,邀请那人进屋。
那人摸了一下自己的葫芦,嘴上却拒绝:“我不喝茶了。”
“不喝了?您不是嗜茶如命吗?”
“没那个闲工夫喝,如果你只是邀我来喝茶的,那我便回了,我给你的符不是让你这么用的老东西。”那人说着语气里带着笑意。
周大晖也跟着笑了笑。
凌熙如见了什么世界奇观,惊奇得瞪大了眼睛。
周大晖居然也有笑得这么温和的时候?
罕见,实在罕见。
不过那笑容也就是一闪而过,周大晖随即正色道:“有事。”
“这样才对,直接说吧,我最近比较忙。”那人负手道。
“事关这位……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周大晖说着拍了一下凌熙的肩膀。
那人像这才发现凌熙似的看向他。
然而,就算是陌生人相见也会客套地寒暄几句,比如问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干什么之类的,可那人见了凌熙竟不为所动,一句话也不问。
他不问凌熙自己说,其实他从第二眼就认出了那人。
“貂爷,是你吧。”凌熙笑着,像是见了久违的老友。
莫貂没想到自己特意为他准备的伪装居然这么快就被凌熙给识破了,为了掩饰尴尬,他嘿嘿笑了两声,但并不把面纱斗笠拿掉。
“我是地下的人,见不得光的。”
莫貂说得风轻云淡,可他的话却像是一颗子弹直击凌熙的心房。
地下的人见不得光?那自己把幽无留在地上算什么?所以这就是幽无离开自己的原因?
如果真的是这样,凌熙想着,那他以后就一辈子待在地府,和他一起与黑暗为伴。
凌熙下定决心,他双腿一曲,人重重跪在地上,“求貂爷收了我,带我去地府吧。”
莫貂身子一僵,眨眼间,人就已经闪身到了凌熙身后,“受不起。”
凌熙跪着将身子转过去,莫貂往旁边躲,他就往那边移。
周大晖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视线,凌熙无脸无皮行为实在让他没眼看。
“求貂爷带我去地府,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你们大人。”凌熙腰杆挺得笔直,即便是跪在人前,他的气势亦如同一位落败的将军一般,不但看不出哪里不堪,反倒有一股气压在逼着你应下他的话。
不得不说,莫貂确实被他这股犟气给吓到了。
“你先起来说话。”说来,凌熙现在这个身份是要压莫貂一头的,他们大人的人他可不敢怠慢。
凌熙的膝盖像在地上扎了根,人一动也不动。
“你跪也没用,你去不了地府。”莫貂道。
“为什么?!我之前去过的,你们私自把我放回来严重扰乱了地上的秩序,为了维护世界和平,现在你们必须得把我的小命给收回去!”凌熙说得振振有词。
用这种方式威胁人,不说周大晖,就是莫貂也是第一次见。
“你忘了你当初回来是为了什么?现在又想着回去?晚了年轻人。”莫貂拒绝得干脆。
当初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霍怀玉,霍怀玉的寿命只剩不到两年了,可那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凌熙还了他一条命,往后他们互不相欠。
之前,为了心中的那点好感凌熙一心维护他,可现在,凌熙见都不想再见那个人。
夺妻之恨大于天。
“求貂爷带我下地府,我愿永世不得超生。”凌熙垂着眸子,眼睛看地,表情有些木然,如果莫貂不答应,他是打算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的。
“你!”莫貂气得抖着手,一边是自家大人,一边又是个难缠的傻子,他也束手无策了。
周大晖无声地叹了口气,“大人……恕我多一句嘴,我觉得,人各有命,有些人生来喜乐,有些人生来悲凉,而有的人也许生来就是受折磨……”
周大晖说着还瞄了一眼凌熙。
什么叫受折磨?
凌熙很感激周大晖替自己说话,但他的话实在难听。
谁会一辈子喜乐?谁又会一辈子悲凉?又有谁一辈子都在受折磨?即便有,你说两句好听的话也很难吗?
算了,看在周大晖好不容易帮了个忙的份上,凌熙也就不计较了。
周大晖这么一说确实起到了作用,莫貂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觉得还是不妥,他靠近周大晖,小声对他道;“我们大人吩咐我不见他的,我要真把他带下去了,恐怕不好跟他交差。”
“大人,恕我直言,你们大人……别看活了一千多年,其实心智也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按理说,你是长辈,只要你觉得妥当的,终究就是有道理的。”周大晖说着也压低了声音,“我还有今年新采的雨前龙井、太平猴魁,这些茶我可是靠关系才搞到的,要不然花天价我都买不到正宗的,您要喜欢,我都送您了。”
莫貂啧了一声,音调恢复正常,“好吧,看在你对我家大人如此情真意切的份上,我就带你去地府,但丑话说在前头,我只带你去地府,到时候别又鬼嚎。”
“谢谢貂爷!谢谢周大爷!我就想回地府,只要大人在,我哪里还敢鬼嚎!”凌熙激动得从地上一跃而起。
“你真不打算回来了?”周大晖忽然有点后悔帮了凌熙,他那些绝世好茶真的很难搞到手的。
“周大爷你要想我了就喊我,我有空再回来给您做饭。”
周大晖只是摇头叹息,年轻人啊真是天真到让他无言以对。
“还不走。”莫貂下半身已经渐渐隐去。
凌熙忙走到他身侧,拉住他的袖子,接着他的身体也开始变模糊。
“孩子,你一定要记得回来。”周大晖望着凌熙,爬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担忧。
“周大爷,我会回来看你的!”凌熙朝周大晖挥手。
要回来和会回来完全是两个概念好嘛!周大晖还想再嘱咐凌熙几句,不想周尹忽地从院门外窜了进来。
“爷,你在干什么?”周尹穿着一身蓝白色校服在院子门口丢了魂似的愣住。
“没干什么啊,孙儿,你都看到什么了?”凌熙和莫貂已经没了影,周大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捡起了地上的香炉。
“我看到凌哥跟着一个打扮很奇怪的人不见了……”周尹道。
“我怎么没有看到?是你看错了吧。”周大晖往屋里走,“今天才星期三,你怎么回来了?”
“忘了带书,”周尹还是不敢往院子里走,“爷,我真看到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要想活得久,莫要信鬼神。”
“我以前也不信的,可是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真心觉得我们身边也许还真生活了一群我们看不见的人,而且爷,我跟你说,就是我们学校的那个女生,她叫穆休灵,她人最近变了好多……有人说她被鬼上身了……”周尹说着,眼眶里的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眶。
他也是最近才发现,他一谈起有关灵异事件的话题,他就会不自觉地流眼泪。
“胡说!莫要嚼人是非!都是些不切实际的话,你现在面对的最大现实就是你的学习问题,跟爷老实交代,上了三天学,你今天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书?你上的什么学啊?”
“啊,爷……我我我我……”被拉回现实的周尹抱住脑袋,怯生生地溜进院子,要不是语文老师骂他,周尹都不想跑这一趟,他就知道,一回来就得被周大晖说。
另一边,凌熙又回到了久违了的地府,再回来,凌熙的心境与第一次完全不一样。
地府确实很暗很黑,但是地面上的晚上不是一样的暗一样的黑嘛。
凌熙站在黄泉路边,望着眼前绚丽如银河般的无涯海,竟有一种身处地上的错觉,没有了惊慌,也没有了不适,他只觉得心安。
黄泉路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阴魂在米三三的引领下井然有序地走上了烟桥。
这里的治安真好,比地上好。
凌熙在心里感慨了一番,视线在四下里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他要找的那抹身影。
他侧过脸去看莫貂,“你家大人呢?”
该来的还是要来,可惜自己的茶叶还没拿到手,莫貂后退一步,“我说了只带你来地府,至于大人去哪了我就无可奉告了。”
“你耍赖?”凌熙走上前,但莫貂先于他一步,隐身在了黑暗之中。
凌熙抓不住他,他只能把目光投向在烟桥边洗脚的米三三。
认真洗着脚的米三三只觉后背突然扑来一股凉意,他正要回头去看,不料领子已经被人给揪住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