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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惊一场
柳叶慌了神,这个时辰,他能去哪里?难道真和她梦中所见一样,去引山贼入村了?
她心跳得更快了,怎么办?如果他真的引来山贼,那岂不是自己的过错?她明明知道他是寿康难民,却自作聪明,隐瞒不说……她现在该怎么办?是去叫醒柳大川,还是直接跑去青青家找柳有成?……
等等,冷静,柳叶稳住心神,细细分析。
他和这老太太长相看着有七八分相像,应该是亲母子无疑。昨日小郎中给杨母把过脉,确实是诊出有病,如今他就算打了什么坏主意,也绝没有把病重的老母留在这里的道理。况且他老老实实地开口就自报出身家门,丝毫没有隐瞒自己来自寿康的事实,应该是光明磊落之人……
想到这里,柳叶稍稍镇定,自己八成是被那个恶梦给吓坏了,现在不能自乱阵脚,先想想,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这么一大早的,鸡都还没叫呢,他能去哪里、能做什么?
正站在院里胡思乱想着,忽听院门吱呀一声响,把柳叶吓得低声惊呼,原地跳了起来。
“饿菇凉?”杨训辉也被吓了一跳,没料到这时候会在这里看见柳叶,“李(你)……?”
柳叶循声看去,只见他肩上扛着一根大扁担,扁担的一头是结结实实一大捆大柴火,另一头却拴着两只肥胖的大兔子。
他头上的头发已洗干净梳顺溜,扎成一个松松垮垮的大丸子,身上穿着柳大川的旧棉袄,短了一截的裤腿里露出两小截黝黑结实的小腿,颀长的身子背对着晨光,在院里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喔喔喔——!”一声高亢的鸡鸣响起,让柳叶猛地回过神来。
“呵呵……”柳叶尴尬地笑笑,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道,“你……你这么一大早的上山砍柴去了啊?”
杨训辉笑着放下扁担,点点头,把柴火取下拿去柴房放好,又回来把两只大肥兔子拆下拎到柳叶面前。
“这是你抓的?”柳叶大奇。
杨训辉还是笑着点头,柳叶惊喜道,“你会打猎?”
杨训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简短地答道:“不会,运气好。”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一点功夫。”
柳叶恍然大悟,正还要说什么,忽听见角门刘婆子房内传来动静,看来是刘婆子听见鸡叫,起床给长工们做早饭了。
柳叶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一大早跑来别院,听见响动,来不及多想,暗叫一声不好,一溜烟地往门外跑去,留下一脸茫然的杨训辉举着两只兔子站在院内。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柳叶都密切关注着杨氏母子。
杨训辉是个极勤快的,也有把子力气,把主院和别院两个院子打水、砍柴等重活都给包圆了。每日一大清早的上山,有时是带回两只野兔,有时是捉回一只山鸡,让柳叶家每日野味不断。当然,他不是专业的猎户,并不是每次都能满载而归,逮不着野味的日子,他也能摸回几个鸟蛋,挖来几根野山芋,或者一篮子木耳,竟是从未空手回来过。
他语言不通,不常说话,见人总爱笑嘻嘻地挠头,露出满口的大白牙,眯缝着一对眼睛,很是讨喜。柳大川等人对他赞不绝口,都说他是个懂得感恩、能干懂事的小伙子,柳叶却是有些忧心忡忡。
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她早已清楚,杨训辉与山贼并无瓜葛,但她心里明白,杨氏母子不能在三山沟久住。别看现在讨得了村民们的喜爱,一旦他寿康难民的身份暴露,与寿康山贼有着深仇大恨的村民们,是决计不会再收留他们的,到时,能安安生生地放他们母子二人离去就是最好的,说不定还要为难他们。
柳叶无法对别人解释她为什么能听懂杨训辉那口精彩的官话,无法对家里人说出他们真实的身份,她更不能对杨训辉说起村民们对寿康的恐惧与仇恨,因此这个秘密只能被她暗藏心底,独自烦恼。
好在杨母吃了几日的药,在儿子的精心照料之下,虽还是整日里昏昏沉沉的卧床不起,精神却是看着有在好转的迹象,食欲也一天天地好起来。柳叶只能是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杨母的病能快些好起来,好让杨训辉能早日带着她离开。
杨训辉早就注意到,恩人家的那位二姑娘好像对自己母子极为在意,时不时的总要跑来探看一番。他虽觉奇怪,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觉得大概是小丫头没见过外地人,对自己比较好奇吧。
他在柳叶家别院住了一段时日,虽听不懂周围人说话,但也弄明白了,自己的恩人与恩人娘子是两个教书的先生,在自家隔壁开了两个小书院,一个教男学生,一个教女学生,很是受人尊重。每日里有大大小小的学子们出入恩人家中,帮他们家喂猪翻地,每到休沐日,更有许多村中孩童到恩人家中聚餐。
找到这个规律,到休沐日那一天,他就会比往常还要早进山,搜寻各色山货拿去主院,给孩童们加菜,用不了几次,就和村中的大小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遇到村中有人家里翻修院墙、加盖猪圈、或是插秧播种什么的,杨训辉都会第一时间赶去帮忙,干活卖力,吃苦耐劳。
主家请吃饭,他也从不多吃菜,只夹几筷子青菜,就着主食吃下去。主家比划着劝他多吃菜,他也只是摇头笑,并不伸筷子去夹,让主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知不觉间,这个爽朗实诚的后生,竟渐渐融入了三山沟柳树村这个大集体。因为他个子高大,大家亲热地把他唤为“大辉子”。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又是一年春暖花开。这段时间,柳叶家这边风平浪静,老柳家那边却是鸡飞狗跳。
却原来,章氏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柳大林手头上握着软枕头的部分分红的事情,气势汹汹地杀去了府城,又哭又闹,硬是逼着柳大林把契子交了出来,还在柳大林府城的家中搜出了好几十两的大银锭子,统统充公。
罗氏寻死觅活,最终反抗不得,一气之下抱着才刚半岁不到的儿子回了娘家,让娘家兄弟来老柳家闹,吵吵着要带着儿子和离。
罗氏滚蛋不要紧,可小孙子不能被抢走,章氏自然不允,哭爹骂娘,指天画地,与罗家人大战三百回合。最终双方互不相让,进入胶着状态,让村民们好长一段时间过足了看热闹的瘾,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断。
章氏一边和罗家闹腾,一边却不耽误正事。银子和软枕头分红的契子到了手,柳大川家过年送的半头猪和各色年礼她一样也舍不得吃用,全拿去卖了钱存着。细细数来,柳小妹的嫁妆银子倒是凑的差不多了,于是大操大办起柳小妹的嫁妆来。
柳小妹如今已经十七了,自订亲以来,未婚夫魏福生家里隐晦地催促过章氏好多次,希望两个孩子早日成亲,都被章氏搪塞过去。如今嫁妆有了着落,女儿也确实到了不得不嫁的年纪,章氏便对魏家松了口。
魏家收到信,欢欢喜喜地派人送来定礼,又找建德观的老道算了吉日,成亲的事总算是定下了。
得知柳小妹不日就要成亲,柳大川一家都高兴坏了,派人送了好些上好的添妆过去,心里的一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想当初,他们发现柳小妹与同村柳大柱家独女喜鹊的上门女婿、王辉有了私情,柳大川还为此摔伤了腿,这才有了后来山贼来袭柳大川无法逃跑,最后落下终身残疾等事。
这事一直是柳大川一家的一个心病,柳小妹的丑事一旦曝光,势必连累柳叶姊妹甚至他们一家子的名声受损,柳小妹一日不出嫁,他们一家的心便一日放不下。
可谁知就在柳小妹出嫁的前一日,青青的到来让柳叶刚刚放下的心又立马提了起来。
“我这两日总望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你婆婆屋里后院门口晃悠嘞!”青青压低声音,在柳叶耳边说道。
柳叶直觉不对,忙也压低声音问道:“你没有看清是哪个?”
青青皱起了眉头,道:“我每次一看到渠,渠就急急忙忙地跑掉了,原本我是不晓得是哪个的。只今日清早,我去后院喂鸡,又望到那人,便悄悄地跟了过去,没有叫渠发现……”
柳叶不由得紧张起来:“你看到了是哪个啵?”
青青嘴巴贴上柳叶的耳朵,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是喜鹊屋里的那个小白脸,王辉!”
柳叶大吃一惊:“你……你没有看错啵?”
青青肯定地点点头,道:“我看得不晓得几真切,就是渠!”
柳叶沉默不语。这个小白脸,还以为这两年他已改好了,不再招惹柳小妹,却没想到竟还会去老柳家后院转悠。看来八成是听说柳小妹就要成亲了,这才找了去,也不知是抱着什么目的。
明日就是成亲的正日子了,他这几日去都没有见到柳小妹,难保不会狗急跳墙,在魏家来迎亲时做出什么类似拦花轿之类出格的事来,把事情闹大了。
柳叶气得咬牙,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让他得逞,也不能让他再见到柳小妹,更不能让他把婚礼搅黄,总得顺顺利利地把柳小妹嫁出三山沟去,好让这个祸害从此远离她们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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