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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十五一过,便意味着年的结束,村里的孩子们也开始了新一年的学习生活。城里的高中早早地开了学,而县里的高中还在沉浸在年味中,不紧不慢地开了课。
县高中年十六开学,县城的学生已上了课,学校却默许了村里的孩子,并没有严格地约束。大部分村里的孩子会在年十六返校,却由于路途的远近,到校的时候便有了先后。
轩怡提了一桶水,从水房出来时,已近中午时分,初春的阳光暖暖的,还带着节日的喜气。身后的水房里叽叽喳喳,一堆姑娘正相闹着说笑,拿着抹布玩着水,春节的余韵还挂在她们的嘴边,姑娘们正分享着节日的趣闻。
轩怡拎水进屋,屋里的秀兰正拿着抹布,爬在窗户上,擦洗着玻璃。轩怡将水送到了窗前,从水桶里拧了块干净的布,递了上去,又将秀兰手中的布接了下来,放到水桶里清洗。两个人正打扫着空置了一个假期的宿舍。
秀兰比轩怡早来了些,一身大红的新衣,鲜艳明亮,虽然手臂上套着两个深蓝色袖套,头上包着个黑色布片,将头发全卷了进入,样子有点儿滑稽,却丝毫不减她的俏丽,别有一番风味。
屋子已被秀兰整理过,焕然一新,只剩下自己的床上还残留着的旧年的气息。轩怡甩了甩手上的水,籍着裤子两侧将手擦干,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床铺。被子是新的,从家里带来,褥子却是旧的,被一大块布包着放在床上。轩怡解开布节,将褥子和蚊帐取了出来,又将包布揉成一团,泡在了水里,积攒了一个寒假的灰尘便在空气中飞散开来。轩怡将袖子卷了起来,一边用臂肘捂着鼻子,一边用手拿起块抹布擦拭起自己的床板来。
“轩姐,帮我一下。”秀兰擦完玻璃,在轩怡的帮助从窗上下来,接着摘下身上的袖套头巾,又跑去水房洗了遍手,才将自己整理干净。终于得了空闲,秀兰从桌上抓了个苹果,靠在桌边,一边看着轩怡忙碌,一边啃了起来。
“轩姐,这个春节在忙什么呀,我邀你来,你都不来。”相见的喜悦后,秀兰倒是抱怨了起来。
“还能干什么,拜年,玩,读书,还能有什么。”轩怡给了个泛泛的回答。
“也是,”秀兰点了点头,“过年不就是这样,吃了玩,玩了吃,我听说,城里的春节可热闹呢,他们有游乐场,有各种不同的游乐设施,有音乐会,还有电视看,那电视里面什么都有。”秀兰无不羡慕地说。
轩怡从忙碌中抬起头,冲她笑了笑。那电视与游乐场,虽然丰富了人们的生活,却在无形中拉开了人与人的距离,还不如农村的春节,在吃喝串门间,暖暖的人情。
“不过今年我叔回来过年,家里特意准备了一番,做了好多好吃的,我叔给我带了好多礼物,都是城里的新东西,我也给你带了些。”
秀兰啃了一口苹果接着道:“这里有些饼干,我拿给你。”
“不着急,先把手上的活干完。”轩怡也不拒绝,“不过我可没什么好东西带给你,就带了点我们家自己做的东西。”轩怡的手不停,忙着擦去床板上的灰尘。
“这是啥?”秀兰瞥见轩怡手腕上的一道红线,好奇地问。
“红绳啊。”轩怡不以为意。
“红绳?”秀兰一把抓起轩怡的手,满脸的狐疑,好像发现了轩怡的一个大秘密。
“怎么?”
“说,谁送的。是哪个帅哥?”秀兰一脸的兴奋。
“你怎么就知道是男的送的?”轩怡觉得好笑,一根红线便能知道是谁送的。
“这红线一般只能是男孩子送的,女孩子可不会送给女孩子。”秀兰揭开了谜底。
“这不是长命绳么?”轩怡困惑,不自觉地反问。难道这绳还有其它什么说法,轩怡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你先说谁送的?”秀兰的嘴巴倒是紧得很。
“我自己的,听人家说是长命绳,自己便扯了一条。”轩怡如实地回答。
“真的?”秀兰还是不信,再一次凑近看了看,确实是一条普通的红棉线,没有配饰。
“是啦,我的八卦妹妹。”轩怡没好气地说,用手指将她凑过来的头顶开。
“放过你了,”看着轩怡并不躲闪的目光,秀兰放弃了探究,轻轻地拉了拉轩怡腕上的红线,“小心点,不要被卖了,还不知道。”
轩怡不置可否,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思绪在脑海中飞转,一下回到了早晨出发的时候。
拥挤吵闹是当时的感受,村前的小广场上挤满了人,一过十五,人们便外出务工。每一辆出发的汽车都是拥挤,车厢里塞满了人,每个人的身边都被行李塞满。虎子、轩怡和鼠子三人被四周的人挤在车厢中间,动弹不得。他们三人相向而站,将行李护在中间。车上的人肩并着肩,脚顶着脚,拥挤成一体,倒是不用扶手也不怕摔倒。
轩怡惦记着昨晚的约定,出发时从家里扯了一段红线。此时她正艰难地从裤兜里将它抽了出来递给虎子,要他帮着系上。
虎子显然有点意外,接过绳子后,却是十分认真地将红绳系在轩怡的左手腕上。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系完后又抓着轩怡的手,仔仔细细地上下端详,说不出的喜悦。四周的人声嘈杂,却仿佛隔绝在三人身边,大家看着虎子动作,都没有说话,十分沉浸,直到鼠子用力地拍了拍虎子,虎子才回过神来,和鼠子相视而笑。
现在想来,虎子痴痴的表情,鼠子似有深意的笑,轩怡隐隐中有了些明白。
“轩姐,想谁呢?”见轩怡愣在原地,似有所思,秀兰坏坏地问,一股八卦之风正劲。
“你!有完没完。”轩怡将手上的抹布一甩,也不管自己的手是否干净,便往秀兰的嘴上堵去。
“呀,脏死了。”秀兰一下子跳开。两人在屋里闹作一团。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轩怡将秀兰拉到了身边,询问起这红绳的缘由来。
秀兰将手里的苹果一放,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轩姐,你听好了。这红绳是有长命绳之说,可那是父母在孩子小时候时系上的,保佑孩子平平安安,顺利长大。这绳子系上后,便不会摘掉,直到它断掉,老人家相信断掉的绳子能替孩子抵上一难。”
轩怡点了点头,听得认真。
秀兰顿了顿,似有深意地看了看轩怡,继续道:“还有一种说法,叫姻缘绳,是男女相悦时的定情信物,一般来说是男方送给女方的,如果女方收了男方的红绳,戴在身上,便是允诺了对方的婚事。”
秀兰停下话语,抬起轩怡的手臂,再次仔细地查看她手腕上的红绳,“就像你这样,以前没戴现在却戴了的,大多如此。不过通常来说,这样的红绳都会比较贵重,绳头会有黄金饰品,做成心形啊,龙凤啊,鸳鸯啊,什么的,代表着永结同心的寓意。要不是看你手上的红绳太过寒酸,真不像是定情用的,我真要怀疑你跟谁好上了都。”
听了这话,轩怡的心中一阵苦笑,目光也不自觉地停留在了腕上的红线处。一件件事情在脑海中串了起来,分明之中有了迹象,轩怡只能怪自己的后知后觉。
以前的她会有怎样的反应,是同意还是拒绝?轩怡茫然,不得而知,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会有那方面的考虑。可这样做出的决定,是否违逆了她原本的意愿?
轩怡的心中一凛,不敢深想,拾回原来的抹布,默默地继续干活。
“不应该啊,这事轩姐怎么会完全不懂?”见轩怡不理自己,秀兰不解地小声嘀咕,抓起桌上的苹果,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言者无心。再小的声音总能被有心的人听见,轩怡手中的动作一顿,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不一会儿,轩怡清理干净,洗完手从屋外回来,见秀兰坐在桌边,嘴上的苹果已啃得干净,她的褥子还放在桌上,显然是在等着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冷淡,轩怡自觉歉意,便主动地走到秀兰身边,将她的褥子和自己的一起抱起,邀她一起下楼晒褥子。
“这还差不多。”秀兰‘哼’了一声,将胸前的头发往后一甩,像只高昂的雄鸡,挺着胸膛,抬脚走在了轩怡前面。待她出了门,却是等在一旁,将自己的褥子从轩怡的手中抱了回来。
两人相视,不由地同时笑出了声来。
中午的阳光正好,两人间的情谊也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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