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

　　不管热搜如何，准备下戏的但一声还穿着那身半白不白的粗布衣，下巴上冒出了浅浅的胡茬，生活里显得有些落拓，戏里刚好。

　　和人打过招呼后，他正打算去换衣服，凌如君本坐在监视器前老神在在，瞧着他身长玉立的背影忽然开口，“小但，你等等。”

　　但一声这两场戏表现不错，NG变少，剧组的氛围也几乎从残酷寒冬过渡到温暖的春天了。

　　凌如君假模假式和执行导何如演搭话，“他下一场是不是换造型了？”

　　“是。”何如还挺有兴致，“张老师不是说他之后衣服的腰身和花纹还有颜色都得改改，已经改好了，你看过吗？”

　　凌如君摆摆手，瞅着被他叫住没走的高大青年，沉沉静静的模样怪招人喜欢。
　　“拍张照吧。”

　　“柳大人，这科考一过您就要青云直上了，留个纪念。”

　　现场年轻演员不少，见他意有所指，有的跟声起哄，有的和人对了个眼色，周棠个机灵鬼，主动凑过来，“行啊，咱们一块儿！”

　　说来可巧，周棠和但一声这张照片一经上传。

　　网上对他和白敏敏的猜疑还未停，周棠又来瞎凑热闹，一时间网民吃瓜都吃得眼花缭乱的。
　　瞅准时机的粉丝们纷纷下场：【问就是剧组关系和谐，你造你妈的谣呢！】

　　【可咸可甜小晋王，名满京华柳如风，权重望崇以高岚！既然都说到这儿了，那就请大家关注哥哥姐姐们的新戏吧！】

　　若要一说经过，时间得回到三天前。

　　大梁会试正式开始，几个昼夜，柳如风仅仅带了一件夹棉的薄褥，家中老母怕他路途受寒，薄褥上又缝了两条布袋，觉得冷了还可学那富贵人家作披风用。

　　黑色背景布笼罩着考场，手边烛火跳动，前些时候还企图贿赂考官的清贫学子支着脑袋，打盹的姿势都自带风骨。

　　这一场戏只需要取到特写，但一声练过几笔大字，字写得不如何，身姿却有几分雅正模样。

　　会试过后，柳如风顺利进入殿试——策论，又是一场展现柳如风平生最高光的戏。

　　大篇的台词需要过关，其实剧中有几个演员已经拟定好整部剧拍摄完毕后要用配音演员，但凌君如觉得他的声线太适合柳如风，这段时间着实是压着人练了又练，是否见成效，就看当下了。

　　读考官位于殿前，朗声道：“有人曾言前三朝丞相，魏知留实干派，陈凤海忠奸难辨，曹云番最为刚直，却英年早逝，各位且说，这几人你是何看法？”

　　这一段，镜头内容会后期处理叠加，一边是真实的柳如风笔走龙蛇，一边是虚影的他高谈阔论。

　　但一声看似镇定，实则双手汗湿，他要扮演一个伸手可摘月的苦寒学子，若说心态，正如在剧组里小心翼翼，生怕别人说他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

　　编剧写这段戏借鉴了古代史事，他下戏后查过一些资料，加上台词烂熟于心，比不上老戏骨，也算大有进步。

　　“魏知留果敢忠诚，信帝潜邸时便跟随在侧，登基后十年间，视他如心腹。然而此人喜玩弄权术，好揽权集权，并不能长久把握在手中。”

　　“再者魏知留对其家眷并未严加管束，其子连同胞弟里通外国贪污腐败——”

　　但一声呛了一口口水，拍摄无奈暂停，他走到旁边拿过自己的水喝了一口，已然改掉了NG就道歉的习惯，大环境下，把自己放得太低也不好。

　　长篇大论的台词，节奏的把握成了难点，凌如君卡着他过了七八遍，眼见他声音都快哑了，拿着小喇叭喊了声卡，“来，补个妆，休息会儿，再来一次。”

　　说是一次，实际上拍到临近下午五点，眼瞅着太阳落山，室内光线照达不到“人生已经圆满”的境界，他这才收了手，反反复复看着回放，不知道最后会选哪一条。

　　但一声接过周棠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汗，后背湿了一片，只能回酒店洗澡才能解决。

　　紧接着，时间继续往前行进，两天前。

　　柳如风一身青色士服进太和殿，仿佛开挂学神，殿试再次荣登榜首，进士及第，赐状元府、赐宴。

　　出了这样大的风头，他半只脚已然踏进朝堂，却不代表荣华富贵已加身，他小心翼翼踏进宴会厅，却见本是殿试第三名的方公子周围簇拥着可大可小的官员，仿佛他这个主角走错了地方。

　　好在即使是乡下来的穷小子有一副俊美如铸的表象，也未受多少明里暗里的嘲讽。

　　宴后，夜风微凉，柳如风辞去杯盏相请去了殿外，漆红的柱子连着抄手游廊，本是宴会的地方，游廊侧方修了美人靠，他凭着酒意壮胆，在这儿深宫大院里穿行。

　　也便是这个时候，高岚郡主，不，应该说是安定公主，她为了维护两国安稳远去白泽和亲有大功劳，皇帝已亲封她为公主。

　　石灯笼烛火幽幽，女人一身艳色宫装，手执照明灯笼缓缓经过，柳如风看呆了。

　　她缓缓走近，一身薄的厚的，纱裙裹着肌肤，华贵的外裳又裹着轻纱，那是一种雍容不可侵犯的美。

　　再者，高岚在塞外呆了将近十年，不比大梁女子肌肤细腻，可她长眉深目，浑身气势已然不是宫闱妇人可比。

　　她见了柳如风也并不回避，将兔子形的宫灯递与他，悠悠然找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他，染了丹蔻的玉指修长，“你便是新科状元郎？”

　　最后便是昨日。

　　【公主府，内，夜】

　　凡天下书生，不梦登庙堂之高、为庙堂之器者凡几？

　　寒门学子想要出头，与清流为伍最是便宜，然而柳如风高兴没几天，朝堂之上不知从何处传出的谣言。

　　说他贿|赂周书益不成，为了前途，甘愿给一个将死老妇洗屁股。

　　这番行为，清流君子看不起，高门望族看不上。

　　但一声再次穿上那套柳如风做梦都想脱下的粗布白衫，迷迷瞪瞪的，竟然沿街走到了那住满显贵的长完巷子。

　　抬头一看，公主府。

　　柳如风是个很复杂的人物，他有书生傲骨，又极其迅速沾染了官场风气，进公主府抱大腿，他恭顺埋头随侍从进去，没有半分不适，只觉得明日太阳升起，他又能有欣赏的闲情雅致。
　　总之很复杂便是。

　　隔着薄纱，但一声合手弯腰，“微臣拜见公主。”

　　白敏敏正要说话，凌如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喇叭叫停，“柳如风，你他娘见的是个大美人！大——美人，食色男女，你是住持吗！！！！？”

　　白敏敏单手撑着下巴，安定公主的台词她都背熟了，成熟女性的声音要柔软，以宽慰下臣，要稍稍低哑，要诱惑男子，她自称本宫，要居高临下。

　　哪成想小弟弟拿她当施主！

　　她不甘心地将台词说完，表情像个要债的。

　　“你意图投入太子门下？太子母族势力雄厚，太子妃太傅之女，你去打什么秋风？”

　　一整天当然是紧顾着主角儿，这场戏刚好卡在深夜，人累得连表情都不想摆，更别提还要被美色所惑，当个无欲无求的主持很是应景。

　　凌如君见此深感无奈，大手一挥，将戏延到第二天晚上。

　　而白敏敏和但一声临时多了家庭作业，务必要在一天之内和对方说上一百句话，标点符号不算。

　　很好，然后一穷二白cp出道了，不知道那张角度巧妙的偷拍来自谁手，不过但一声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连打三个电话，毛方都坚持告诉他，朝朝拍戏很忙，让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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