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

　　上完夜班最舒服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过周安今天是没办法过得这么闲适的了，走出医院大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车子，周安是真的不想上车，更加不想坐那个座位。
　　可是不上行吗？他的花已经引起很多人的关注了，要是再有一辆车如影随形的跟着她，那不知道又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困了？困了就睡吧，到了我叫你起来。”
　　“孔琳跟你说了吗？”
　　“昨晚她打过电话给我。”
　　“你要是没听懂我可以再解释一次。”
　　他没说懂还是没懂，于是周安也没解释，但是无论如何，觉，她是肯定睡不下去的，别说睡觉，光是坐着她都觉得头发发麻，而且车子里面太安静了，就是她微微动一下，座位里发出的摩擦声都会很响，这响声让她心惊肉跳。

　　他带她来的是一家饭馆，不大，以饭馆的规模来说甚至算得上是小，不过却很干净，桌子擦得瓦亮瓦亮的，在店家上菜的时候周安看到有一伙人从楼梯里上来了，却没有进来这里，而是直接上了上面，看来，这上面也是这家店的，一层楼就摆一桌子，每天接待的不过是三五桌客人，这是收费极高的私房菜才会有的经营模式。
　　“想吃什么？先喝碗汤好了，乌鸡汤补身体的，你多喝两碗。”
　　“补身体”三个字让周安从为钱忧愁的小市民心态中抽了出来，她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虽然她不知道在这家店里它们叫什么名字，可是这些全都是富含蛋白质的食物，基本上，他们很适合某种人吃。
　　“我没怀孕。”
　　“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你不饿吗？工作一晚上了。”
　　“别，你别这样，我受不起。”
　　勺汤的手抖了一下，汤汁洒到桌子上，赵连勤抽了一叠纸巾出来擦，等到那块地方擦得和桌子其他地方一样光亮的时候他看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不配的。”
　　“哪儿不配？”
　　“哪儿都不配。”
　　赵连勤看着她低头垂目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邵文武跟他说的话，他说周安这个人回答别人问题的时候说了等于没说，确实是这样，还真的是急死人的性格，可是……她这样闷着的样子他又挺喜欢的，头低低的，嘴巴抿着，像是非常严肃在思考，不过赵连勤知道她不是，因为每每这个时候她的眼神是散乱的，眼珠子撞来撞去，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个又闷骚又狡猾的女人，真是让他抓也抓不住，放也不放不下，简直太折磨人了！
　　“我不知道，反正，怀孕也是有可能的。”
　　“我没有。”
　　“你总是想避开我，就是怀孕了也会说没有。”
　　“孔琳……”
　　“孔琳是你好朋友，她当然会站在你那一边了。”
　　周安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会说这种话，他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可是他现在做着的却真的是这样的事情，不听解释不听劝告，就是靠着一股劲在纠缠，这……这是小孩子耍赖才会用到的招数。
　　“我没怀孕，如果你需要证明的话我可以给你。”
　　“你是医生，要在B超单上作假对你来说不难。”
　　“我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难说。”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只有肚子是不会骗人的，我听说三个月就可以看出来了，怀没怀孕，到时候就知道了。”
　　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对于这种故意找事的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去理他，没错，她一开始就不应该跟他讨论这种事情的，管他信还是不信，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她根本不需要和他多费唇舌的，想清楚这一点周安心下也定了一点，她拿过自己的包包就站了起来。
　　“你去哪？饭都还没吃呢。”
　　“我回家吃。”
　　“这个时候乔宅早饭早吃完了，午饭张妈恐怕还没开始张罗，你回家吃什么？”
　　“吃……有什么我吃什么。”
　　“那就吃这里的，这里有一大桌子的菜，何必舍近求远。”
　　“谢谢，不用。”
　　谢谢？不用？又是这些标准却又疏离的用语，赵连勤讨厌她苦着脸不理他，也讨厌她对自己说一些冷冰冰的话，可是他最讨厌的还是这个，她礼貌地疏远着他，他最讨厌她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对待。
　　“你要是想回乔宅也可以啊，我送你回去，反正我也很久没见乔爷爷他们了，回家和他们聊聊天也好”
　　“你疯了！”
　　”那也是被你气疯的。”
　　周安拽紧包带的手松开了，她一步一步往那张冒着香气的桌子走去，“好，吃饭是吧？我吃就是了。”

　　他真的只是想带她来吃饭的，她瘦了很多，他想给她补一补，但是她心里只记着要解释怀孕的事情所以看到什么都往那上面想，他不是傻子，他有常识，他们……又没多久，就算有那也没那么快能验出来，他知道这事应该是孔琳搞乌龙了，可是一看到她这副什么都想撇清，毫不留恋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他又觉得她太决绝了，这样的决绝让他感到害怕，人一害怕了本能就选择保护自己，他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他得想办法让她留下来，很显然他想的办法糟糕透了，挫一挫她的锐气？可是真的挫到了他又心疼了，想到她刚才要哭不哭的样子，赵连勤抓起车钥匙就跑了出去。

　　烦人到不行，散开的头发一直拂着自己的脸，她挥了一下没挥走，翻了个身以为好一点了却也没能弄开它们，想着不理会继续安睡，可是它们虽然轻却也扫得她的脸痒痒的，实在是太扰人了，没睡饱的人滚了几滚，悠悠地睁开眼，此刻在她脸上的哪是什么头发，分明是另一个人的手，她吓得嘴唇都哆嗦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哦，你是来告诉我爷爷的，我都已经吃饭了你还要告诉他。”
　　“什么跟什么，我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
　　“我怕你伤心，我来看看你。”
　　“看……”
　　周安在惊吓中清醒了一点，她拨开了刚才自己吓得忘记拨开的手，“你真的没说？”
　　“没有，家里根本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张妈和江阿姨通常是在超市，乔爷爷会去花鸟市场，乔定就更加不用说了，我是算准他们不在才过来的，我没那么不明事理，”赵连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瞅了瞅她，“周安，我有那么不见得人吗？”
　　“我没那么说。”
　　“可你就是这个意思。”
　　“你得讲点道理，你忽然来我家，又忽然出现在我房间，这……这很奇怪，你快点出去。”
　　“我想跟你说一会话。”
　　“说什么？”
　　“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啊，你生气了。”
　　“我已经不生了，”周安无比庆幸自己因为懒只是脱了大衣就躺下床了，冬天衣服穿得比较多，就是脱了大衣里面还有毛衫毛衣什么的，不至于让她非常失礼，她拢了拢头发便跳下床，“拜托，你现在不能留在这里。”
　　“你怕我会…….那次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了，我……那件事我也需要跟你解释，之前……太匆忙，我们都没机会好好聊一下。”
　　周安感觉到脸一阵热，她不想跟他聊刚才吃饭的事情更加不想聊那次的事情，她恳求地说：“你行行好，你先出去好吗？”
　　“你不能一直这么逃避下去。”
　　“那你选个地方，哪里都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周安请着人出去，可是已经迟了，她听到从楼下上来的脚步声，这个脚步声是属于张妈的，爷爷腿脚不方便，他一般不会上楼来，江阿姨和乔定都是比较瘦的人，他们的脚步声没有那么沉。
　　张妈虽然是佣人，可她没有那种替主人家守口如瓶的做派，相反，她说话总是大大咧咧的，要是让她看到……那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
　　周安赶忙把人推进浴室，“别出声。”
　　就在周安把浴室门关上的时候房门正好打开，张妈看到她有些讶异，“你醒了？今天醒得挺早的，平时上夜班了你总要睡到晚上才会醒的。”
　　“起来一下，等会还睡的。”
　　“哦，那你睡吧不用管我，我把东西放进浴室就走。”
　　“等等，你…….要放什么东西？”
　　“牙刷，你江阿姨让我定时换新的。”
　　“等等……”
　　张妈看着一直挡在面前的人拉长着脸，“你总是让我等等，等什么呢？”
　　“我自己放就行了，谢谢张妈。”
　　确认张妈已经下楼了周安才打开浴室门，结果她一打开就看到赵连勤被夹得青紫的手指。
　　“你也太狠了，我也没说不走。”
　　“我不是故意的。”
　　“都夹到手指了你还拼命关，关不牢还用双手关，我的手指差点就断了。”
　　周安被说得不好意思了，可是当她开始替他包扎，想起这些手指在她睡觉的时候做了什么又没有愧意了，手这么欠，夹了就夹了吧。
　　赵连勤一直看着她，刚开始的时候还被他说得脸都羞红了，后面不知道她的脑袋里又想到什么，脸不红了，连带着帮他包扎的动作都大了起来，疼得他“嘶”了一声，所幸还是个心软的女人，听到声音动作又轻柔了下来，他用那只没有夹伤的手捂了捂嘴角，“饭，还是要吃的。”
　　“你怎么这么在意吃饭的事情？”
　　“你这么瘦。”
　　“我不瘦。”
　　“我觉得很瘦了。”
　　周安气极，打结的时候故意使力，听到他嗷嗷叫她才满意地松手，抬头的时候见到他涨红的脸和深邃的眸光，慌忙别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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