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短篇聚集地

　　九月二十三日，大雪。

　　你站在落地窗前抬头仰望窗外于漆黑夜空中纷扬而下的白雪，吐出的气息凝结成一层薄薄的水雾挂在冰冷玻璃上，渐渐模糊了窗外景色，独剩街道上嵌在玻璃中的一团又一团通明灯火给被昏暗包裹的房间带来些许虚无的暖意。

　　戴着手套的手指点在雾蒙蒙的玻璃上留下一个平滑指印，你收回手看着挂上一滴水珠的指腹迷茫地歪了歪头，随后又再度倾身，脸几乎完全贴在玻璃上试图窥探外面的世界。繁复衣裙上点缀着的蕾丝被水汽浸湿，寒意像是终于找到入口的访客，从衣袖处贴上皮肤一寸一寸向上攀爬，湿冷的关节刺痛难耐，迫使你忍不住缩回手抱住自己，试图温暖近乎没有温度的身躯。

　　“みか——”

　　乍一开口就被嘶哑粗犷的声线吓了一跳，你捂住自己的嘴急忙把剩下音节咽回去，难以想象这居然是自己的声音。

　　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在此时推门而入。

　　“小姑娘终于醒了吗？”他轻笑着，单片眼镜挡住尚未完全隐没黑暗的眼，你只能根绝他嘴角弧度判断出对方现在或许心情不错，“要喝点水吗？”

　　“……嗯。”

　　你点点头，回答声轻柔得消散于空气中。身为人偶师的三日月颇为讶异地看着你，似乎没想到你的态度居然会如此冷淡。

　　他捧着水杯走向你所在的位置，笼罩着他的黑暗被窗外摇曳灯光逐渐吞噬。

　　出现在你视线中的先是被西裤与半身围裙包裹住的长腿，你转动眼珠微微抬头，他半挽起袖子的手正举着杯子，臂膀处搭着件与你身上深蓝色连衣裙极为相称的斗篷。似是察觉到你打量的目光，他倾身向前，与斗篷颜色相同的碎发遮挡住他的表情。

　　你忍不住向后退一步，借此拉开和他之间逐渐缩小的距离。

　　三日月却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似的单手扯下斗篷披在你肩上，你脸侧传来一阵热度——他苍白的手正覆在那里，你眼睁睁看着他逐渐贴近你，一双弯月在视线范围内渐渐扩大，当你忍不住想闭上双眼时，他又忽然定格动作。

　　“很害怕我吗，我的小姑娘。”他用气音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啊……不对，你不是她。”

　　你怔怔地望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失礼了。”三日月神色淡淡，这一次主动和你拉开距离。他将水杯递给你，温热的褐色液体随他动作漾出圈圈波纹。你鼻尖抽动下意识想去嗅嗅杯中液体的气味，又尴尬地发现自己什么都闻不出来。

　　喝下去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接过带有热度的杯子，你低头盯着自己扭曲的倒影纠结了一秒后还是决定把它喝下去。干枯的唇瓣得到滋润不再发痒，你吞咽下有点黏滑质感的液体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没有味道诶。”

　　喉咙还是些许发涩呢，你指尖点在自己的脖颈处心想。

　　三日月瞥了一眼你手中的杯子毫无解释的意思，“特制的饮料……吧。”

　　“……”你陷入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继续进行对话。

　　霎时一道亮光突然劈开漆黑天空，你下意识扔掉杯子往三日月怀里扑。轰隆雷鸣炸裂声穿刺耳膜，你害怕得开始不住发抖。三日月一手揽住你的腰，温暖的掌心不住地抚摸着你的头顶，“真是个奇怪的九月啊，又是下雪又是打雷的。小姑娘不用害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不会走的。”

　　“三日月……”你抓紧他后背衣料，眼眶中蓄满泪水。

　　“九月惊雷炸醒人，小姑娘做了个美梦吗？”

　　“诶？”

　　你茫然地抬头，在对上一双泛着冷意的深蓝时背后一凉。

　　可冷意却也像是你的错觉般，当你眨着眼重新望他，那对弯月似是柔和的水般散发着温和气息。三日月突然合眼，弯腰与你额头相抵，嘴角笑容苦涩，“我做了个美梦啊……”

　　意义不明。

　　你垂眼盯着他领口处第一颗纽扣上的花纹看，完全无法理解对方从走进房间开始到现在都在说些什么。如果刚才一切都是梦中发生的，那你早就被雷声彻底吓醒。

　　“小姑娘。”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能叫我……宗近吗。”

　　你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可却怎么都张不了口。心口似有数种感情交织混杂在一起，你呼吸逐渐加重，双眼再度变得酸涩。莫大的悲伤喷涌而出，你突然想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却又被无边绝望彻底压垮丧失力气，最终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与三日月对视。

　　窗外大雪被狂风卷起，暴乱的风嘶喊着拍打玻璃，为本来静谧的场景平添一份凄凉。

　　是这样啊。

　　你垂头，咬紧牙关推开三日月。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懊悔表情，像是要哭了，又像是了然地笑着。

　　“三日月。”你缓缓抬眼，眉头紧皱，像是提线木偶般生涩地扬起嘴角，“你早就击碎了我的美梦。”

　　“……”

　　三日月沉默着，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你，就像是在看一个顽皮的孩童。

　　但你最恨他这么看着你。

　　“是你创造了我，你是我的神啊——！”你跪在地上哭喊，“我只有你……只有你而已啊——宗近！”

　　纵然捂住连也无法阻止液体自指缝间流过，你低声啜泣，在心底埋怨想起一切的自己。

　　“……我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

　　“回不去了……怎么回得去呢。”

　　现实世界已经彻底毁灭自己躯体的你怎么可能回得去呢，人偶本该是死物，纯粹是因为与创造了自己的神朝夕相伴你生出执念才拥有了“心”。那颗玲珑剔透的心在被他完全拒绝的时刻就碎掉了，拼不回去了。

　　倘若不是他的执念，你甚至应该已经消散于世。

　　三日月宗近——你的神，不该沉湎于过去。

　　“小姑娘。”你听到他的叹息声，“我的时日不多了，陪着我看看世界不好吗？”

　　苍白的双手上布满各式各样的细密伤痕，三日月单膝跪地，握住你双手的指腹微硬，“你看，我找到你了。”

　　“我只是你记忆中的幻影啊。”你忽然笑出声，“你骗不过我的，三日月——”

　　“你很健康，我不会再为你担心了。”

　　“那也好。”三日月也笑了起来，深邃眼瞳中只有你的存在，“我不会再松手了。”

　　“这次绝对……不会再松手了。”

　　他拥着你躺在柔软地毯上，轻声哄你入睡。

　　朦胧间你仿佛听到他又在你耳边低语。

　　“既然你只存在于我的美梦中……”

　　“那我也任性一次，再也不要睡醒好了。”

　　“晚安。”

　　“我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