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春归

　　若是程若凝被赐婚为其他几位皇子的正室，还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但这个赐婚的人是四皇子，便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皇子妃虽然比顾国公府夫人尊贵，但若是一个废掉的皇子，却说不上什么好了。

　　一时之间，程若凝在外交际，都偷偷被人议论，甚至有人在背后说道，谁让她心中太小不能容忍一个通房？落到如此下场，是她活该！

　　程若凝如何不能感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但她向来是个心胸宽广的，对这些全然不在意，倒是程若菡在外边，听了这些，难免要为姐姐难过。

　　在程若菡的眼中，程若凝是顶好的女子，顾子清配不上她！所以她才暗中使了些小计策让程若凝看穿了顾子清，可是她没有想到，程若凝与顾子清的婚约没了，居然有了皇家的婚约。

　　程若菡心中越想越煎熬，她之前就因为顾子清的事思虑过多，如今又莫名的染了风寒，居然有一病不起的架势。

　　因程若菡这一场凶急的病，让程府众人忙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大家都因为挺不住的是大小姐，没想到这位二小姐先倒了下去。

　　程若凝还来不及思虑自己的事，便日日陪在程若菡身边，她见饱满的妹妹如一朵缺水的花儿，心中着实心疼，只以指为梳，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着妹妹的头发。

　　可是，程若菡的病没有好，还夜夜发起了低烧，满口的胡言乱语，让程家人真是吓得没魂。

　　程若菡觉得自己，本就是无魂的野鬼，如今到了程府为了自己的私心，将程若凝害得如此，实在是可恶，她恨不得自己就在那夜被冻死了！

　　小程大人见程若菡实在不好，他根本坐不住了，便去宫中请了太医。

　　小程大人本就简在帝心，而程若凝又是将来的四皇子妃，请太医本就是十分容易的事，倒是圣上多嘴问了一句，“你家到底是哪个病了？”若是程若凝的话，那就有些打皇家的脸了，自己的儿子一与程家定亲，便出了这样的事，那不是说自己的儿子八字硬么？

　　小程大人为了小女儿也是几天几夜没合眼，急急忙忙来到宫中请太医，倒是忘了分析圣上心中到底怎么想，听到圣上的这神来一句，小程大人才如梦初醒道：“启禀圣上，是臣的小女儿病了，若不是病倒实在可怖的地步，微臣也不敢烦扰太医院。”

　　小女儿病了？还病倒可怖？圣上手指微微一动，他突的想起了，自己另外一个宠臣似在他这儿定过程府的小女儿……“那你还在这儿做什么？快快带太医归家吧。”
　　，
　　“微臣遵旨。”女儿在病榻之上，小程哪儿有心情与圣上寒暄？急忙去请太医。

　　待太医到了程府，仔细与程若菡把脉，才得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答案，程若菡思虑过多，才伤了身子。

　　思虑过多？一个在闺中的小姐还能怎么样思虑过多？小程大人有些目瞪口呆，倒是程若凝与程若菡姐妹连心，明白了程若菡到底在思虑些什么，左说又说，只怕她是怕她嫁给四皇子受苦呢。

　　这太医用药极霸道，给程若菡开了几负中药之后，程若菡终颤颤巍巍的醒过来。

　　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小程大人满腔对小女儿的话，只能忍在腹中，急什么呢？等小女儿身子好了再与她长篇大论吧。

　　倒是程若凝明白，心药还需心药医，夜了，她觉得自己应与妹妹聊一聊。

　　程若菡不知姐姐决心与自己聊一聊，她喝了一大口那太医开的药，与身边的丫鬟抱怨道：“这太医院开的药是越来越苦了。”

　　丫鬟见程若菡皱着眉，精气神似好了许多，才面上带笑道：“等小姐好了，自然不要喝这些苦的药了。”

　　程若菡微微一晒，她这一病，虽然迷迷糊糊，但能感觉到全家人的焦灼，她这次，似乎又给家中人添麻烦了。

　　程若凝走入程若菡的闺房，便见自己的妹妹苍白着脸依在床前，她的脸本来就小，如今大病一场，便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

　　程若菡听到外边的脚步声，抬头，便见程若凝一身家常服，走到自己的身边，她喃喃的说了一句，“姐姐。”

　　“好些了么？”程若凝本想好好的与妹妹说道说道，可是见她如此的模样，只能温柔道。

　　“好多了……”程若菡低了头，自己身为林语涵的时候，抢了她的未婚夫；成为程若菡的时候，搅乱了她的婚姻，让她嫁给四皇子，对于姐姐来说，她是个灾星。

　　程若凝不知道内里，坐在了丫鬟搬来的圆凳上，“你啊，就是想得太多。”

　　姐妹两人如胶似漆，程若菡当然明白程若凝在说什么，她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道：“妹妹哪儿想太多了……”

　　“你觉得你陪着我将顾国公府的亲事退了，然后让我得了这桩亲事，心中憋闷是不是？”程若凝细细说道。

　　程若凝没有出声，但她却感觉几滴滚热的水滴到了指尖。

　　果然如此，程若凝有些无奈，“妹妹，这是我选择的路，我种下的因，我得的果，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这些鬼神之事程若菡要怎么与程若凝解释？她无声无息，伏在程若凝的肩头痛哭起来。

　　程若凝微微一愣，在她印象中，这个妹妹小时候十分乖戾，与自己也不太亲近，后来终于懂事了，与自己亲近了，也是个开朗的，她从没有见她伤心成这个样子……她是真的担心她……她是真的为自己难过……

　　程若凝母亲去世得早，从小便是以程家嫡长女、未来顾国公府夫人的要求来要求自己，所有人都以为她百毒不侵，却不料还有一个妹妹如此为自己真心难过。

　　程若凝将程若菡拥在怀中安抚道，“哭什么？这日子呀，是自己过的，以你姐姐的能力，还能将日子过得一团糟不成？”

　　这是自然的，可是程若菡的眼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滴个不停。

　　“我听说，太后疼宠四皇子，要将自己私房的大半留给四皇子。”程若凝小声与她说道，“若是真的，我可是发大财了呢。”其实她并不看重这些，但若是能让程若菡放心，她便说给她听。

　　程若菡终是止住了眼泪，“姐姐骗人，我知道姐姐并不看重这些。”

　　“是，我是不看重这些。”程若凝拿出帕子，轻轻的在程若菡脸上擦了擦，“可我看重一生一世一双人。顾子清给不了我这些，其他京城贵公子也给不了，但是他能给。”四皇子如同孩童一般，只会游戏玩耍，心思澄明，自然不会沉迷于女色。

　　“姐姐莫来安慰我。”程若菡不相信程若凝所说。

　　“是真的。”程若凝用力点了点头道，“四皇子以后定要去他的封地的，他对皇位并没有任何威胁，圣上定会给他一个好地方，山高皇帝远，以后这封地上的事，还不是我说了算？”

　　自圣旨下来以后，程若凝先是答应了，却私下将这件事揣摩了许多次，她这个四皇子妃虽然夫君不得力，但受了圣上和太后的庇佑，在宫中自然有一席之地，四皇子天真无邪，自然是好哄的，待她拢了四皇子的心，诞下儿女，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姐姐真的觉得好？”程若菡有些不敢相信，但她明白，程若凝的语气并不是说假话的。

　　“我真的觉得不错。”程若凝坚毅的点了点头道。

　　听了这句话，程若菡停止的背，突然弯了下来，“可我还是觉得浪费了姐姐的好才貌。”

　　“瞎说什么？”程若凝摇了摇头道：“四皇子凤子龙孙，怎么可能是浪费了我？是我高攀了才对。”四皇子既然以后是她的夫君，那她以后便要万事护着他。

　　程若菡自知有些言失，她连忙点头道：“好好好，姐姐与四皇子是天生一对。”

　　程若凝好不容易将妹妹的心病去除，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她与程若菡说道：“妹妹，你需记得，无论如何，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

　　程若菡点了点头，“姐姐，我明白的。”她心中感慨，像她这样的卑劣之人又如何能懂姐姐的胸襟？

　　程若凝见程若菡眉头似有纾解，便要丫鬟拿来安神药，让她好好安睡一晚。

　　程若菡将心头之闷解了，这才恢复了精神与程若凝玩笑起来，她一口喝完了安神汤，又要丫鬟拿了蜜饯，求程若凝看她睡着了再走。

　　程若凝心疼妹妹，这一切，都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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