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城

　　韩笑欲言又止，看着兰凌玉目光中的悲色，幽幽叹道：“事情已经发生，有些东西已无法挽回。但是玉，我并没有恨你，你始终都是我们血脉相连的手足。”
　　兰凌玉苦笑，声音渐渐变低：“我，是你仇人的儿子，韩雪诫。两年前的我，要怎么开口说原谅，要怎么开口说爱！”
　　兰凌玉回忆起那时，一走半年，没人理解他为什么在那种时刻离开笑城。他一回来，带来的是一本手抄本的天朝律典——《唐律六典》，大家都不解其意。
　　只有韩笑，看到这本律典，失声痛哭。撕心裂肺，整整一天。这一天过去之后，韩笑好像终于重新振作了。
　　韩笑似乎也心不在焉，好像并未听到兰凌玉的话：“那时，大家都拼命讨好我，迎合我，想方设法逗我开心。渐渐地，我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只不过，我那时又开始做恶梦了。”
　　“怎么从未听你说过？”兰凌玉话一出口便知是废话，心疼道，“看来沈诗说的是对的，你从来都不会将伤痛告诉任何人，即使是我们也不例外。藏在心里就那么好吗！”
　　韩笑摇头道：“我只是忘不了。多少次，我看着你们，想着就这么算了，可那噩梦夜夜折磨着我的心！我不甘心，我想要报仇！那些人，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而我也做到了。云烟尝过了我的痛，父亲的愚忠愚孝见了鬼，韩国和扶桑两败俱伤。”
　　“但我知道，你认为害死韩王爷最大的凶手是你！你才是自己最不能原谅的人，所以你想一共毁灭，所以你一直在求死！”兰凌玉说完，从激动的情绪转到了挫败，“看来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们这群人的感受。”
　　“那时的我只是太痛苦了，我只想解脱。”
　　“现在的你平静了许多，我才真的相信你放下了。一想到你是抱着必死决心回去的，我到现在还在害怕。”
　　兰凌玉抚上了韩笑纤细的手。韩笑因为眼睛看不到，感官特别敏感。韩笑羞涩中带着尴尬，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出来。
　　“我这不活着回来了嘛，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怀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呢？”韩笑轻笑耍赖。
　　“因为你看了我们的秘密。我所知的韩笑，是永远都会无条件地相信笑城人，特别是我们几个。当时你若不是怀着必死的决心，想要在你死之前为我们做些什么，你又怎会走进那道门！”
　　韩笑此时感到兰凌玉目光灼灼。
　　“我对笑城了解太少，对你们竟也忽略了，只能通过沈诗的密录来了解。你知道吗？玄倾和方宇这对欢喜冤家竟然彼此喜欢！”韩笑此时终于有了真切的笑意。
　　“我很好奇，我的密录上写了什么。”兰凌玉寒声道。
　　韩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兰凌玉，本名韩雪诫，韩国太子。”
　　“只有这样？”兰凌玉失望于韩笑的回避。
　　“这十二个字就足够将我打入地狱了。”韩笑黯然道。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兰凌玉不忍韩笑想起以前的痛楚，急忙道歉。忽而似想起什么一般，惊喜道，“这是不是说明你对我也是——”
　　韩笑惊觉自己失言，急忙截断兰凌玉的话作为掩饰：“我只是太意外了，我们相识那么多年，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兰凌玉眼中的光华淡去：“那就从现在开始，我不会隐瞒你任何一件事，我所有的事都会亲口告诉你。”
　　“玉，其实我并不是在意——”韩笑急切解释，她听说了兰凌玉口气中的落寞。
　　“要是不打断你，我恐怕就没有勇气开口说下一段话了。”兰凌玉微微闭目，睁开眼时，眼中已是坚定神色，“那你也一定看到莫高歌他一直默默爱着并守护着你。”
　　韩笑想不到兰凌玉将莫高歌的事说了出来，微一皱眉，轻声道：“我当时确实很震惊，从来没想过大哥会喜欢我！”
　　“还记得你走之前的晚上，分别找到了我和大哥吗？”
　　“记得。”韩笑陷入了那晚的回忆。
　　“不可能！我会一起去的。无论你要什么，我都支持你！”莫高歌的眼眸竟在这黑夜里闪闪发亮。
　　“我想回韩都城。老大，我要做的事，可能会伤尽所有人来满足自己。三姐让你跟着我，但是老大，放弃我吧！”韩笑觉得自己最对不住的人就是莫高歌。
　　“我想回韩都城。老八，别再跟着我了。兰凌玉，如今对这个名字，我感到陌生。”如果伤害能让他到此为止，那就痛吧！
　　“我会一直跟着你，阻止你！”兰凌玉何尝不是煎熬。
　　“如今我心里只有柳焰追。”韩笑背对着兰凌玉，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闪烁。
　　即使谎言，也遮不住眼中的痛。韩笑和兰凌玉这两个名字可以在一起，但是庄梦蝶和韩雪诫绝无可能！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大哥都不会告诉沈诗，他会以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但我不想再伤害他了，何况他对我有情。所以在那之后，我对大哥很冷漠。”
　　“那我呢？我也对你有情。我为什么要说大哥的事，因为我不能那么卑鄙，在你清清楚楚知道他的情感之前，我没法堂堂正正开口。”兰凌玉满眼隐忍，手握成拳。
　　韩笑在心里暗叹：还是逃不掉这个话题。
　　“笑，你喜欢过我吗？”因为韩笑看不到，兰凌玉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了。
　　“我们之间挡着太多东西了。”韩笑顾左右而言他。
　　“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障碍，你会喜欢我吗？”
　　“不会”这两个字因为心痛，韩笑终究没有说出口。
　　韩笑的嘴忽然被兰凌玉堵住了。太突然了，反应了几秒钟，脸轰地就红了。她本想拒绝，却沉溺在婉转，缠绵的深吻中。二人忘情深吻，感情的潮水汹涌而来。
　　“这就是我的答案！笑，我要你记住，我此生不要任何东西，只想做兰凌玉！”
　　“还记得我在刑部跟你说过的话吗？我已经决定嫁给高歌，心意绝不会改变！”韩笑背过身子。
　　“我，等你。”兰凌玉转身欲走。
　　“你是我仇人的儿子，我们，永远不可能！”心脏的钝痛，已经让韩笑无法忽视。
　　兰凌玉大失所望地走了。韩笑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凳子上。
　　“啪”！进门的沈诗和兰凌玉擦身而过，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一个耳光是为了打醒韩笑。
　　“你知道你多伤人吗？他的身份我之所以没说，是我知道，他是一个一心一意为你，为笑城的兄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他为你所做的一切，你都应该知道的呀！他已经掌握了大局，却放弃太子的身份。你知道吗，他不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而是为你放弃报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没有人会放过他的，保住身份，是为了保住性命啊！”沈诗失控了，为兰凌玉鸣不平。
　　韩笑揉了揉脸，不敢看沈诗的眼睛，闷声道：“真疼。三姐，我第一次看你这么生气。”
　　“你还知道疼！我以为你早已练就了铁石心肠，抛弃了七情六欲了呢！”沈诗愤然道，“你知道你前一段时间多令我们担心吗？不论我们做什么，你都像是没有感觉的木偶一样。你的心中难道只装满了仇恨和绝望吗！那我们算什么，我们是天大的笑话吗？”
　　“那我该说什么！既然无意，就早点断了心思。难道这也错了吗！”韩笑情绪失控，嘶吼起来。
　　“好，当我多嘴！希望你不会后悔！”沈诗怫然离去。
　　却没有看到韩笑的眼泪：“三姐，我知道，你也是爱着他的呀！”
　　屋外阴影处忽然有个晃动的人影，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莫高歌忧伤地看着屋内默默流泪的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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