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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颜小依
酒馆的烛火忽然灭了,雨势渐歇。
星光隐隐透过云层,稀稀疏疏地照在裸、露的金属支架上。方才灯火通明的酒馆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一片烧焦的废墟。惨淡的灰黑色“骨骼”如今已在这个多雨的皇城开出大朵大朵的血色锈迹。
一个小姑娘擎着一把十八骨的油纸伞就站在不远处,带着笨拙又羞涩的笑容。
苏晋安却看着这个笑容恍惚了,他看着女孩湿漉漉的小鼻头,恍然间看到了一丝狡黠与小野猫的凶狠,带着无法言明的感觉。
双方对视几许,反倒是有伞的小姑娘仿佛先一步厌烦了某位有夫之妇的注视,笑道:“小女子曾听闻‘杀人者,要背负起被杀者之一生’的说法。今儿个,竟是在苏卫长身上,得以略窥一二。”
苏晋安不言不语,依然死死地盯着她。
小姑娘有些讶异,她临行前想到过无数种可能,甚至很认真地思考过如果这个鼎鼎大名的苏卫长不小心一脚滑倒,死在这里的情况。但现在这个情况明显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一个有着挚爱妻子的男人,就算妻子无故失踪了一年有余,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开始物色新欢了吧!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
她扶了扶头上的通草绒花,若无其事地开口,全当对方的目光中只有单纯的惊讶:“生命总以不同的方式,眷顾着我们每一个人。虽各有不同,但天性潜心,自当真诚以待,何苦压抑。这不,还是……”
苏晋安收回目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步步走到小姑娘面前:“你既是来谋合作的,何不开诚布公?这里是梨花巷,此处酒馆早在月前就已经毁于一场大火,”他垂着眸,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他的笑意消失了,又成了那个低调又普通的男子,但这只是表面上的,他的锋利虽不外露,但仍然致命,“是你的手笔吧。故地重游,不知可有喟叹?”
此女正是“夜莺”:“苏卫长果然聪明人,小女子确实为合作而来。”
“是合作,还是利用。你是聪明人,我却也不是傻子。”
“苏卫长自然是聪明人,还是顶顶厉害的聪明人!可怜小女子顾惜几分薄面,但求能得苏卫长相……”
她话还没说完,苏晋安目光一凝,似是已经厌倦了口舌之争:“合作,自然可以。”
“夜莺”听到了想要的答复,虽然心知与虎谋皮自不简单,依然笑得一派春暖花开:“苏卫长有条件?”
“我没读过什么书,但幸得一好友却是字字珠玑的妙人。”
这下“夜莺”是真的不明白了:“苏卫长,您这话?”
“咳咳,”大名鼎鼎的苏卫长忽然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陌上花开,你……”
“苏晋安你早有老婆了!”
这天本没有什么不同,街上最早开门迎客的店铺小二甚至都没有发现来路不明的尸首。天启城的贫民窟里依旧是一派凄凄惨惨,连盛夏毒辣的日头都不情不愿地分出几缕燥热投放到其中,将整片污浊的空气蒸腾起来。巷道里的积水深已及膝,里面浸着杂物和腐败的食物残渣,如今变得乌黑恶臭。
这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平凡得近乎寂静。唯一的不同,只有严密包围了一处简陋茅屋的缇卫们。若是在重利薄性的商人眼中,单是他们手中握着的刀,都要比贫民窟里苟延残窜的贱民们有价值得多。来自七卫的缇卫们也对卫长苏晋安要求包围这间小破屋的命令有些不解,无他,他们见识过不少伪装成乞丐伺机而动,当街杀人的刺客,但他们都有破绽,那就是好享受!他们总会花大价钱买路边大酒店的珍馐佳酿来打牙祭,毕竟朝不虑夕的日子压力大,适时奢侈享受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眼前可能在这里藏着的犯人就不免可怕了:可以如此隐忍,甚至住在这种还不如缇卫大牢的地方……这般善于虐待自己的对手实在可怕!
但是……这里真的有他们要抓的犯人吗?
原子澈一向珍惜他的铠甲,如今让他身披坚执锐站在一片散发着臭气的泥泞之中,实在让他难以忍受!但他毕是副卫长,虽然黑着一张脸,好歹咽下了已经跑到嘴边的抱怨与叹息。他说的斩钉截铁:“苏卫长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就算卫长因为思念妻子心神不宁,还有五卫的陈卫长为他出谋划策,筛选情报了不是?
陈重对情报的分析与潜在线索的剖析能力都是无人能及的,他未必亲身参与零零总总的搜查与扑杀行动,但他永远是最坚实的后盾与合作伙伴。凡经由他手的情报,没有人会质疑。毫无意外,这一次的行动也获得了陈重的首肯。
思及此处,原子澈不由得再次细细打量这间茅草屋。它堆叠在稍高些的地方,这才躲过了污水的侵袭。除了一间稍大的屋子看起来尚算整洁,还有一间狭小的伙房和堆放杂物的小屋,较之此处的其他茅屋,竟还算得上不错。
他一抬手,训练有素的缇卫们立即心领神会,“唰”的一声让出中间正对着门的位置,站在最外围的四人更是端起弓、弩借着其他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射出几箭。系着绳子的羽箭上箭簇带着可怕的倒钩,但也促使这箭异常沉重,并不能射得太远。绳子的另一端牢牢被他们缠在掌心,稍稍一拽,茅屋就已经被扯得四散崩塌。
其中传出一声惊叫,原子澈不动声色地挥挥手,派出一小队人将人从里面挖出来。他细细听来,里面的竟是一名少女,不过隐隐还有一声闷哼,许是女孩儿以身护住了什么人罢……原子澈紧锁眉头:那应该是个小孩子。该说帝都人士就是不同凡响,小孩子都是头等要犯吗?还是说……这次真的弄错了?
这次搜捕行动异常的顺利,以至于原子澈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部下向他汇报,他都听得零零碎碎,合起来都串不成一句话。更加离奇的是,当原子澈有生之年仅此一次失了魂似的出现在苏晋安面前,糊里糊涂地报告完毕,这个平日里沉郁奸枭的男人竟默不作声,只是照旧挥挥手让他退下。
颜小依护住小堇的时候,毫不犹豫得让她自己都不由心慌:难道她真的在乎这个来历不明的累赘?
直到她和小堇被缇卫们从废墟中挖出来,颜小依仍沉浸在纷乱的思绪中,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倒是意外符合她的预想——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姑娘。
但缇卫并非怜香惜玉之辈,为首的原子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强行灌入颜小依口中。颜小依被呛得几乎咳不出,但几乎只是一个瞬刹的功夫,那呛人的液体竟如烟气一般消散在她口中。与此同时,她眼前竟出现了些许久违的颜色,或许模糊了些,但她确实是看到了!
缇卫从不是善茬,也没有人会奢求缇卫悲天悯人。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颜小依很快就适应了迅速恢复的视力,她毕竟拥有过光明,同时也是个聪颖的女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惊喜,她仍能很快平静下来。伴随一阵脚步声,颜小依抬头看去。那是一名布衣男子,她作为密罗一系心源流的弟子,曾经在天墟学习,而眼前这名声名显赫的男子,她自然认得:七卫卫长苏晋安。
久违的阳光刺得她眼睛胀痛干涩,颜小依顺势将小堇的头按在肩窝,又稍稍抬起头正撞上苏晋安波澜不惊的眸子,立时瑟缩了一下。害怕吗?她本不该害怕的。此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看到那双比狼还要锋利的眸子。并非畏惧其中的凛冽寒意,竟是……亦真亦幻的温度。她怕她会陷入那双眸子之中,飞往扑火般投身永远填不满的野心,就这么失去自我。
没有卫长的命令,纪律严明的缇卫虽严阵以待,但绝不会轻举妄动。能够让七卫卫长陷入沉默的女人……或许还有那个被她护在怀中的小孩子,两人绝非寻常乱党!
于是,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相互尚未试探,便已有所忌惮。
颜小依低着头,看到地上的影子:苏晋安已缓缓抬起左手。无他,苏晋安即将下达命令。虽然这样缓慢的步调,全然不似他以往的作风,但整个任务无一处不透着不同以往的诡谲,身经百战的缇卫们自是不会讶异。颜小依却在这一片寂静中,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这是生死存亡的一瞬,她拼命回想着方才的一切细节: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亦或是苏晋安只是在诈我?
就在此时,颜小依忽然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苏晋安的身后。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然被吓到腿软得无法站立,只能爬行。可她怀里还死死护着小堇,她只有一点点往后蹭,仿佛那样就能幸免于难。
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一个少年模样的劲装刺客黑布掩面,一头白发白得耀眼,但见他拽着一根细细的铁链无声无息地从树梢垂落,正落在苏晋安头顶不过半尺的地方!
她虽没什么见识,但前一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白发鬼,她还是晓得的。难道白发鬼又回来了?
这一切都是计谋,他们一致肯定的计谋,但他们所肯定的,也只有计谋的存在罢了。如此突兀的出现,这定然是一个很有主张的人。此人自然很有自己的想法,他还有一个约定,一个必须支付的代价——只为一人所知。
颜小依睁大了眼睛,因光线刺激而积蓄的泪水随着她的失神与惊异,夺眶而出。
苏晋安亦是眼神一变,事已至此他也断然不会犯下最最低级的错误,他选择了平静。他平静地望着颜小依那双美丽的的眼睛,被颜七夜无数次夸赞的眼睛。
此人出手了,可他的目标却不是半条性命都已经交到他手上的苏晋安!
他攻向了颜小依怀中的孩子——小堇!
树梢垂下千万条纤细得不似锁链的铁索,遽然间,这些铁索仿佛拥有了生命。即将重击在苏晋安头顶的刹那,铁索“睁开”了幽绿的“眼睛”!那跃动如鬼火的星芒赫然出现在铁索之上,于半空中硬是一个诡谲的转折,快得强如苏晋安竟连拔刀的机会也无。
苏晋安没有拔刀,他透过颜小依的眼睛已经看到了这一切。
看到了,便足矣。
他一把拽过头顶的刺客,顺着铁索的方向摔了过去。而那白发的刺客竟就这么被他抓在手中,哪里是什么名动天启的白发鬼,分明是个身体素质还不如普通人的少年!苏晋安霍然出手,让他吃了一惊,大惊之下,竟是连对铁索的控制,都乱作一团。
颜小依恢复了视力,自知这之间不是她所能插手的,连忙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堇离开两人身边。虽然那里净是些凶神恶煞的黑衣缇卫,但被缇卫一刀毙命,都好过被战斗波及死得零零落落。当年她也亲眼见过许多死于秘术的可怜人,或是被强者手刃,或是不自量力死于反噬,其情其状,实让人目不忍视。
小堇被颜小依抱得太紧,几乎喘不过气。他能感受到这短短几个瞬刹的惊险,他虽然怕,但颜小依还在他身边,他就不那么怕了。他小心翼翼地敲敲颜小依的胳膊,感受到怀抱松了松,这才探出头来,环住颜小依的脖颈:“姐姐。”他再次感受到了颜小依的僵硬,每当他与颜小依有了接触,颜小依总会僵硬了身体,但他想,他一定可以让姐姐像七夜哥哥一样喜欢他的,姐姐已经开始在乎他了不是吗?
小堇抬起头,颜小依正看着远方。他顺着颜小依的视线看过去,那个白发的少年已经将那些铁索丢在一旁,轻笑一声,便卸去了秘术的伪装变回一头乌发。只是少年逆光而立,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小堇看着那少年刺客身影,心下却是一惊。
天地渐暗,层云投下一片阴影,将刺客隐藏其下。普通的天象自然不会如斯巧合,那么……
苏晋安抽刀出鞘,银光乍现,杀气森然,竟仅凭那无可掠其锋的锐气,硬是将那如烟如雾的晦暗撕开一道缺口:“密罗系的秘术师。这么说来,你就是我要抓的犯人。”
刺客嗤笑道:“七卫卫长苏晋安。原来如此,你才是我这次的任务。”
在这一触即发的刀光剑影中,苏晋安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敛眸一笑,并不接话。
那笑容说不上抽搐似的诡异,分明无比自然甚至还略带几分和煦。可就是这份自然,落在苏晋安身上,就变成了可怕的杀机。较之当年“苏晋安”这个名字刚刚出现在天启之时,他板板正正不带半分笑意的谦卑,如今的笑容,就不免令人生出寒意来。身经百战如今日随行的缇卫,甚至于素日跟随在苏晋安身旁的副卫长原子澈,也忍不住指尖微颤。
此刻虽看不到刺客的表情,但他气息未变,想来如此气魄,也是不负他近日来的威名!
随着一声弦断余音,摊在地上的铁索已回到刺客手中。但见他双手齐振,各捞其二携于指间。铁索如藤蔓缠臂而上,风声猎猎,风里夹着一道银光。弹指间,苏晋安的刀已经指在刺客眉心!刺客纤细的手指却忽然自下而上斜插到苏晋安眼前,被铁索紧紧网住的苍白手指仅一拍,便让这一往无前的利刃偏斜了一个角度。
高手过招,每一个细微的差错都会带来巨大的变数。破空之声不绝入耳,竟是缠绕在刺客手臂之上的铁索卷落垂下,先是一滞,而后便如嗜血的毒蛇弯曲成一道弧线,直袭苏晋安面门!刺客自知力量上绝无胜算,看似反攻为守,此刻竟是舍长攻短,以求出其不意。
然而他到底小看了苏晋安,仅仅是刀刃带起的风劲便足以撕裂他的皮肉!
刺客只觉得胸前一热,接着就是一片如有实质的冰冷。
苏晋安白刃入鞘,刀不沾血。
刺客一低头才蓦地发现自己腋下三分处缓缓显出一道平滑的血线,正带着腊月的寒风灌入他心口。他踉跄一步,眼看就要仰面倒下。
苏晋安身后站着一队训练有素却也臭名昭著的缇卫,时至此时,血腥满溢,他们也不过是将麻木却锐利的目光投向苏晋安,只待他一声令下。分明是一面倒的大好局势,此时抓到这刺客也好向上面交差,可苏晋安竟兀自蹙眉:
“秘术师杀手从来都是计划周密,藏于幕后,乃是顶顶机灵的人,几时曾现身动手——恐怕有异!”
“若是眼下小女子有一破解之法,不知苏卫长可有心思听小女子一言?”一红衣女子立于一树梢。但见树影之间一轮明日融融赤金,隐隐可见几抹星辰流光浅淡相宜,流光入云,更显其俏丽容姿。
“顾……”
红衣女眯了眼,唇边一抹笑意冷却胜无:“小女子三卫惜红衣,苏卫长真是贵人多忘事。”
苏晋安扫了一眼兀自倒在地上呻、吟颤抖的刺客,抿嘴不言,只略一颔首,任她随意。
但见红衣女自树梢飘摇落地,纤纤玉指点在刺客身上,转瞬间便已留下两三烧焦的印迹。
刺客痛呼一声,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将她推开十余步,铁索一荡,不待苏晋安等人反应过来,早已不见了踪影。
方才还在一旁悠闲地观察卫长动作,思忖着偷师一两招的原子澈此刻目眦欲裂,叱道:“顾小闲!”
红衣女正是顾小闲,惜红衣是她在三卫的代号。她抚了抚衣袖,回首笑道:“都说了,小女子三卫惜红衣。”
“别以为你背叛了天罗,就可以在七卫为所欲为!”原子澈仔细观察着顾小闲的脸色,见她忽然脸色一白,必然是想到了那件事,心底虽平衡些许,但到底不敢直言。于是肃容道,“更何况,我猜想你来缇卫卫所的目的,并不是救苦救难吧。”
顾小闲苍白着脸,镶了红圈的瞳子幽深如渊:“他不过是小卒子,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原子澈眉头紧锁,这里有虽然牵强,但他一时也挑不出错来。
苏晋安抬手道:“子澈不得无礼。”一双眼睛平静无波的眸子却是死死盯住了顾小闲,“惜红衣言之有理,然你虽非七卫,但到底隶属缇卫,总该晓得高低尊卑。此案尚未审理,草草放出的‘诱饵’‘大鱼’未必上钩,白白浪费一条重要线索,实在欠妥。”
顾小闲笑道:“苏卫长可是阴阳两位教长面前的红人,还怕上面怪罪不成?”
此言一出竟是将责任推到了苏晋安身上。
苏晋安不怒亦不喜:“人命总是脆弱的,不论他曾经在别人眼中有多么强大。”
苏晋安不甘示弱回以一语双关,顾小闲自食苦果,只得眨眨眼拂袖而去。
面对忽然平地窜升的火焰,颜小依瑟缩了一下,紧紧抱住了小堇。忽然觉得这火光,似是在哪里见过,却又不是这般绝望的色彩。她只觉得在这转瞬即逝的烟火中猛然身子一浮,又是虚软地一沉,不知不觉间已晕眩片刻。这刹那,她只觉得头很重,仿似平地也能瞬间倾塌,跌落到上不接天下不接地的虚空之中,只是不断地坠落,仿佛一个不会停止的噩梦。
可这噩梦分明于一瞬,戛然而止。她忽然一个激灵,抬起头,正撞上苏晋安的眼。苏晋安俯下身,看着这姐弟俩:就像是两只受惊的小动物,对的,就像是当年晋北藏在雪堆里被他发现的小兔子,被他一个人。
“此事应是与你们无关,但兹事体大,请随我们在缇卫所暂住几日。”
刺客死命捂住已经止血但依旧疼痛难忍的伤口,脑海里回荡着顾小闲的声音:“无妨,世事本没有什么万无一失,有破绽,反而不会被怀疑。只要我们让他们找不出理由便是。再者,苏晋安的目标是你,和你身后可能的势力,你的小依妹妹和小堇弟弟,不会有事的。”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相信这个救过他一次的女人了。刺客踉踉跄跄地逃进一处隐蔽的小屋,终于卸掉加诸在身上的幻术,他抬起头,露出少年清秀的面容,正是失踪多日的颜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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