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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回路转
溪水潺潺,映住月牙形色变幻无穷。两个身影互相依靠,寻着流水声,跌跌撞撞地穿过树林,确定没有追兵,在溪边休憩。借住微弱的月光,唐修贤心疼地看着雪伤痕累累的背。回忆起方才鲜血在眼前飞溅的一幕,唐修贤心头仍止不住地颤抖,
饭后犯困,唐修贤托住腮帮侧目看一身素白的雪,他正悠然自得地泡茶。忽闻牢外打闹声,牢门被破,两名蒙面的刺客蓦然闯入牢狱,唐修贤虽早已做好随时丧命的准备,却未料到如此突然。刺客一剑砍开了锁住他们牢间的铁锁,执剑刺来。
雪一手拉起唐修贤,另一手翻开木桌,桌上茶具向刺客砸去才挡住来势汹汹的袭击。两名刺客对视,似乎未料到未能一击得手,见雪迅速的反应,竟一时摸不清雪的底细。
“你不是说他不足为患?”一人道。
另一人瞪他一眼,又瞥了眼被雪护在身后的唐修贤,道:“速战速决!”言罢,长剑便向雪胸前刺去。
“铛”一声,长剑晃动偏离原轨,一袭红衣站在牢门,嚷道:“真是看少眼都不让人省心。”
“真快”执长剑的蒙面人嘀咕,朝同伙道:“你先挡住。”同伙两话不说便迎上红衣男子,将之赶到牢外。
锐利的目光再次回到雪等身上,剑似飞箭般直破空而去,雪推开唐修贤,长袖扬动,居然卸去半成威力,靠住轻盈的步法一瞬跃到刺客右身,修长的手一把抓住对方的面巾,转身拉动,让对方露出真容。
唐修贤先是惊讶于雪灵动的身法,瞧到刺客面容,脱口而出地喊道:“张江!”
张江恶狠狠地瞪了眼雪,既被认出,张江放下挡脸的手,听牢外纠缠不清的刀剑声,知道李桥已处下风,雁秋很快便要赶来,到时候他要应付雁秋,又要杀人,根本分身乏术。瞄了眼一步之遥的火炉,张江抬脚猛踢,火炉朝躲在一角的唐修贤飞去,炉中炭火如流星急坠般迎面而来,唐修贤抬手挡在面前,却感觉不到预料的疼痛,慢慢垂手,只见雪一张俊美的脸容仅在咫尺,还冲自己勾起嘴角微笑。眨眼之际,雪闷哼了一声,挑起的嘴角溢出鲜血。
火星点燃被褥和地上的干草,映住雪苍白的脸色。唐修贤眺望雪的背后,剑刺在雪的背肩上。
张江抽出剑头,见白衣男子誓死护住唐修贤,不再手软,又要一记,将两人一同穿心。但未等他再伸手,持剑的手突然发麻,剑咣当掉在地上,整只右手骤然无力。
张江戒备地左顾右盼,却不见有其他人,满目忌惮地看住雪,只见雪已转过身来,双眼高傲地睨视自己,挺拔腰身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若非雪嘴角有被拭去的血印,张江根本不信眼前的人受过自己一剑。
营营后退的张江,左手负在背后,小心翼翼地拔出插在腰带上的匕首,未等他出手,雁秋已从门外跳进,睨见张江伺机而动的手,大喊一声:“小心!”张江闻言,知道小心机已败露,而雁秋的现身也说明李桥已失利,挥动匕首在雪面前横扫,将其逼退,雁秋流星大步地凑近,本要擒住张江的手,岂料张江弯腰跨步,从雁秋身旁溜出大牢。
冲出大牢的张江见到负伤的李桥半跪在地,不知何时被摘下面巾,吐出一口浓血,勾肩搭背,趁官兵未到,赶紧离开,并未察觉李桥脖子上奇怪的疤痕。
牢内,雁秋扫视杯遍地的星火,只道:“此地不安全,你们快走。”
“谢大侠相救。”唐修贤目光闪躲,言罢,勾住雪的臂膀,趁住火势不大,迅速离开。雪瞄了雁秋一眼,转头朝唐修贤道:“我没事,能自己走。”唐修贤坚决不松手,愠道:“你衣服都染血,还逞强。”
雁秋噗嗤一笑,被雪眯眼一瞪,抿了抿嘴。三人走出牢门,唐修贤想好好答谢雁秋,人已不知何去。
密林里,李桥靠树而坐,捂住腰腹面目扭拧,张江探路回来,扶起他道:“往西走有一破庙,到那里我再替你包扎。”
喘息的李桥问:“五皇子是不是认出你?”
张江顿了顿,回道:“对。”
李桥沉默,咬紧牙关,手探进衣襟,忍住动辄的痛,扬手一挥,小刀准确地刺入张江胸膛。措不及防的张江毙住一口气推开李桥,满眼的难以置信,张口的一瞬间,血从喉咙倾吐而出,立即断气。李桥跌坐在地上,听住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眺望搜捕的追兵,将小刀塞到张江手里,浑身无力,疲累到昏厥。
日落西山,小溪边唐修贤二人却不敢生火怕招人耳目。雪的背早被鲜血染湿,唐修贤解下腰带替他简单包扎,又摘了些果子回来借溪水冲洗。
“殿下,你认识那刺客?”雪问。
唐修贤的背一僵,回头递给雪一个果子,坐下道:“他是二皇兄的手下。”
雪眼神凌厉,明知故问:“所以是二皇子派人来杀你?”
“不是。”唐修贤抬头急否定:“二皇兄不可能伤害我……不可能……”他声音越来越细,越说越没有底气。
雪追问:“那人不止一次对殿下出手吧。之前品青楼来犯的便是他。”唐修贤垂下头,回想两次三番遇险,应当都是张江动的手。细细追溯,第一次在福州,他便看到红衣人,那时不知是敌是友,但品青楼和今日都被红衣人所救,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要救自己?
“殿下?”雪叫唤陷入沉思的他,问:“殿下想何事如此出神?”
唐修贤望住表情浑然瞧不出受伤的雪,道:“我们擅离牢狱,官兵想必已将我们当逃犯在追捕,品青楼又回不去,我们得想想下一步,你的伤亦需要妥善料理。”
雪站起身,莞尔笑道:“殿下放心,我已想好去处。”
沿小溪上游行走有一竹林,雪领住唐修贤踏入竹林右拐左转又走了好一会,突然眼前空出一地,建立一间小木屋。雪似主人般开门进去,点亮屋内的灯光,让唐修贤好生观赏。屋子虽小但五脏俱全,左右一房,房中大至书桌、木床、书架、衣橱,小至茶具、棋盘、古琴样样俱全。屋后有灶台,厨具、食材都有,若非东西上蒙有一层灰,唐修贤真以为有人在此居住。
“这里是?”唐修贤问。
雪拍了拍椅子上的灰,请唐修贤坐,道:“我曾想,若殿下想离宫四处游玩,总得有个落脚地。客栈人多复杂怕殿下不习惯,所以便置办此地。”
唐修贤笑问:“若我要南下游玩呢?”
雪浅笑,道:“放心,我在各城都有小院或小屋,殿下不管南下北上、东闯西游都有安心歇脚之处。”雪说得轻巧,唐修贤则心底怔动,虽说普天之地莫非皇土,但皇帝也不可能每处置院买屋,雪一介草民,无权无势,怎能办到?
雪背过身去,又不知要忙活何事,唐修贤看他一背的艳红才惦起他是个伤患,拉他坐下,道:“这里有药可用吗?我帮你看看。”
“不用。”雪要起身,道:“小伤,不过是刺到肩胛骨,没伤到肺腑。”
将他按回去,唐修贤蹙眉斥道:“你一身血迹便不要犟。”
见唐修贤真生气,雪乖乖端坐,指住柜子道:“第二个抽屉中白色瓶的便是金创药。”
照雪的指引,唐修贤拉开抽屉,寻出金创药和白布用来包扎,转身看雪仍穿一身衣服,说道:“脱了我才能替你上药。”雪本能地揪住衣襟,似有点抗拒,回绝道:“不必劳烦殿下,我自己来即可。”
避开雪伸来取瓶的手,唐修贤令道:“把衣服脱了。你伤的是背,如果自理?”
雪放下扑空的手,不情不愿地露出一边肩头。唐修贤看那熟悉的烙印下骇人的伤口深可见骨和伤口下的血迹,换作自己怕已痛得昏绝过去,怎料雪竟能若无其事地与自己行走闲谈。
“你把衣服都脱了,我帮你擦干净背上的血印。”唐修贤伸手拉了拉他衣领,雪乍然拉紧衣领急道:“不必。”抢过药瓶,他埋头道:“里面有衣服,我顺道换身衣服。”语音未落,雪进房二话不说关上门。
唐修贤愕然地看他在门上的剪影,不懂他为何如此扭捏。然而雪五次三番的拒绝,唐修贤亦不再勉强。环视四周,他默默地打扫起来。不知何时,雪房中的灯已灭,想来今日他受累,唐修贤打了个哈欠,入另一边的空房,换上衣柜中的衣裳,躺在铺好的床上,不消一刻即熟睡。
肯定唐修贤歇下,雪起床推开窗户,一人理所应当地翻窗而入。
雁秋坐下自顾自地倒了口水喝,看雪仍是那身血衣,问道:“五皇子贴心地要替你上药,你为何死活不肯?”
雪把备好的手帕扔给他,随后坦然地宽衣解带,道:“因为我不想他瞧见不能看的东西。”
衣服落地,露出一瘦长而挺拔的背,血染红他半边身。雁秋将手帕沾水,擦拭血迹的同时亦被沾染得通红,反反覆覆几次后才擦干净,也露出一个纹在他细腰上的刺青——一只蝴蝶停息在一轮月牙上,怪诞而美丽。
雁秋盯住刺青良久,手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左臂,忽然能透过衣服看到自己身上的刺青一般。
听不到动静,雪问:“好了吗?”
雁秋将一盘血水往窗外泼,道:“你趴下,我上药。”
上过药后,雪穿过一身新衣,又抛了一件青色素衣给雁秋,道:“换上。”
“不换。”雁秋厌恶地扔回去,道:“我不会将让他瞧见我,总行了吧。”雪眯眼看他,把衣服塞回柜子,问:“外面是何情况?”
雁秋翘起二郎脚,把玩住手中的杯子,说道:“你们遇袭前不久,品青楼着火,所以冯来晞赶不来。若他在,我便不用明着出手。”
“他们自是有备而来。若冯来晞在,他们连牢门都进不去。”
雁秋皱眉,微怒嚷道:“什么意思,你说我技不如人?”
雪斟了杯水自饮,嘴角轻挑,低声道:“你在京城与他比试败了,自然不如他。”
气结的雁秋差点拍桌,道:“那是… …那是因为大皇子藏下我的佩剑,我才……”
“大皇子……”雪双目闪过寒光,道:“绝墨按冯来晞之意上京寻大皇子,算来,绝墨该到京城。”
雁秋收起焰气,道:“他没到京城。”感受到雪投来诧异的目光,他续道:“大皇子在绝默赶到前已知悉五皇子在扬州,两人在官道上相遇正赶来扬州,最晚三天后便到。”
“谁报的信?”雪疑惑。
“据暗线报,是陆相设局让大皇子与二皇子知晓,但陆相用意何在,便不得而知。”
雪眉头拧成一团,起身踱步,忖度陆相用心。陆相既可密令殷府尹将五皇子收押,也可下令将之判刑处死,又或狱中毒杀,或设置各种意外,可几日观察和戒备,殷府尹并未有伤害或杀五皇子的行动,反让二皇子的手下行刺……
突然灵机一动,雪双眸倏地发亮,勾起嘴角冷笑。
借刀杀人——高招!事成既可除去五皇子还能捉住二皇子的把柄,一箭双雕。便是失手,逮到二皇子痛脚,减弱二皇子名望,无往而不利。
雁秋瞟见他一脸笑意,不寒而栗,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雪瞥了他一眼,问:“你觉得二皇子如何?”
“二皇子?”雁秋陈述道: “在京城名望极高,百姓皆传论太子之位,排除陆氏一家的影响力,非二皇子莫属。”
“我问你怎么想。”雪重申问道。
努了努嘴,雁秋的眼珠子在眼眶中灵动地转动,回忆道:“我在福州暗中跟随五皇子的队伍时,见二皇子对五皇子关爱有加,同床共枕,兄友弟恭,全然不觉他有伤害五皇子之意。再说,张江在福州行刺失败后,二皇子严加看守,张江二人不像受主子之命行事。若真是二皇子授意,路上动手的机会数不胜数。 ”
雁秋表面单纯,心细倒是慎密,话中有理。那么唯一能说通的只有张江李桥是受他人指使。
“你去查查张江李桥家中情况、成长历程,巨细无遗。”雪吩咐道。
雁秋白了他一眼,但也只能乖乖顺从道:“知道了。你万事小心,伤口别沾水。”雪挥挥手,听窗户一开一关的声音,转眼间雁秋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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