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你挡着我捡破烂了

　　混沌的夹层并非安宁的港湾。

　　约翰·汉克的意识如同一块被投入沥青的顽石，沉没在信息漩涡边缘一处相对稀薄、却依旧充满粘滞与侵蚀力的能量淤积带。这里没有狂暴的信息洪流，只有一种缓慢而持续的“溶解”感，仿佛时间和意识本身都在被这片混沌的“淤泥”同化、拉长。

　　他最后的记忆，定格在舒窈那道决绝的意念波动，以及紧随其后的、席卷一切的剧烈震荡与干扰。他被抛飞，然后是无边的黑暗与沉寂。

　　意识在消散的边缘徘徊，仅凭着一股淬炼过的、近乎本能的“坚持”在维系。舒窈的面孔、威廉的命令、卡佳的侧影、早已牺牲的战友……这些画面如同褪色的照片，在溶解的黑暗中浮沉，却又不断被混沌的粘滞力扯碎、模糊。

　　我是谁？为何在此？要坚持什么？

　　这些问题逐渐失去了意义，只剩下“坚持”这个动作本身，如同生锈的齿轮，仍在无意识地、艰难地转动。

　　就在这即将彻底归于混沌的临界点，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干扰感，如同细针般刺入了这片粘滞的黑暗。这干扰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从混沌系统更深处传来的一次微小的“痉挛”或“卡顿”。

　　正是舒窈自我牺牲，强行注入烙印引发底层频率紊乱的那一刹那！

　　这微小的“卡顿”，对于即将彻底溶解的约翰意识而言，不啻于一道劈开黑暗的闪电！那粘滞的同化之力出现了瞬间的松动，他仅存的“坚持”本能，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卡顿”传来的、感觉上“秩序”稍强、压迫稍弱的方向，奋力一挣！

　　意识如同被弹射出去，穿透了一层粘稠的隔膜，坠入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

　　这里不再是混沌漩涡，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图书馆区域。四周是灰蒙蒙的、无边无际的虚无，仿佛宇宙诞生前的奇点内部。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物质，只有一种纯粹的“空”。

　　约翰残存的意识光点悬浮在这片虚无中，之前的溶解感消失了，但一种更加可怕的“存在稀释感”袭来。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这片“空”同化，不是被撕碎，而是被“抹平”，变得和这虚无一样，失去所有特征，最终连“存在”这个概念都消失。

　　不！不能放弃！

　　舒窈最后那声仿佛在耳边的“坚持住”，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即将消散的意念。他用尽所有力量，试图在这片虚无中“凝聚”点什么，任何能标识“自我”的东西。

　　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约翰·汉克。
　　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战士。
　　他想起了自己的信念，守护。
　　他想起了……舒窈。

　　每一个念头，都如同在这片虚无中投入一颗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一点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存在感”火花。但这些火花太微弱了，无法持久，很快就被无边的“空”吞噬。

　　就在他即将力竭，意识火花越来越黯淡时，一种奇异的“共鸣”感，突然从这片虚无的深处传来。

　　那共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频率，一种……与他试图凝聚的“守护”信念，产生了极其微弱共振的频率！这频率并不强大，甚至有些破碎，但它真实存在，像黑暗中另一簇即将熄灭的余烬。

　　约翰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本能地朝着那共鸣传来的方向，将最后一点意念火花“投掷”过去！

　　仿佛两颗即将熄灭的炭灰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但约翰那即将消散的意识，似乎暂时“依附”在了那微弱的共鸣频率上，获得了一丝极其脆弱的“锚定”。溶解和稀释的速度，显著减缓了。

　　他“看”向那共鸣的源头。在虚无的深处，隐约悬浮着一团极其暗淡的、由破碎光芒构成的轮廓。那轮廓的形状……有些熟悉，却又难以辨认，不断变幻，时而像一本翻开的书，时而又像一团纠缠的荆棘，最核心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稳定的乳白色光芒。

　　那是什么？另一片残存的意识？还是图书馆某种特殊的造物？

　　约翰无法得知，也无法靠近。他只能依附在这微弱的共鸣上，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存在”，如同进入了一种深度的、冰冷的沉眠。他的意识不再思考，只有最底层的“坚持”和与那未知轮廓的微弱共鸣，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维持着不灭的星火。

　　……

　　与此同时，秩序之门后。

　　威廉·麦考伊和卡佳·伊万诺娃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无法用语言精确描述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也没有墙壁和地板。他们仿佛漂浮在一片由无数缓慢旋转的蓝色星图构成的天幕之下。那些星图并非静态，它们由流动的光点和线条构成，不断演绎着某种复杂的、他们无法理解的规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带着金属和臭氧气息的“秩序感”，让人的思维不由自主地变得清晰、条理化，却也……逐渐失去温度。

　　【欢迎来到星图档案室。】图书馆的意志在这里变得更为平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引导的意味。“此处收录着经过验证与整理的稳定知识体系。作为通过初步筛选的访问者，你们可以在此‘学习’与‘提升’，以应对后续挑战。”

　　随着意志的话音，他们面前凭空浮现出两本由光芒构成的书籍虚影。一本散发着战术与战略的冷冽气息，封面上是不断变化的战场沙盘；另一本则弥漫着潜行、刺杀与生存的隐秘波动，封面是融入阴影的利刃。

　　【根据你们的认知倾向，提供适配性知识模块。吸收它们，支付相应的‘认知弹性’或‘情感冗余’作为代价，即可完成初步强化。】

　　代价又是代价。但这一次，代价似乎不那么直接和残酷。“认知弹性”和“情感冗余”？听起来像是要他们变得不那么容易受情感影响，思维更加固化？

　　威廉看着那本战术书籍，眼神复杂。作为指挥官，更高效、更无情的战术思维无疑极具吸引力。但失去“弹性”和“冗余”，意味着可能失去对复杂人性的考量，失去在绝境中产生非常规灵感的可能。

　　卡佳也盯着那本刺杀之书。更精妙的技巧，更冷酷的心态，能让她活得更久。但……那还是她吗？

　　“如果我们拒绝呢？”威廉试探着问。

　　【拒绝意味着放弃此次强化机会。你们可以在此区域自由浏览星图记载的‘公开知识’（不涉及深层规则），但无法进入更深层区域，也无法获得针对性的能力提升。停留时间剩余：71小时。】意志回答。

　　自由浏览，安全，但没有强化，也无法前进。

　　威廉和卡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挣扎。他们需要力量，需要应对接下来未知危险的能力。但每一次支付代价，都像是在将自己的一部分卖给这座图书馆。

　　“我需要时间考虑。”威廉最终说道。

　　【可以。强化邀请持续有效。现在，你们可以开始‘浏览’。】

　　蓝色星图的光芒微微流转，一些相对浅显的信息开始流入他们的意识——关于图书馆某些基础区域的能量分布规律（非常粗略），关于一些已知“认知毒素”的大致分类，关于“信息漩涡”的可怕警告（但没有提及核心频率）……

　　这些信息很有用，但都是皮毛，无法触及根本。而且，浏览的过程本身，就在持续地、潜移默化地受到这片空间“秩序化”能量的影响，他们的思维模式正在被缓慢地“修剪”和“规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全，但令人窒息。他们就像被圈养在精美笼子里的鸟，有食物，有水，没有 immediate 危险，但天空永远被冰冷的蓝色星图封锁。

　　威廉不时望向他们进来的方向，那扇秩序之门早已消失。他想起跳入漩涡的舒窈和约翰，心中沉重。舒窈那孤注一掷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而他们选择相对安全的道路，是对是错？

　　卡佳则更多地在消化那些关于潜行和生存的公开知识，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星图的变化。她不相信这里绝对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那冰冷的意志声音再次响起，带来了一条意想不到的信息：

　　【检测到混沌根源边缘区域发生未知能量扰动。扰动性质：短暂紊乱。】
　　【关联信息：探测到‘抵抗性信息载体’（残页）轨迹发生微弱偏移，偏移方向：静谧花园外围。】
　　【此信息对当前区域访问者无直接影响，予以告知。】

　　舒窈和约翰引发的扰动？残页轨迹偏移？

　　威廉和卡佳精神一振！这消息虽然模糊，却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证明舒窈的行动并非毫无意义！残页的位置可能变得稍微“友好”了一些？

　　但这消息也让他们更加焦虑。舒窈和约翰还活着吗？那“扰动”意味着什么？他们自己，难道就要一直被困在这“安全”的档案室里，等待时间结束，或者接受那令人不安的“强化”？

　　选择看似很多，实则每一步都布满荆棘。停留是温水煮青蛙，接受强化是饮鸩止渴，离开……又能去哪里？

　　星图档案室的冰冷秩序光芒，映照着两人脸上深刻的疲惫与彷徨。安全的代价，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消亡。而希望，如同那偏移的残页轨迹，渺茫而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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