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刃向柔

　　“……”
　　沈亦柔看着他这副“严格遵守规定”求表扬的样子，再听着他那句“我未来的战友”，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她所有关于物质、关于家世的考量，在他这份毫无保留的坦诚和全然信任的“信息同步”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她终究没忍住，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羽毛拂过他的心尖。她抬起眼，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他写满“快夸我守规矩”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侧身让开了门口：
　　“进来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依旧是那个时限：
　　“十分钟。自己倒水。”
　　萧毅眼底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立刻闪身跟了进去，动作快得像生怕她反悔。
　　他熟门熟路地走向厨房倒水，沈亦柔则走到客厅沙发坐下。他端着水杯回来，在她身边坐下，并没有真的喝，只是将杯子握在手里，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身上。
　　“所以，”沈亦柔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萧先生现在是个隐形的有钱人了？”
　　萧毅被她这直白的总结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呃，一般一般……希望以后，萧太太多给她的萧先生多点表现的机会。”
　　他这话说得含蓄，但眼神里的意味却很明确——希望以后吃饭、购物、生活开销，都让他来，他有这个能力，也渴望通过这种方式来照顾她。
　　沈亦柔何等聪明，立刻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她小鹿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泛起一丝极淡的、带着调侃的笑意，语气依旧清淡：
　　“表现机会？”她微微倾身，从他手中拿过那只他根本没喝几口的水杯，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带起一阵微妙的战栗。“比如呢？”
　　萧毅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清澈眼眸，感受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心头一热，脱口而出：“比如……以后埋单这种事，萧太太能不能都优先考虑一下我？”他顿了顿，眼神认真起来，带着承诺的力度，“我知道你从不看重这些，但我想给你最好的。而且现在，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会有任何经济压力。”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谈及由他承担经济开销的话题，带着一种“我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为你付出”的踏实和喜悦。
　　沈亦柔安静地听他说完，没有立刻回答。她直起身，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轻响。然后，她抬眸看他，目光清凌凌的，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去。
　　就在萧毅以为她会像之前那样，用“下不为例”或者“看我心情”来回应时，她却只是微微颔首，用一种讨论既定事实般的平静语气说道：
　　“知道了。”
　　她顿了顿，像是思考了一下，补充道，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意味：
　　“既然萧先生主动要求，并具备了相应能力，”
　　她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那以后这类‘琐事’，就交给你了。”
　　没有矫情的推拒，没有刻意的客气，只有一种基于绝对信任和了解的接纳。她接受了他的心意，也认可了他的能力，如此自然，仿佛本该如此。
　　萧毅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他明白，这不仅仅是同意让他花钱，更是她对他“战友”身份的进一步认可——她愿意让他分担生活，融入她的世界。
　　“保证完成任务！”他立刻挺直脊背，像是接到重要指令，眼神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沈亦柔看着他这副瞬间斗志昂扬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她抬手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十分钟到了，萧先生。你的‘表现机会’，从明天开始。”
　　她这是在提醒他，该走了，同时也为今晚的“财务坦诚”画下了一个轻松又温暖的句点。
　　“是！”萧毅这次答应得格外痛快，虽然依旧不舍，但心情已是豁然开朗。他走到玄关，利落地换好鞋，手搭在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拧开。
　　他忽然转过身，看向依旧倚在客厅与玄关交界处的沈亦柔。刚才还斗志昂扬的眼神，瞬间切换成了带着点委屈和无辜的模式，像只被主人冷落的大型犬。
　　“萧太太，”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可怜劲儿，“这么久不见，才待了十分钟，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啊？”
　　沈亦柔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说话，眼神仿佛在说“你又想干嘛”。
　　萧毅见她没反应，再接再厉，微微垮下肩膀，语气更加“低落”：“我这心里，有点空落落的，需要点实质性安慰才能好。”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明晃晃的期盼和一点点耍无赖的勇敢，“申请一个拥抱，疗愈一下。希望萧太太……批准。”
　　他说完，甚至还象征性地微微张开了手臂，做出一个等待拥抱的姿态，眼神里写满了“求批准”三个大字。
　　“……”
　　沈亦柔看着他这副从“铁血硬汉”秒变“委屈求抱”的戏精模样，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这人……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明明是他自己赖着进来，严格遵守了“十分钟”约定，临到走了还要演这么一出。
　　她清凌凌的目光在他那张写满期待的脸上扫过，又落在他微微张开的手臂上。空气安静了几秒。
　　就在萧毅以为这次“申请”要被打回时，却见沈亦柔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那叹息里带着浓浓的无奈，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她终于放下一直抱着的双臂，朝他走了两步，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然后，在他惊喜的目光中，她微微上前，伸出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了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
　　这是一个很轻、很短暂的拥抱。
　　但足以让萧毅瞬间僵住，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几乎是立刻收拢手臂，将她紧紧地、深深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填补这数月分离的所有空白。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她带着清香的发间，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
　　“批准了。”沈亦柔闷在他怀里，声音有些模糊，但那份清冷的调子依旧没变，“现在，可以走了吗？”
　　萧毅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传递给她无比的愉悦和满足。他稍稍松开她一点，低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强装镇定的眼神，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够了。”他心满意足地点头，眼神亮得惊人，“能量补充完毕。谢谢萧太太特批！”
　　他终于不再纠缠，作势就要拧开门把手。
　　“等等。”沈亦柔却忽然叫住了他。
　　萧毅动作一顿，疑惑地回头。
　　只见沈亦柔转身走回玄关柜旁，从包里取出一把车钥匙，递到他面前。正是她那辆白色SUV的钥匙。
　　“这个，”她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你拿着。”
　　萧毅看着那把钥匙，愣了一下，有些不解：“这是？”
　　“你刚回来，车子不是还给你堂哥了，出行不方便。”沈亦柔抬眼看他，目光清凌凌的，带着理所当然的意味，“以后，接送我上下班、以及各类需要用车‘埋单’的‘琐事’，就交给你了。”
　　她顿了顿，唇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我的‘私人司机’先生。”
　　萧毅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她不仅接受了他经济上的付出，更以这种体贴的方式，在他暂时没有代步工具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随时待在她身边的身份和理由。这不仅仅是给他车用，更是将他更深地纳入她的日常生活轨道。
　　一股暖流猛地冲上心头，比刚才得知资产状况时更加汹涌澎湃。他接过那把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钥匙，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通往她世界的通行证。
　　“保证随叫随到，安全第一，服务到位！”他挺直脊背，眼神灼灼，像是接到了最重要的使命，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郑重。
　　沈亦柔看着他这副恨不得立刻立军令状的样子，眼底笑意流转，轻轻推了他一下：“快走吧，司机先生。明天……准时。”
　　“是！”萧毅这次心满意足，不再留恋，拧开门把手，回头灿然一笑：“明天见，沈同学。”
　　门轻轻关上。
　　沈亦柔站在原地，听着门外脚步声和电梯声远去，这才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又感受了一下腰间似乎还未散去的、他手臂的力道和温度。
　　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
　　她摇了摇头，唇边却终究是抑制不住地，绽开了一个清浅而明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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