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败叶

　　谢照野的心猛地一跳。
　　B市，那是他姐姐在的城市，是他偷偷查过无数次车票的远方，是他潜意识里认定的“出口”。
　　“为什么是B市？”他听见自己问，声音有些发紧。
　　宋栖迟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远处朦胧的灯火上，语气平静：“因为那里有国内顶尖的物理实验室。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勇气，“……离你想去的地方，近一些。”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远处传来的欢呼声变得模糊。
　　谢照野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从未明确跟宋栖迟说过自己想去B市，他只是在无数个夜晚，对着手机屏幕上那张被他看了无数次的、揉皱又抚平的虚拟车票发呆。
　　可宋栖迟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并且，在规划那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时，悄悄地把他的存在计算了进去。
　　这是一种无声的、却重若千钧的承诺。
　　谢照野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他伸出手，在微凉的草地上，小心翼翼地勾住了宋栖迟的手指。
　　宋栖迟的指尖微凉，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反而缓缓翻转手心，与他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夜风的微凉，也仿佛驱散了前路的些许迷雾。
　　“那说好了，”谢照野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笑意，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一起。去B市。”
　　“嗯。”宋栖迟的回答很简单，却像一颗定心丸。
　　就在这时，教学楼的喧闹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似乎是在进行最后的集体倒计时。
　　巨大的声浪如同潮水般涌来。
　　谢照野突然站起身，还把宋栖迟也拉了起来。
　　他拉着宋栖迟跑到草坪边缘，面对着灯火通明、纸屑纷飞的主教学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去他的高考——”
　　“我们要去B市——！”
　　他的声音混在巨大的声浪里，并不算突出，却带着一股冲破一切的决绝和畅快。
　　宋栖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了一下，随即，看着身边人肆意飞扬的侧脸，感受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也涌上心头。
　　他很少做这样出格的事，但此刻，在这个疯狂的、被允许疯狂的夜晚，他也想放纵一次。
　　他学着谢照野的样子，将手拢在嘴边，清冷的声音也融入了那片青春的呐喊：
　　“一起——！”
　　他们的声音交汇在一起，融入这片属于无数少年的、对过去告别与对未来呐喊的海洋。
　　也许明天醒来，依旧要面对堆积如山的试卷，面对父母师长的期望，面对高考倒计时牌上日益减少的数字，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喊出了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并且，是并肩一起。
　　喊完之后，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微喘，眼睛里却都亮着光。
　　“回去吧，”宋栖迟理了理被风吹得微乱的头发，恢复了平日里那点矜持，“还有一套理综卷没写。”
　　“知道了，大学霸。”谢照野笑着应道，依旧牵着他的手，“回去刷题。”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穿过渐渐平息下来的喧嚣。
　　青春或许就是这样，在疯狂的间隙里抓紧时间憧憬未来，又在憧憬之后，脚踏实地地回到书桌前，为了那个共同喊出的目标，一笔一划地写下通往未来的答案。
　　夜色渐深，教学楼陆续熄灯。
　　而在无数个亮着台灯的书桌前，包括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位置，少年们依旧在奋笔疾书。
　　紧张与朦胧的未来交织，而身边那个并肩作战的人，让这条看似孤独的征途，充满了笃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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