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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契渡情深
邬祉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沉沉的阴暗,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仿佛凝霜之刃,刮得艾玙浑身发麻,居然有种被凌迟般的寒意。
不等艾玙再说什么,邬祉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拖着就往院里走。
艾玙被拽得一个踉跄,拼命挣扎:“你放开我!你说清楚!把话说清楚!”
邬祉猛地顿住脚步,力道之大让艾玙的手腕生疼。他转过头,眼底翻涌着疯狂的红:“你要我说清楚什么?说我是假的?他才是!他才是偷走别人幸福的小偷!”
邬祉攥紧艾玙的手腕,指节几乎嵌进肉里,“你是我的,你知不知道?我把你从坟里抢回来的,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一连串的信息砸得艾玙头晕目眩,脑子像被堵住般,根本反应不过来。
邬祉不再听他分说,俯身扛起艾玙就往屋里走,将人狠狠摁在床上。
艾玙刚要撑起身子,就被他翻过去,手腕被粗暴地扭到身后。
邬祉随手从旁边堆着的衣服里抽了件长衫,三两下就将他的手捆得死死的。
湿热的气息喷在颈后,邬祉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狠:“你也是骗子。你骗我说你在意我,转头就把我蒙在鼓里,骗了我这么多年……你说,这笔账该怎么讨回来?”
他的手开始扯艾玙的衣襟,布料撕裂的轻响让艾玙彻底慌了,声音都在发颤:“等一下!邬祉!我们有话好好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讲?”
邬祉充耳不闻,仅猛地一扯,艾玙胸前的衣衫应声而裂。
下一秒,颈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邬祉竟狠狠咬了下去。
“啊!疼!痛!痛啊!”艾玙疼得浑身发抖。
邬祉却将他的头往被子里按,柔软的被褥闷住了他的声音。
其实那疼痛远不及心里的恐惧来得剧烈,艾玙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正被胡乱扒扯,乱七八糟地挂在身上。
他侧头挣扎时,眼角余光瞥见邬祉正在解自己的衣袍系带。
艾玙要被吓死了,他苦苦哀求:“邬祉,真的,有话好好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骗你,我认错了!”
邬祉已褪去上身衣物,他将艾玙翻过来,膝盖抵着床榻两侧,稳稳骑坐在他身上,阴影将艾玙整个人罩住。
艾玙仰躺着,颈侧线条流畅得仿佛被精心雕琢过,方才被咬出的红痕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出几分靡丽的艳。
邬祉盯着那截脖颈愣了愣,艾玙本就像块温透的玉,哪怕此刻狼狈,也难掩骨子里的清润。
“邬祉,有话好好说,你先冷静下来。”艾玙声音发紧,后背抵着柔软的被褥。
可邬祉微微前倾,胯间不经意地顶了他一下,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我很冷静。”
罢了罢了,眼下显然不是争对错的时候,保命最要紧。
“你误会了,真的。”艾玙咽了口唾沫,急急忙忙解释,“我那个世界的你……我和他根本就不熟,他还老欺负我。”
“你、你坐我后面,上课老戳我后背,还总往我桌肚里丢小纸团,我可讨厌他了!”艾玙结结巴巴的,话尾都带着点慌,又急忙补了句,声音软下来,“我、我只喜欢你。邬祉,邬少爷,求你了,别搞我行不行?”
邬祉挑了挑眉,又轻轻顶了他一下,促狭道:“真的?”
“肯定啊!天地可鉴!”艾玙头点得像拨浪鼓,生怕邬祉不信。
“你说他经常欺负你?”邬祉的声音压着恼怒沉了几分。
艾玙没察觉他的异样,顺着话点头:“嗯!”
邬祉没了声,沉默地看着他。他想起从前,自己也总故意惹艾玙生气,他想让艾玙多看自己两眼,没成想,那个所谓的自己,也用了这招。
正所谓自己最懂自己,那个人对艾玙存着什么心思,邬祉心里再清楚不过。
好半晌,邬祉才又开口:“那你……真的很讨厌他?”
艾玙这下卡了壳,邬祉现在的表情太奇怪了,既不像生气,也不像玩笑,倒有点蔫蔫的。
他试探着,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可刚碰到邬祉那瞬间黯淡的眼神,又猛地摇头,慌得连话都说不清:“也、也没有很讨厌……吧……?”
邬祉伸手拉着榻上的艾玙坐起身,两人还没完全坐稳,一条白蛇突然从门外窜了进来,直扑榻边。
邬祉眼疾手快,探身就攥住了蛇的七寸,没半分犹豫便顺手抄起,径直往门外丢了出去。
转头看向艾玙时,邬祉才发现,刚才拉扯间,艾玙的衣料已被扯得破了好几处。他心下一紧,迅速抓过榻边搭着的毯子裹住艾玙,又连着往榻内侧滚了两圈,把人包得严严实实,嘴也堵着,推着往榻后屏风的阴影里藏好。
另一边,叫地还在四处找叫天,忽地听见前方院子里有动静,正是叫天猛地冲进了那间屋子。他心一沉,暗叫千万别出事,连忙扒着院墙爬进去,刚看见自家天哥从屋里飞出来,脑袋还没完全探进院门,里面的窗户就“哐当”一声,被人从内侧死死关上了。
“邬祉!”
叫地扒着窗沿喊了一声,没听见回应,又试探着轻唤:“邬祉?”
屋里依旧没动静,他啧了声,转头对着院角嘟囔:“原来这人还活着呢。”
一旁的叫天不死心,缠在廊柱上,脑袋不停往门缝里探,还想往屋里钻。
叫地伸手过去,叫天立马顺着他的手腕缠了上来。
“你干嘛?”叫地弹了下蛇头,“之前是看人家不爽,但现在他过得也没多好,别再去烦他了。”
但叫天疯狂摇头,蛇信子快速吞吐,他绝不会忘记艾玙的气味,那气息就在这屋里!
叫地眉心一凝:“什么意思?你是说……”
话没说完,他突然抬脚踹向房门,声音也拔高了:“邬祉!你开门!你是不是藏人了?”
屋里,邬祉的手还落在艾玙裹着毯子的肩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安抚:“他打不过我,也抢不走你。你安静点,不然……”他俯身凑近,“我就当他面搞你。”
艾玙瞳孔微缩,邬祉居然会说这种话?
可转念一想,眼下确实不是硬碰硬的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艾玙连忙点头,还配合着挤出几声委屈的“呜呜呜”,装出被吓到的模样。
邬祉其实也不想对艾玙来硬的,可事关艾玙,别说是叫地,换成任何人来拦,他都半分商量的余地都不会给。
他抬手理了理衣摆,将褶皱抚平,才转身走出去开门。
门外的叫地正抬着脚要再踹,见门突然开了,手忙脚乱地把脚收回来,动作僵在半空,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好一会儿。
“邬少爷啊,”叫地先开了口,“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对小乖还是念念不忘,可你要是真找了别人藏在屋里,我可是要天天去小乖坟前烧纸,把这事一五一十告给他听的。”
邬祉听完,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有病。”
“嘿!你还骂人!”叫地瞬间炸了毛,伸手就要往屋里闯,“我不管,今天我必须进去看看!你肯定藏人了!我得为小乖主持公道!”
叫地一把推开邬祉,径直闯进屋,转着圈扫了一圈,屋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他正纳闷,一低头却见叫天缠在桌腿上,脑袋朝着屏风方向不停吐着蛇信子,蛇眼亮得反常。
邬祉眼神骤然一凌,伸手就要去抓叫地的后领把人丢出去,没成想叫天突然窜过来,缠上他的手腕捣乱。
叫地趁机一把推开屏风,可屏风后仅有条毯子凌乱地摊在地上,边角还沾着点尘土。他刚要回头追问,却发现邬祉已经没了踪影,只有刚才邬祉站着的地方,地上落了几滴暗红的血,是从他嘴角溢出来的。
“吐血了?”叫地皱着眉嘀咕,满心不解。
但一旁的叫天抬着头,往窗外望去,蛇信子一下下探着,仿佛那片空气里,还残留着某个人的气息。
艾玙费力挣开身上的束缚,随手抓过一旁搭着的外衫往身上套,衣服是邬祉的,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
夜风刮过来,邬祉的衣衫虽好,却单薄得挡不住这寒气,艾玙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没跑多久就渐渐慢了下来,一阵眩晕朝他涌来,眼前都晃了晃。
这些日子在两个世界间奔波游走,他早被熬得没了力气。
什么剪不断的情愫,什么离不开的念头,此刻在疲惫里碎得彻底,艾玙只觉得荒谬,荒谬得想笑。
林子里的风呼啸着,仿若无数鬼祟的低语缠在耳边,艾玙抓紧了身上宽大的外衫,却还是觉得一股阴凉往骨头缝里钻,隐隐作痛。
艾玙脚步顿了顿。
身后的视线黏腻地缠在背上,甩都甩不开。
不止一双!
左边树影里有一道,沉得像盯着猎物的兽。
右边灌木丛后还有一道,轻得发飘,但在他转头的前一瞬藏进暗处。
两处目光一沉一浮,把他的退路悄悄圈了起来。
艾玙猛地回头,唯有摇曳的树影和暗沉的夜色,什么都没有。
不能再这样没头没脑地耗着了,只会耽误自己。
艾玙咬了咬唇,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撞见邬祉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身形挺拔,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许久。
一股熟悉的血腥味飘进鼻腔。
八岁那年,妈妈吊死在槐树下,手腕上那道又长又深的口子,血汩汩地流,滴在地上,散发出这样浓烈又刺人的味道。
很多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妈妈当时脸上是拧着眉的痛苦,还是闭着眼的安详。
可转念一想,都是走上上吊这条路的人,无论是什么表情,总归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他就那样和妈妈在屋里继续生活了三天,直到最后一天实在扛不住饥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一天后,他才被破门而入的警察发现。
艾玙沉默着走上前,轻轻低头,额头抵在了邬祉的肩头。
邬祉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发间那根浅棕黄色的发带蹭到了艾玙的脸颊。
发带很旧,是赤金褪色后的模样,上面还留着些磨得看不清纹路的字。
陈叔赠予的那处宅院,被邬祉重新打理,取名为回絮院。
院子的关键,藏在地下。那里埋着一块絮纹玉,玉身刻有与主人血脉绑定的符文,核心作用是感知外来者的意图,再据此触发不同禁制。
若外来者意图是拜访、闯入,玉会调动周围地气形成空间折叠,让对方陷入明明看得见宅院,却怎么也走不近的错觉,始终在原地循环。若外来者只是路过、无求于院内,禁制则完全不触发,对方甚至不会察觉宅院有异常。
而心门契,本质是主人用自身气息暂时解锁絮纹玉的感知,把特定人的进入意图判定为无害,相当于给对方开了临时通行证,让其能避开空间折叠,顺利靠近宅院。
唯有院内主人能打开活门,此时被允许进入的人,会自然走到门前,推门就能进去。
若未获主人授权,哪怕是熟人、亲人,也会像陌生人一样陷入循环,且不会怀疑宅院有问题,只会误以为对方不愿见自己。
艾玙失踪又复活,彻底搅乱了邬祉的心神,他连日心神不宁,连体内血液流动都出了岔子,状态大不如前。
也正因如此,才给了叫地和叫天可乘之机,让他们钻了空子找到这里。
邬祉满心都是悔意,他怎么都该稳住状态的。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把艾玙藏好,不希望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发现他的踪迹。
脑子里还转着怎么把艾玙绑回去、怎么逼他听话,甚至盘算着用更狠的法子,让艾玙再也不敢提离开,乖乖留在自己身边。
可艾玙轻轻一句“我有点冷”飘进耳朵里,邬祉所有冷硬的念头瞬间就塌了,他抬手就解自己的外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转身就把带着体温的衣服往艾玙身上裹,动作比脑子里的反应还快。
艾玙心里打着主意,想试试邬祉对自己的情到底深到了哪一步。
“这里有点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背你好不好?”邬祉的声音混在风里,听着有些发飘,没等艾玙回应,他已经主动蹲下身。
艾玙顺势倒了上去,手臂轻轻环住邬祉的脖颈。
“艾玙,”邬祉起身时稳了稳力道,声音贴在他耳边,又轻又沉,“回家的路,一直有我在。不管什么时候,我永远会带你回家。”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在艾玙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他原本揪着的试探和真相,忽然没那么迫切了。
其实艾玙清楚记得回家的路,可此刻趴在邬祉温热的背上,感受着他平稳的步伐,艾玙只想暂时把那些纠结抛开。
艾玙安静地贴着,侧头看了眼邬祉线条紧绷的下颌,又收回视线,望向前方被月光照亮的路。
其实不止天是黑的,风是冷的,连他的心,也早同这寒夜一般,冻得硬邦邦的。
这么多年,多少难捱的日子,不也都是他一个人熬过来的?
那个世界早没了值得留恋的东西,反倒是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邬祉把他当祖宗似的捧着,倒不如就安安稳稳待着。
寒风擦过艾玙的耳尖,他冷得垂下眼睫,将那些翻涌的念头都压了下去,什么也不愿再想。而那风偏不肯停,绕着邬祉又卷起他没说出口的愁绪,卷着它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或许是吹去了千山古城,吹向了那年没来得及见上的最后一面,让当初满溢的思念,在日复一日的等待里,慢慢熬成了难掩的痛恨,又或许是吹回了他曾有的期盼,那时他以为等过了灾难,就能和艾玙寻个地方隐居,过只属于两人的日子。
可最后呢?
只落得他一个人守着十多年的苦等,和两个人心底扯不断的思念,与道不尽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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