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日记

　　红叶去鲜卑之前要先去洛阳，李徽婉感觉自己好久没有回洛阳了，不想竟然能在梦里回去，虽然是几十年前的洛阳。
　　这里和她记忆里的洛阳差的好大呀，街上的店铺都不一样，只有皇城一如既往的巍峨.
　　李徽婉到了她以前每天都要早起上朝的德阳殿，那时候她最讨厌这里了，现在看又觉得还是挺气派的。
　　红叶穿过满朝文武，走到皇帝面前，高坐在龙椅上的正是李徽婉的父亲。
　　年轻的哀帝见到李红叶怔了片刻后直叹道：“可惜可惜，如此红颜，竟要受风沙磋磨。”
　　殿中的文武百官闻言大多露出不太赞同的表情。
　　李徽婉尴尬的摸摸眉毛，心想幸亏苏合不知道这是我爹。
　　红叶神色如常，不卑不亢，只道：“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尽，日月曾几何，山川长不朽，臣女愿效法解忧公主，为大周免去西北之患，愿我大周山河永固。”
　　哀帝露出一瞬有些扫兴的神色，换了副公事公办的神情，称赞道：“好！好志向！你放心，朝廷会照顾好你的父母，在外不要丢了大周的脸面。”
　　红叶跪下行礼谢恩，很快，她就跟着使臣去往鲜卑。
　　到鲜卑的这日天清气爽，红叶坐在马车里，有些紧张的摆弄手绢。
　　她十分好奇未来的夫君长什么模样，她只知道他叫作阿赤那，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红叶很想探出车窗看看，可是她现在是公主，不能失了礼数。
　　许是猜到红叶的心思，快到王城的时候雪岭行至马车旁，小声问红叶道：“有没有要的？”
　　红叶其实有些饿了，可一会儿有很长的流程，她担心自己出状况，便道：“没有。”
　　雪岭默了一会儿，又问 ：“害怕吗？”
　　红叶不怕，只有好奇和紧张，她听说可汗很重视与大周的联姻，亲自到王城外迎接她，那么一会儿就见到了。
　　她说道：“我没事。”
　　雪岭侧头看着车窗，窗纱上映出红叶侧颜的剪影，他叹了一声，退开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下，红叶听见外面的使臣在与鲜卑的礼官交谈，很快使臣掀开车帘，说道：“殿下，请下车。”
　　红叶摸摸自己的脸和头发，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下马车。
　　外面苍穹高远，原野茫茫，风中带着青草香，穿着胡服的人群熙熙攘攘，红叶一眼就认出了阿赤那。
　　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身形挺拔高大，阳光赋予他小麦色的皮肤，束起的金色蜷发好像狮子的鬃毛。
　　他有着和中原人不同的高鼻梁和深眼窝，更为英武野性，就像草原上最健壮的骏马，而他蔚蓝的眸子给他添了一份清澈纯净。
　　他撞上红叶好奇的打量，平直的嘴角微微扬起。
　　红叶忙垂下眼，不觉红了脸颊，心想还好还好，长的不丑。
　　她感觉阿赤那在看自己，红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跳的好快，脸颊好像在烧，她感觉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很丑，但其实她绯红的脸庞美的如同晚霞。
　　阿赤那不熟悉汉语，如果要他形容见到红叶的第一面，就好像……好像天池上突然飘满了桃花。
　　他们彼此都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好在还有礼官提醒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使臣奉上公主陪嫁的清单，跟着红叶来的还有无数的金银，粮食，丝绸。
　　阿赤那极其满意他的新娘，他看着被使臣领到他面前的红叶，忽然将她打横抱起，红叶惊讶的看着他，阿赤那爽朗的笑了一下，扶着她坐上自己的骏马，随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红叶骑在马上便觉得一切都熟悉了，她握住缰绳笑着回头，满心期待的看阿赤那。
　　阿赤那在她耳边用生涩的汉语低声道：“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听的人酥酥麻麻。
　　红叶可一点也不怕，她想在辽阔的草原上跑马，可惜现在人太多了，阿赤那用鲜卑语高声道：“回王城。”
　　浩荡的队伍朝着王城慢慢移动，阿赤那带着红叶走在前面，城内鲜卑的百姓或好奇，或欣喜的看着她。
　　红叶也观察着他们，这些人以后也是她的子民了。
　　阿赤那带她回到王庭，拉她坐到自己身侧，其他鲜卑贵族一一落座。
　　红叶左手边坐的是一位穿着奇特的老人，右边是一个有些年纪的魁梧男子，送她来的使臣在殿中发表一番外交辞令，随后宴会开始。
　　阿赤那小声的和她说这些都是什么人，红叶在来的路上已经了解过贵族的人口，现在一一对上脸了。
　　那位穿着奇特的老人是这里的大神官，云拂宫的主人，负责一切祭祀活动，右边的是左贤王度步，阿赤那的叔叔。
　　红叶正在记每个人的脸，忽然宾客中站出一个人朝红叶用鲜卑话说了几句。
　　阿赤那小声给红叶翻译，红叶小声打断他道：“我知道。”
　　阿赤那显然有些意外，红叶在来的路上就开始学鲜卑语，一个月的路程，她已经能听懂并且完成日常的交谈。
　　这个人说的是他们鲜卑的女人都能歌善舞，不知道中原的女人会用什么拴住丈夫的心。
　　他看阿赤那和红叶还在低声说话，又讽刺道红叶连鲜卑话都听不懂，怎么和自己的丈夫交流。
　　红叶微微一笑用鲜卑话问道：“您是在说可汗是一个耽于享乐的人吗？”
　　在座众人都有些意外，此人更是羞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叶道：“只有耽于享乐，不务正业的男子才会要求妻子用歌舞取悦他，譬如纣王妲己，夏桀妹喜。”
　　此人怒道：“你……”
　　阿赤那道：“能比柯，坐下。”
　　名叫能比柯的男人愤愤的瞪了红叶一眼，不服气的坐下。
　　之后的筵席没有再出意外，傍晚，红叶被送进阿赤那的寝宫，她想起离家前母亲叮嘱她的那些话，猜想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李徽婉与苏合被迫跟着进了这里，两人已经预感到将要有事发生。
　　李徽婉不太想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她跑到门口发现外面基本没有什么空间，就剩个墙根，只得回屋里，两人跑到最远的地方蹲着。
　　苏合在想什么李徽婉不知道，她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过了一会儿，阿赤那进来了，两人并排坐在床上，都有点尴尬。
　　阿赤那偷偷看红叶，红叶看自己的手指，又过一会儿，阿赤那清清嗓子，说道：“我叫阿赤那。”
　　红叶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垂下头。
　　“我知道。”她小声说。
　　阿赤那顿时更尴尬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他原本有副聪明相，现在眼神直直盯着地板不知道说什么，变得有点憨。
　　红叶偷瞧他一眼，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我叫红叶。”她红着脸说道。
　　阿赤那赶忙道：“我也知道。”
　　红叶噗嗤笑了出来，阿赤那挠挠鬓角，也跟着笑。
　　红叶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你的哥哥？”
　　阿赤那点点头，说道：“不要管他，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红叶说道：“今日大周的使者也在，他这样岂不是有些放肆？”
　　阿赤那有些郁闷。
　　红叶眨眨眼，换了原本想说的话，安慰道：“无妨，日后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对我也定会收敛。”
　　阿赤那闻言又高兴起来，问道：“你来这里走了多久？”
　　红叶想了想道：“一个多月。”
　　阿赤那道：“这么远？”
　　红叶垂下眼，点点头。
　　阿赤那拉过她的手道：“以后这里是你的家。”
　　红叶抿了抿唇，微微颔首，阿赤那结实的手臂揽住她的肩膀，红叶从未同哪个男子如此亲近，忍不住缩了下，阿赤那见状柔声道：“小图拉。”
　　红叶抬头问道：“图拉是什么意思？”
　　阿赤那点点她的鼻子，说道：“是小兔子。”
　　红叶歪头问道：“我吗？”
　　阿赤那被她这模样逗笑了，说道：“对，你是我的小兔子。”
　　红叶问道：“我是兔子……那你是什么？”
　　阿赤那举起两只手扮鬼脸吓唬她，说道：“我是大灰狼。”
　　红叶噗嗤笑了出来，阿赤那给自己的手指哈气，挠红叶痒痒，红叶笑倒在床上，阿赤那搂住她亲了一口。
　　苏合简直没眼看，他瞄了眼李徽婉，李徽婉早把眼睛捂住了，她扯扯苏合的衣袖压低声音，好像怕人听见似的说道：“我们走我们走。”
　　苏合笑起来，有意不动。
　　徽婉可一秒都呆不下去，看拉不动他，急得背过身推苏合，苏合笑着被她推出去了。
　　两人蹲在墙根下抬头看天，在红叶的记忆里，这一晚的草原有静谧的天空，低垂的星子和慵懒的月亮，像……微醺的少女的睡颜。
　　里屋传来嬉闹声，李徽婉小脸通红，瞄了一眼苏合，发现苏合也在偷瞄她，她打着哈哈，笑道：“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哈哈。”
　　苏合配合的笑道：“是啊哈哈。”
　　然后两人都笑不出来了，默契的捂住耳朵闭上嘴。
　　过了不知多久，眼前的景致逐渐模糊，一切都如笼在雾中，片刻后场景逐渐清晰，李徽婉眼前是一望无垠的草原，远处是连绵的白色帐篷。
　　这地方是伊犁围场。
　　不等她同苏合说话，远处飘来红叶的娇笑声，循声望去，阿赤那与红叶策马游玩，红叶穿着朱红的胡服，骑一匹纯白的骏马跑在最前。
　　阿赤那骑着枣红色的马追她，眼看是追不上了，阿赤那忽然从马背上跃起，落到红叶身后。
　　红叶吓了一跳，紧接着高兴起来，笑道：“做什么？”
　　阿赤那大笑着接过缰绳，说道：“抓到你了。”然后抬起下巴蹭蹭红叶的发顶。
　　红叶笑起来，傲娇的哼了一声。
　　身后可汗亲卫追了上来，提醒阿赤那该回去了，红叶遗憾的说道：“一会儿不是没事吗？怎么还要提前回去？”
　　阿赤那道：“我们要提前见一下神官，他说冬祭的流程要调整。”
　　红叶耸耸肩，说道：“好吧。”
　　阿赤那与红叶说话都用汉语，他的汉语流利许多，长句都很自然。
　　李徽婉有些意外，感觉自己想错了，戈仲可汗似乎真的很爱清河公主，她侧头看了苏合一眼，苏合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目光追随着年轻的父母。
　　红叶陪阿赤那与神官会面的过程很快结束，她带几个侍女先一步回王帐。
　　此刻已经入夜，想来事实上之前的过程没那么快，只是她记得不多。
　　红叶身边的侍女大多是鲜卑少女，还有一些朝廷指派给她的侍女，只有一个是从小陪着她长大跟着她到鲜卑来的，叫做暗香，李徽婉先前就见过，只是当时她没怎么说话。
　　红叶行至半路忽然停了下来，蹙眉看向一个方向，仔细辨认过后小声问暗香道：“小香，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哭呀？”
　　暗香竖起耳朵认真听了一会儿，惊讶道：“是呀，小姐，真有人在哭。”
　　红叶轻点她的额头，说道：“说多少次了，现在要叫大妃。”
　　暗香忙点头，说道：“是呀，大妃，真有人在哭。”
　　红叶看了眼周围，此处离云拂宫宫人的帐篷不远，大约是云拂宫的小宫女受了委屈自己躲起来哭。
　　她与暗香小声道：“你去瞧瞧，若只是受了责骂安慰她一下也就罢了，若是受了更大的委屈，问清缘由回来告诉我。”
　　暗香点点头，循声去找。
　　红叶带剩下的人回王帐，她在王帐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暗香回来，她回来时面色凝重，抓着红叶的手就要说话。
　　红叶见她神色不对，先向屋里其他两个侍女道：“可汗今夜议事，没用多少晚膳，你们去拿些点心回来。”
　　两个女孩听话的出去，暗香说道：“小姐，不对，大妃，可不得了呢，那个小姑娘叫雅兰，身上好多伤口，她还不肯给我看，若不是我眼神好，根本发现不了。”
　　红叶问道：“就算她是奴隶也没有随意打骂的道理，你可问清是什么缘由？”
　　暗香眨着清澈的大眼睛摇摇头，说道：“我问了，她不肯说。”
　　红叶颇无奈的看着她，说道：“那你怎么做的？”
　　暗香又有些得意的说道：“我把她带回来了！”
　　红叶一惊，说道：“在外面？”
　　暗香点点头，红叶只好道：“快把她叫进来。”
　　暗香出去领雅兰进来，红叶过去细细打量一番，这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低着头，眼中含泪，目光怯怯的，鬓发凌乱，身上的衣袍虽厚却乱得很，好像刚被人撕扯过。
　　红叶见状拉住她的手坐下，示意暗香出去守着。
　　她垂头看雅兰的容貌，这姑娘生的极标致，小小年纪便独有一股风韵，红叶想了想柔声道：“我记得你，你是云拂宫的神女，跟着神官来祭祀的是不是？”
　　雅兰点点头，抽着鼻子又要哭了，红叶抽出块帕子给她，问道：“你叫雅兰是吗？”
　　雅兰点点头，红叶又道：“多大啦？”
　　雅兰嗫嚅道：“十三。”
　　红叶道：“怎么一个人哭呢？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雅兰猛地摇头，小声道：“没有。”
　　红叶知她定是被欺负后受人胁迫，不敢说，她见雅兰手上有污秽，便牵起她的手擦了擦，顺势撩开一截衣袖，果见她手上都是一道一道的伤痕。
　　雅兰见被她发现，忙扯好袖子，红叶按住她的手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弄的？”
　　雅兰支支吾吾道：“我……我自己……”
　　红叶叹了一声，说道：“你才多大年纪，就是磕了碰了也不能弄成这样，你照实同我说，就算我罚不了欺负你的人，至少也能把你留在身边养一阵子。
　　你若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不好向云拂宫开口留你呀。”
　　雅兰这才满是希望的抬头看她，问道：“我……我可以留下来吗？”
　　红叶点点头，说道：“我同可汗说一声就是了。”
　　雅兰咬着嘴唇大哭起来，实在可怜，红叶揽过她轻轻拭泪，由得她哭，过了一会儿雅兰勉强收了哭声，小声道：“是……是大神官，还有……还有左贤王。”
　　红叶问道：“他们为何打你？”
　　雅兰哭着道：“不是打我，是……是……”雅兰忽又嚎啕大哭起来，颤抖的解开衣襟给红叶看她伤痕遍布的身体。
　　她身上新伤旧伤层层叠叠，数都数不清，红叶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拢好她的衣襟，把她搂进怀里，不觉自己也湿了眼眶。
　　雅兰抱住红叶在她怀中痛哭不止，红叶心疼抚着她的后背，她虽于心不忍，也不得不继续问道：“是单对你这样吗？还是……”
　　雅兰摇摇头，哭了一会儿抬起头对红叶轻声说道：“大家都这样。”
　　红叶惊道：“云拂宫那么多神女，难道……？”
　　雅兰点点头，抹抹自己脸上的泪，红叶气的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后回头问雅兰道：“何时开始的？还是从来如此？”
　　雅兰道：“我不知道，我进云拂宫以后就是这样的。”
　　红叶双手握拳，胸口起伏，气极反笑道：“这到底是神宫还是青楼？若真有天神，若天神知道，祂就不会觉得脏吗！”
　　雅兰把事情说出来后轻松许多，也敢抬起头正眼看红叶了。
　　李徽婉这才认出这好像就是现在的神女，她惊讶的看向苏合，说道：“这是神女吗？”
　　苏合蹙眉颔首。
　　李徽婉又道：“云拂宫原来这么乱？”
　　苏合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记事的时候已经没有神官了。”
　　李徽婉默默点头，二人不再说话。
　　那边红叶道：“我来这里也有三个月了，王庭和云拂宫来往如此密切，我竟一点都没有察觉，难道就没有女孩想离开那里吗？”
　　雅兰摇头道：“我刚进云拂宫的时候那里的神官就告诉我要一生侍奉神明，不能再下山，好多姐妹都和我一样是孤儿，就算有家人也联系不上。
　　我们平日只能和神官接触，没有人可以说。”
　　红叶又道：“那可汗呢？可汗知道吗？”
　　雅兰摇摇头，红叶怒极，生气的砸了木桌一拳，她心绪未平，暗香却忽然进来道：“大妃，亲卫过来说可汗马上回来了。”
　　红叶点头，拉起雅兰的手交到暗香手里，说道：“她比你小两岁，就当是你的妹妹，这几天先和你住，你好好照顾她，不要多问。”
　　暗香懵懂的点点头，拉着雅兰走了。
　　两个鲜卑侍女进来收拾帐篷，红叶坐到妆台前理妆。
　　片刻后阿赤那进来，见桌上已经摆好了点心，坐下抓了一块，边吃边向红叶道：“我和大神官商量了，明天祭祀我先去，你晚半个时辰再去，免得起不来。”
　　红叶本该高兴，可却笑不出来，勉强弯了弯唇角。
　　阿赤那见她神色不对，过去道：“怎么了？我刚看见那个小香领了一个女孩儿出去，是谁啊？”
　　红叶沉默片刻，将前因后果都说与阿赤那，阿赤那听罢默然，片刻后道：“小姑娘确实可怜，先留在你身边吧。”
　　红叶见他最关心的竟然不是大神官和左贤王有这样的关系，脸上也无惊讶的神色，问道：“阿赤那，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阿赤那坐到床上叹了一声，红叶过去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赤那道：“我还是王子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候大神官还只是普通的神官，负责教导约束云拂宫的神女。
　　神官由历届大神官指派，王庭无权干预，他很想上位，但是并不受当时的大神官重视，所以他开始指使与他有关系的神女侍奉王庭贵族，当然这些事都是秘密进行的。
　　后来，当时的大神官将要升天，王庭的一众贵族怂恿我父汗插手大神官的换代，说事情办成了，以后云拂宫就会顺从王庭的意思进行占卜和祭祀。
　　这对我父汗来说极为有利，于是同意了。
　　他成为大神官后对我父汗极尽奉承，这样的事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玷污神女是重罪，等于父汗手中多了许多把柄。
　　再后来，他开始诱惑王子去云拂宫，我许多兄弟都去了，我知道他目的不单纯，所以从来没有去过，父汗传位给我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红叶细想了一番，说道：“若是如此，岂不是多数去过的贵族都得听他调遣？这……这难道不会影响你……”
　　阿赤那转过身拉住她的手道：“不会，我即位后他将这些人的记录交给我一份，所以……”
　　红叶看着他，心下愕然，转而有些难以接受。
　　她感觉自己不了解阿赤那，但她只能选择继续了解他，阿赤那看她神色，温声道：“你若可怜那个女孩，我就把她要过来，让她以后在王庭做事。”
　　红叶沉默片刻后说道：“阿赤那，你我夫妻不应该有隐瞒，可有些话我已经放在心里很久了，今天借雅兰的事情，我想都告诉你。”
　　阿赤那放开她的手，略微坐正，片刻后才道：“你说吧。”
　　红叶道：“自我嫁到鲜卑的那一天我就知道王庭不是一池清泉，而是暗流涌动，你我成婚那日能比柯在整个王庭面前取笑我，他针对的不是我，是你与大周的联姻。
　　当时大神官和度步就在我们旁边，他们都没有替我说话，是你让能比柯停下的，可见他们两也不完全愿意看到你与大周关系亲厚。”
　　阿赤那面上平静，目光却有些忧愁，可见红叶说到他心里了。
　　她继续道：“依你所说，大神官是一个对权力极其渴望的人，现在他与左贤王如此亲厚，左贤王虽承认你为可汗，但他手里有素利，弥加两个部族的士兵，还有自己的草原。
　　他之于你如同诸侯之于周天子，你现在同大神官的关系还好，可不会什么都听他的，但度步与他亲密，若是他帮度步……你的处境岂不是危在旦夕。”
　　阿赤那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他不愿让红叶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所以从来不和她说，现在红叶自己说了出来，他更觉自己的汗位不够稳固。
　　红叶又道：“大神官这样的人是断不能留的，绝不能让他影响你的臣子。
　　更何况，云拂宫里那么多女孩，若都放出去，无论是回家放牧，还是嫁人都是于部族有益的事。
　　若是放牧，可以给王庭税收，若是嫁人，能让鲜卑增加人口，她们本该是你的子民，现在却被大神官拘在云拂宫里但成他控制鲜卑政局的工具，这样的事你可以容忍吗？”
　　阿赤那道：“那你以为应该如何办？”
　　红叶道：“依我所见，先杀神官，再收兵权，王庭不需要云拂宫，你的部族只需听你的不需要听天神的。”
　　阿赤那思虑许久，而后展眉，握住红叶的手郑重道：“好。”
　　红叶心里放松下来，莞尔一笑。
　　阿赤那搂住她望向云拂宫的方向，红叶心想还好阿赤那会听她的，不然她真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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