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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南极星岛 3 - 第三苦
蔺夕阳的指尖刚刚触碰到意识舱冰凉的边缘,还未来得及感受那真实的触感,整个世界便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猛然攥紧、拧转!陈昭雪掌心那两枚密钥的微光、吾承珏倚着舱壁苍白却强撑的侧影、甚至他自己尚未平复的呼吸……所有的一切都被瞬间拉长,扭曲成色彩斑斓、濒临断裂的诡异光线,随即又猛地向内收束,坍缩成一个极致的光点!
强光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从他每一个毛孔中碾压进来。那不像是光,更像是有人将“时间”与“存在”本身的概念拧成了一团混沌的实体,硬生生塞进他的感知,塞进他眼底最深处。
就在这意识的乱流中,奇异的触感自身周传来。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细小的机械手臂在他皮肤上飞快运作,流光编织,一套银白色的「外科防护服」悄然覆体。材质非布非金属,流淌着如水似电的微光。胸口处,一枚逆时针精准跳动的怀表图案缓缓浮现,那表针的每一次颤动,都与他因过度负荷而失控的心跳产生着不合拍却又无法摆脱的共振。
他下意识地握紧双手,沉甸甸的触感传来。
左手,是 「因果剪」——刃口并非实体,透明得近乎虚无,却能清晰地“看”到,有无数细密如蛛丝、闪烁着微光的因果线条在其间被切断、扭曲、又重新衔接。
右手,是 「悖论听诊器」——听头并非冰冷的金属,而是一枚正在缓缓旋转的、瑰丽而深邃的微缩银河,星云流转,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秘密。
脚下的虚无所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实的、略带弹性的平面。他站在一间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纯白空间里,这里没有无影灯,没有手术台,没有任何常规医疗设备的痕迹。只有正前方,一面横贯视野的、巨大的弧形“观察窗”。而“窗”外,并非任何现实的景象,是无数条粗细不一、明暗交替、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动或剧烈搏动的光带——那是被解剖开的、具象化的时间线本身,它们像宇宙的神经与血管,虬结着,悬挂于一片无垠的黑暗背景之上。
一个声音,带着一种仿佛值班了千万年、连机械都无法承载的疲惫,非男非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身份认证:临时管理员,蔺夕阳。】
【诊断:时间线编号 2016-12-18 发生结构性病变,「因果律脓肿」已确认。】
随着话音,透明的系统屏幕在他眼前弹出,那串如同诅咒般的数字闪烁着不祥的、固执的红光。
【病原体解析:「强观测者·时空锚点-蔺祥,自体献祭行为引发局部因果过载,超出时间流自净能力。」】
【权限授予:临时提升为「外科主治医师」。】
【核心任务发布:溯洄至「感染初期」,执行干预,修复关键后悔事件。】
【警告:时间结构脆弱,任何干预行为均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因果律排异反应,加剧病灶恶化。】
蔺夕阳死死攥住手中的「因果剪」,冰凉的触感也无法平息指节的颤抖与内心的灼热。
“……主治医师?”
那疲惫的声音没有回应他的质问,只是冷静地执行着程序。观察窗外,一条比其他光带更加粗壮、却在某一段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表面布满扭曲凸起、甚至隐隐渗出黑色粘稠能量滴落的时间线被骤然放大。那病变的核心,如同一个溃烂的伤口,正是2016年12月18日。
“感染初期……修复后悔事件……”他喃喃着,目光顺着那条病变的时间线向前追溯,锁定在一个微弱却关键的早期光点上——2012年3月9日。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这纯白空间里冰冷、无菌、不带任何生命气息的空气,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因果剪调整到最顺手的角度。
“好。”他睁开眼,眼底是破釜沉舟的决绝,“那就从……最早的一刀开始。”
时间线第一次回溯:2012年3月12日·
眼前的纯白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剥落,色彩与声音瞬间涌入。他站在一家医院略显陈旧的走廊里,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人群的低语和远处叫号的模糊声响。脚步声在瓷砖地面上产生回音。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那个刻入骨髓的、带着些许无奈和纵容的熟悉声音:
“夕阳,走慢点,急什么。”
他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僵硬地回过头。
蔺祥就站在那里,穿着那件他记忆里半旧的棕色夹克,手里拎着一袋刚买的苹果,脸上带着日常工作的疲惫,眼神却温和,嘴角挂着一点随意的笑意:“非要今天拉我来体检,搞得跟你妈催命似的,阵仗这么大。”
【系统提示:环境载入完毕。身份伪装生效——“健康管理门诊临时医生-陈”。权限:可对目标人物进行“强建议引导”,一定程度影响医疗流程。】
蔺夕阳低头,看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套上了一件略显宽大的白大褂,胸牌上印着陌生的名字。他用力掐了一下掌心,利用痛感强迫自己冷静。
他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动用“医生”权限,绕开所有常规流程和可能的多余问询,直接为父亲开具了包含胰腺薄层增强CT扫描和全套肿瘤标志物(尤其是CA19-9)的深度筛查套餐。这在2012年,对于一位看似健康的壮年男性而言,是极其罕见且不合规的。
结果出来得很快。影像科医生拿着报告,眉头紧锁:“蔺先生,胰腺钩突部发现一个约1.5厘米的占位,边界不清,密度不均,高度怀疑是早期导管腺癌。建议立刻住院,进一步明确。”
“发现了……终于……”蔺夕阳盯着那黑白影像上模糊却致命的阴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混合着发现敌情的庆幸和直面噩耗的恐惧。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调用权限,接入了一个虚幻的、来自2295年的手术路径AI规划与纳米级靶向药物数据库,迅速制定出一套远超时代技术水平、理论上完美无缺的治疗方案。
手术由他“引导”下的顶尖专家主刀,过程异常顺利,病灶被完整切除,淋巴清扫彻底,术后病理报告显示 “切缘干净,未见癌转移” 。父亲术后恢复速度惊人,几乎成了一个被医生们私下谈论的“医学奇迹”。
【系统提示:早期干预成功。原发病灶已清除。因果律扰动值:轻微。】
此后的三年,父亲蔺祥的身体状况稳定,甚至比生病前更显精神焕发。蔺夕阳小心翼翼地监控着一切,看着父亲重新投入工作,看着他与老友谈笑,看着他仿佛真的摆脱了命运的绞索。希望的曙光似乎真的穿透了时间的阴霾,他几乎要相信,自己凭借来自未来的先知与力量,亲手改写了既定的悲剧。
然而,命运的嘲弄总是在人最松懈时降临。2015年11月,父亲因急性阑尾炎发作,需要接受一个在现代医学看来几乎毫无风险的阑尾切除手术。
“别担心,小手术,打个麻药睡一觉就好了。”术前,蔺祥甚至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反过来安慰他。
手术本身确实顺利。但在常规的腰麻(椎管内麻醉)后,父亲却突发极其罕见的 “全脊髓麻醉” 极端并发症——麻醉药物沿着蛛网膜下腔异常广泛扩散,导致呼吸肌麻痹、心跳骤停。尽管抢救措施第一时间跟上,依旧回天乏术。
最终的死亡诊断书上写着:麻醉意外引发的严重缺血缺氧性脑病,继发多器官功能衰竭。
“阑尾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我切除了癌症!我战胜了癌症啊!!”
【系统提示:因果律排异反应触发。锚点死亡日期强制锁定,不可变更。死因序列重构完成。】
主控室的纯白光芒再次笼罩了他,失败的余烬还在神经末梢燃烧。他不信邪,不甘心,那点“几乎成功”的希望像毒药一样侵蚀着他的理智。
“药物……是药物的长期影响埋下了隐患?还是纯粹的、该死的运气?”他红着眼,再次启动了回溯。
场景重置,依旧是2012年3月9日的医院走廊。他重复了之前的筛查和手术,但在术后辅助治疗阶段,他变得极度谨慎,规避了所有已知可能对心脏、神经产生潜在影响的药物,选择了理论上更安全、副作用更小的口服化疗方案,并加强了全程的心脏功能监测。
父亲安然度过了2015年那个致命的冬天。看着父亲日益红润的脸庞,蔺夕阳精心策划了一次短途旅行。他亲自送父亲登机,确认安全带扣紧,检查了应急设备,甚至默记了紧急疏散程序。航班起飞,爬升,平稳地飞行在万米高空。窗外云海翻涌,阳光灿烂。
就在航班即将降落,他甚至能透过舷窗清晰地看到家乡城市熟悉的轮廓线时,飞机毫无预兆地、猛烈地颠簸起来!晴空湍流——这种在气象雷达上几乎无法捕捉的、位于高空急流边缘的致命陷阱。
“各位乘客请立即坐好,系紧安全带!”机长的广播急促而严峻。
剧烈的、毫无规律的摇晃中,原本以为系妥的安全带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猛地崩开了一个卡扣!父亲的身体被狠狠抛起,头部侧面重重撞击在坚硬的行李架边缘!
死亡原因:重度颅脑损伤,急性硬膜下血肿,脑干功能衰竭。
这一次也失败了。蔺夕阳带着一身冰冷的绝望,被抛回主控室。他像一头困兽,喘息着,目光扫过那条依旧红肿、甚至因为两次强行干预而显得更加不稳定的时间线“脓肿”。
“空中不行……那就地面!最稳定、最受控的地面交通!”他几乎是偏执地低吼着,选择了管控最严格、系统冗余度最高的高速铁路。他动用了所有权限,查遍了该线路过去十年的维护记录、天气数据、甚至每一个螺丝的应力报告,确认万无一失。
列车平稳地行驶在横跨大江的巨型桥梁上,车厢内安静舒适。他让父亲坐在靠窗的内侧,自己坐在靠过道的外侧,用身体构筑了最后一道防线。
然而,在前方数公里外的江面上,一艘满载的货轮因突发发动机故障,彻底失去了动力,在江流和风力的作用下,低速但结结实实地侧向撞上了大桥的辅助桥墩。撞击本身的力量或许不足以瞬间摧毁桥体,却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引发了桥梁钢结构深处潜在的、此前所有检测手段都未能发现的金属疲劳点产生了临界断裂。
当列车以高速驶上这段桥面时,钢轨产生了毫米级的、肉眼无法察觉的错位。车厢连接处承受了超出设计极限的应力,在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中,突然解体!
死亡原因:多发性创伤,车厢挤压导致的胸腔脏器严重破裂。
一次次的失败,像钝刀割肉,消磨着他所有的理智和希望。主控室内,蔺夕阳双眼赤红,气息粗重,那身银白色的防护服似乎都染上了失败的灰暗。
“常规手段无效……物理规避无效……”他盯着那条顽固执拗的时间线,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升起,“那就……从最根本的地方,改写规则!”
他动用了被视为禁忌的、来自2295年的 “基因表达重构与生命蓝图加固技术(实验性)” 。这不再是治疗,而是企图从根本上重新定义父亲的生命系统,强行抹去所有潜在的、可能导致死亡的遗传密码和生理弱点。
干预初期,效果堪称神迹。父亲的身体机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仿佛重返青春,精力充沛,所有的健康指标都完美得不像凡人。
蔺夕阳看着监控数据上那条漂亮得令人心颤的曲线,心底却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他已经不敢再抱有希望。
果然,在2016年12月18日即将到来的前一周,毫无任何外来病因的侵袭,父亲的身体从内部开始崩溃。先是全身性、非感染性的炎症风暴,指标瞬间爆表,继而引发 “细胞因子释放综合征(CRS)” ,免疫系统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自身健康的细胞和组织,导致快速且不可逆的多器官功能衰竭。仿佛他身体最底层的代码,在拒绝这种来自未来的、强行注入的、“完美”的异端。
蔺夕阳,连发出嘶吼和质问的力气都已经耗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与冰冷。
死亡原因:基因层面排斥反应,诱发不可控的全身性自体免疫攻击,系统性崩溃。
不知第几次从那条充满恶意的、循环往复的时间线泥沼中被强行扯回主控室,蔺夕阳精疲力尽地靠着冰冷的控制台,滑坐在地。手中的「因果剪」刃口,已经缠绕、粘连着无数剪断后又以更丑陋方式重新连接起来的失败因果线,像一团杂乱无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毛线。
“修复后悔事件……”他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风箱,重复着这个如今看来无比讽刺的初始任务,“如果每一次所谓的‘修复’,都只是在制造新的、更深刻的后悔……那这个任务本身,不就是最大的悖论吗?”
他抬起沉重如铁的手臂,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悖论听诊器」摘了下来。这一次,他没有去寻找任何时间线上的节点,而是缓缓地、坚定地将那旋转的银河听头,按在了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上。
听头内的银河,在接触到他心跳的瞬间,骤然亮起,星光流转的速度加快了数倍。
他首先听到的,是自己那颗心混乱不堪的搏动——急促、停顿、挣扎、充满了不甘、愤怒、恐惧与深入骨髓的自责。这些负面情绪如同脓液,在他的心腔内鼓荡、发酵。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噪音之下,一个温暖、平静、熟悉到让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声音,无比清晰地透过听诊器,直接传入他的意识深处:
“……夕阳。”
“爸?!”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在意识中回应。
“孩子,我的傻孩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蔺祥的意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和与难以言喻的疲惫,“你修复不了所谓的‘后悔’,因为你为了救我而付出的每一次努力,你的不放弃本身……恰恰就是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情。”
“我的‘病’,从来不在这个身体里,不在于任何器官的病变。我的‘病’,在于使命,在于我作为一个‘锚点’必须完成的责任。我看到了未来时间线将发生的、席卷一切的‘秩序之眼’癌变,我自愿将我的生命,将我的时间坐标,设定为一个必须被钉死的‘因果律奇点’。我的死,是我向这片时空结构注入的一剂‘固定剂’,是为了在洪流中,为你们,为未来,争取一个可能性的支点。”
“你现在需要完成的,不是‘修复我’,而是……‘接纳我的选择’。”
那疲惫的、属于时间本身的声音,在此刻恰到好处地响起,语调中似乎也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最终诊断确认。病因:时空锚点自体献祭。症状:因果律强制闭环,自发性纠偏机制持续运行。】
【治疗方案变更:签署「时间安宁协议」,主动接纳既定事实,将过剩的因果执念与情感能量,转化为稳定的、可供承载的时空记忆节点。】
【初始任务“修复后悔事件”……基于逻辑悖论,予以注销。】
随着提示音,一份闪烁着星芒与细小裂痕、仿佛由无数时间碎片拼凑而成的 「时间安宁协议」 ,与一个边缘清晰烙印着父亲指纹的、透明的 「病历夹」 ,一同在他面前缓缓浮现。
蔺夕阳明白了。彻底地明白了。
他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真正以一个“儿子”而非“医生”的身份,踏入了2016年12月18日那间熟悉的病房。他没有先去查看监护仪上跳跃的数字,没有思考任何急救方案,没有在脑中预演任何干预措施。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拿起一个苹果和一把小刀,像过去无数个平凡的午后一样,慢慢地、仔细地削起皮来。
果皮螺旋状垂下,空气中弥漫着苹果淡淡的清香,与消毒水味混合成一种奇特而悲伤的气息。
他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拥抱了那个正在逐渐变得轻盈、仿佛即将融化的身体。
“爸,”他的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狂风暴雨过后、深沉的、近乎破碎的平静,“你的手术……成功了。你治愈了时间的伤口。现在……轮到我来继承你的手术了,我会走下去,带着你给我的……一切。”
在心电图监测器上,那道代表着生命的曲线,在最后一次微弱的起伏后,拉出一条漫长、平稳、再无波澜的直线,发出悠长而单调的提示音。他没有扑上去抢救,没有绝望地呼喊,只是将那个拥抱持续到最后一秒,直到怀中的温度一点点流逝。
然后,他松开手,退后一步,目光落在悬浮于空中的「时间安宁协议」上。他抬起手,凝视了片刻,最终将食指放入口中,用力咬下。
尖锐的痛感传来,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带着生命的温热与铁锈般的气息。
他以血为墨,在那份关乎时间、因果与命运的协议上,在“直系血亲签名”栏下,郑而重之、一笔一划地写下——
蔺、夕、阳。
三个字,不算工整,甚至因为手指的颤抖而有些歪斜,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不甘、爱与释然,都烙印进去。
在他落款的瞬间,整份协议化作一道温暖而并不刺眼的金色光流,如同拥有生命般,盘旋着,流淌着,最终尽数没入旁边那个透明的「病历夹」中。
病历夹自动翻开,里面原本杂乱记录着各种失败死因的纸张,在光流冲刷下,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所有的字迹都消散、重组,最终只留下唯一真实、也是最终的一页记录:【2016-12-18:胰腺癌终末期,并发多器官功能衰竭。】而在病历夹的封面,父亲蔺祥那枚清晰的指纹印记旁,赫然烙印着他刚刚以鲜血签下的、仿佛还在微微发热的名字。
【病苦密钥】获取!
【形态:病历夹-20161218】
【铭文:死亡不是终点,是存档;抗争不是徒劳,是见证。】
在他无法感知的维度,深寻者的观测日志悄然更新:
【记录:时间线节点‘2016-12-18’结构性脓肿已稳定,因果熵值恢复正常波动范围。治疗评定:成功。核心疗法:情感变量‘理解性接纳’与‘责任传承’。】
【附加记录(高优先级/加密):于消散的因果残响中,成功捕获并解码出来自锚点-蔺祥的最终意识片段,内容如下——】
【“医生,谢谢你……让他,用尽全力地爱过我。也让我,能毫无遗憾地……走向我的手术台。”】
冰冷的意识舱盖带着气压释放的微弱嘶声,缓缓滑开。
蔺夕阳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睁着眼,望着穹顶那片散发著冷白辉光、结构复杂的金属顶棚,眼神有些空茫,仿佛灵魂还滞留在那段漫长而煎熬的时光隧道里,未能完全归位。
“夕阳?”陈昭雪带着担忧的、极轻的呼唤在他耳边响起。
他睫毛颤动了一下,视线慢慢聚焦,从那片冰冷的白色金属,移到昭雪写满关切的脸庞上,再落到一旁强作镇定、却连指尖都微微绷紧的吾承珏身上。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剧烈燃烧后的余烬感,“回来了。”
“感觉怎么样?”吾承珏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仿佛只是询问一次普通的午睡,但他紧盯着蔺夕阳的眼神,泄露了心底的紧张,“那间‘病房’……没那么容易待吧?”
蔺夕阳用手臂支撑着,缓缓从舱体内坐起身。长时间的意识沉浸让肌肉有些僵硬酸痛,但他感觉到的更多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奇异的、沉重的平静。
“病房……”他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嘴角扯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出的弧度,“消毒水的味道,还是那么难闻。时间……是个最糟糕的护士长。”
他顿了顿,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心念微动,一点柔和而并不耀眼的光芒在他掌心汇聚,最终凝固成那枚透明的「病历夹」密钥。里面封存着那张归于永恒平静的心电图,此刻看去,不再令人感到刺痛和恐惧,只余下一种被郑重接纳、妥善安放的沉重与释然。
【八苦试炼进度:3 / 8】
系统的提示文字在穹顶上空冷静地划过,记录着这艰难的一步。
陈昭雪凝视着那枚形态独特的密钥,又看向蔺夕阳那双仿佛被泪水与时光共同洗涤过的、沉淀下太多东西的眼睛,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没有追问,只是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那病历夹冰凉的表面,如同一次无声的哀悼,也是一次沉默的陪伴与理解。
蔺夕阳低头看着掌心的病历夹,指腹轻轻摩挲着封面上那无形的签名痕迹,“好几次……真的只差一点。但最后……”
他说出这句话时,吾承珏和陈昭雪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某种常年累积的、坚硬而危险的执念,如同被春风化解的坚冰,虽然化成了更沉重的水流淌在心间,但那锋利的、足以自毁的边缘,终究是圆融了些许。
就在这时,穹顶中央,系统的提示光芒再次毫无预兆地亮起,这一次,带来的信息却带着一股截然不同的、令人心悸的肃杀与冰冷:
【下一试炼候选:死苦 】
【推荐匹配:死苦 →蔺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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