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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
趁着天还没亮,他们回了趟院子,尧秋泽烧水去给李昭洗澡。
“哥,给我找套你的衣服,还有......你刮胡刀也给我。”
尧秋泽忙前忙后,把李昭收拾的焕然一新,除了憔悴了些完全有了人样。
他们打算天亮之前就彻底离开这里,尧秋泽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之前李昭住在这儿的时候留了些东西,尧秋泽就让他找找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李昭的东西不多,看了一圈,只拿起那件尧秋泽缝过的鹅黄色裙子。
“这个口红你不带吗?”尧秋泽拿起来问,李昭买回来就涂了一次。
李昭摇摇头,尧秋泽直接把口红扔进了垃圾桶。
“怎么样?出发吗?”方前到西屋叫他们。
“出发,走。”
上了车,在天边将要变灰时他们离开了镇上,佟鸣在前面问:“商量好去哪了吗?”
尧秋泽看着地图还在和李昭沟通。
他们不打算待在本市,李昭和那个老师一起生活的城市是第一个被淘汰的,其他城市他也从没去过。
“你们得找个发展好的地方,能赚到钱。”方前扭头跟他们说。
“去省会吗?可是咱们这儿去省会打工的人太多了,万一被碰上呢?”尧秋泽犯愁。
“去南江吧。”佟鸣突然提出。
“南江?哥你去过吗?”
方前看看佟鸣,吞了下口水,转过头神采奕奕地说:“那是我长大的地方,特别好,去吧。”
“那你肯定熟咯?”
“特熟。”
于是他们非常迅速地决定,就去南江。
车从县城出去上去南江的路,天边的太阳慢慢升起,温暖的阳光照亮漆黑的寒夜。
方前在车上一直给他们讲南江哪里好住,哪里好吃,哪里好玩,但当下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就是住所。
“你们是想先住宾馆还是直接租房?”他问。
“直接租,定好住处我们就回来。”佟鸣替他们回答。
方前想来想去,他觉得最好住的地方还是他家附近,要什么有什么,干啥都方便,而且尧秋泽还说想去新华书店打工,他家离新华书店就不远,门口有公交站牌直达,蹬自行车半小时也能到。
“不过我家那个家属院是人家单位的房,很少有人往外租,咱们到地方了先看看周边,有不少小区,只要房子合适就直接定。”
一路没停,到南江市时已过中午。
方前跳下车伸了个懒腰,问从后车厢钻出来的俩人:“你们困不困啊?”
“不困。”那两个人现在还在兴奋着。
方前又扭头问佟鸣:“你呢?”
佟鸣摇摇头,肚子咕噜了一声,他用手捂着肚子,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了。
方前笑笑,大手一挥:“走,我带你们去喝羊肉汤,这附近有家羊肉汤特别好喝。”
那家羊肉汤方前从小喝到大,穿过一片居民楼,在一排平房中间。
“到了,就是这儿。”方前指着前面的绿棚子。
虽说过了饭点,但绿棚子里的人还是不少,特别现在是冬天,来喝一碗羊肉汤,再加两块钱的肉,洒上一把香菜,泡一个饼,浑身都会变得暖呼呼。
四个人一起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方前去付钱打汤,打完汤他仔细看看那个老板,胖了些,但人还是那个人,喝一口果然味儿也没变。
“过了这么多年回来,还是你家汤好喝。”方前两手捂着烫手的碗说。
“以前喝过我家汤啊?”老板忙着看他一眼。
“我从小喝到大,以前冬天放了学总过来,五毛一小碗,还能给我们片肉。”
“哟呵!这是真在这儿喝过啊,咋这么多年没来?”
“搬家了,刚回来,”方前把饼掰开泡进汤里,突然想到了房子的问题,就又问老板,“叔,我急着租房子呢,你这儿有人家租房吗?”
方前这一嗓子出去,绿棚子里好几个人应,家里有没有房子租的都张口寻思这周围几个院哪家哪户要出租。
李昭看着方前一脸崇拜,尧秋泽笑着小声跟他说:“他就是自来熟,有时候特吓人,有时候特顶用。”
有人问他们要租几室几厅,租金预算多少。
方前撇过头问佟鸣:“租金多少?”
“一室一厅,一个月一百以内。”佟鸣说。
“就按他说的这个数。”
一顿饭的功夫,他们收获了好几个地址和电话号,尧秋泽在本子上记下来,打算下午挨个去看。
一切进行的比他们想象的顺利,有了方前,他们很快把房子锁定在了地质三队家属院对面那个院,院子最北边有一套二楼的一室一厅,是四层的联排房,和他们在镇上原本的家就很像,只是要小一些,四十五平。
联排楼的好处就是南北通透,客厅和卧室都晒得到太阳,房子里是空的,什么家具都没有,不过房东人好,当天就给他们拉来了张双人床,说是他儿子以前结婚的床,现在买房搬家住好的去了,这床就不要了,才睡了两年,还新呢。
“你们是谁在这儿住啊?”房东问他们。
佟鸣和方前没有开口,尧秋泽看看他俩,只好自己张嘴说:“我俩住。”
“你俩一张床能成不?”
“能,”尧秋泽拉着李昭的胳膊,“我俩来这儿打工的,他不会说话,我得照顾着他,从小睡一张床,没事儿。”
这么一说给房东感动得不行,又送了套茶几板凳。
房租最后谈下来整一百,一次得交一年,尧秋泽从兜里掏出来钱一张一张数,佟鸣直接拿了一年房租给房东。
“哥......”
“你的钱留着过日子吧,以后就得自己交了。”
房东收下钱直夸他们兄弟感情好,背着手念叨要是他俩儿子感情能有他们一半好,他死也瞑目了。
说完又把他大儿子搬家淘汰的沙发也给他们拉来了。
房子定下来,床沙发桌子都有,床单被褥尧秋泽自己带了,打扫一下灰就直接能住。
风风火火忙了一天,当一切尘埃落定,四个人坐在客厅开始相顾无言。
李昭很安静,尧秋泽浑身充斥着悲伤,他本身就没怎么出过市,去县城都是上学才去,现在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要自己开启新的生活,难免不适应。
又是方前先打破沉默,他伸手重重拍了拍尧秋泽的肩:“别皱着脸了,现在这样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过两天适应就好了,还有李昭陪着你呢。”
尧秋泽闭上眼缓了缓心情,点点头,总的来说,虽然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但能平安和李昭一起离开那里一起生活,他还是高兴的。
佟鸣站起来:“那我们就走了。”
“你们不休息一晚吗?”
“不了,我明天还有事。”他说。
“我明天也得上班,为了你我假都请完了。”方前也起身。
“那你们以后有空了来找我玩。”
两人没让他们送,自己下楼开车走了。
回去的路还要六个小时开,方前坐上副驾驶对佟鸣说:“你先开吧,累了我换你。”
“你带证了吗?”佟鸣问他。
方前吸吸鼻子:“没有。”
他基本不开车,证都不知道塞到了哪里。
“那你睡吧。”
车驶上返程的路,夜色慢慢降临。
“佟鸣,”过了段时间方前叫他,“你为什么让他们来南江?”
“我觉得,你喜欢的地方住起来应该不错,”佟鸣目视前方,“而且你对这里熟,真有什么事还能找人问。”
方前笑笑:“你对你弟真的很好。”
这话以前他就说过一次,那次是他知道佟鸣为了尧秋泽买了个VCD的时候,他又想起那天看到佟鸣写的日记......算了,他不想再往深处想。
“你真的能放心下他吗?”他又问。
“你是说生活还是感情?”
“都有。”
“他过不下去了可以回来,我给他兜底,”佟鸣踩下油门,车速快了一点,“如果说感情,我没什么资格教育他。”
道路两边灯照亮的灌木丛被夜间的风吹得簌簌落叶,今年的雪还没有下,但看最近的天气应该也不远了,方前把眼睛闭上,没有回应佟鸣的话。
尧秋泽离开了,他和佟鸣之间的连接又少了一块。
他们站在天平两端,尧秋泽那个横梁拉着他们,现在横梁没了,他们以后会怎么样?
方前也感觉到心底里溢出了一股落寞,不仅仅是因为佟鸣,而是他感到他在镇上的一切都开始改变了,他好不容易才获得稍微稳定一点的幸福又在逐渐崩塌,会不会有一天,佟鸣也离开了,他也离开了,他们背道而驰,各自去向不同地方,再也不见,就像他生命里消逝的其他朋友一般。
不能再多想了,再多想鼻子又要酸,万一让佟鸣听见他可不想解释。
他放空大脑,让自己放松一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三个多小时后,佟鸣把车停在一边,方前抱着胳膊缩在椅子里还睡着。
佟鸣很少跑通宵,一是不安全,二是太冷了,现在的气温已经掉到了零下十度。
他搓搓手,下车去后车厢常年带着的纸箱里拿了个外套穿上,又找出来一条毯子。
回去他把毯子摊开,罩在方前身上,方前现在因为冷把自己抱得紧,他不想吵醒他,便稍稍抬起身,把毯子一角掖在背后,这样整个人裹起来会暖和很多。
他已经尽可能的小心了,但是车里空间太小,他没扶稳往下一滑,一只手正好按在方前的腰上。
方前惊醒了,张开眼就看到佟鸣的脸近在咫尺,两人逐渐开始急促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他的眼珠只要稍稍向下一移,就能看到佟鸣的嘴唇,在他鼻尖下面,再贴近一点,他们就又要重复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了。
被方前称之为噩梦的事。
他猛地向后一躲推了佟鸣一把,毯子掉到了脚下。
佟鸣默默坐回去,弯腰捡起毯子放在他腿上,方前侧着脸没有看他,但是倾斜的身体告诉他,他想离他远一点。
车重新发动,佟鸣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车厢里响起:“我只是想给你盖毯子,没有要亲你。”
方前抓着毯子往身上拉了点,‘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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