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是她仇人怎么破？

　　经过不久的接触，温升发自肺腑地觉得，如果要让他挑选一个词来形容柯芮悦，那就是审时度势，她太会根据局势调整自己了，本以为面对授勋与婚令的冲击，她会不配合接下来的巡视环节，至少没那么难顺利。

　　可没想到，她却配合得很，每到一个地方都发言体面，行为得体，仿佛已经排练过千百次那样……后来他才从仲星文那里得知真相，她这只是想尽快完成流程而已。

　　事实也如柯芮悦所愿，巡视流程只持续到下午五点，接着又是一场盛大又嘈杂的庆祝宴会，作为宴会的中心，她自然没有机会跟仲星文单独接触，一天都忍了，柯芮悦麻木地应付完整场宴会，应付过熙熙攘攘来寒暄敬酒的人，将近十一点，属于新统领的庆祝流程才彻底结束。

　　宴会厅就在办公大楼中层，而大楼高层就是统领办公室，柯芮悦作为统领，自然该在那里有自己的办公室。她和温升并肩站着，仲星文、牧星晴和卓航一直站在她们身后，送走最后一位宴会人员，除了侍从，这里只剩她们五人。

　　柯芮悦几乎是咬着牙挤出的话：“温升，希望你信守承诺。”

　　不仅直呼统领名讳，还朝温升伸出了手，这举动看得牧星晴和卓航倒吸一口气，仲星文眼神复杂却默不作声，以他对柯芮悦的了解，能忍到现在才发作，她已经够委屈自己了，这么对温升，无可厚非。

　　温升点头，招手唤来一人，那人提着一个小型保险箱，温升把箱子交到柯芮悦手中，柯芮悦一刻都不过多停留，转身拉着仲星文就走。剩下的三人看着她们愤然离去，卓航先一步打破沉默，他也有一个忍了一天的问题——

　　“统领，你说的四人婚令……”

　　温升高深莫测地朝他摇头：“我得履行对她的诺言，”他抬了下下巴，指向柯芮悦离开的方向，“所以，你们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卓航依旧紧皱着眉头，一旁的牧星晴朝先一步离开的温升点头示意，她心中早已心知肚明。

　　“你说……”卓航不死心地拉着牧星晴又问，却被她啧声打断。

　　“上次告诉你的话，你又忘了？”她没好气地说着，“聪明就该用到正途，而不是多想胡想，烦扰的只会是自己。”

　　话是这么说，但不代表牧星晴看不明白，那四份婚令，一定是两位舰长，以及自己和卓航这两位大副的。而看仲星文和柯芮悦的态度就能推测出，他们已经得知了婚令结果，而且结果相当不好，至少对他们两人来说，结果很不好。

　　排除最好的情况，以及不可能出现的同性匹配，也只有唯一的答案了。

　　牧星晴对什么结果都能接受，虽然知道那结果很有可能让卓航成为唯一受益人，但牧星晴还是把目光放的长远了一些，她邀请卓航去酒吧，要未雨绸缪地跟他说些什么。

　　刚被数落一通的卓航很是茫然，但比起回去彻夜难眠，他还是同意了牧星晴的邀约。

　　两人随便找了一个酒吧，一向吵嚷的卓航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一言不发。牧星晴倒是不紧不慢地喝着，等他喝酒的速度明显减慢了，才放松地开口。

　　“难不成是统领宴会的酒不好喝？刚刚怎么不见你这么迅速地灌酒？”

　　卓航无奈摇头，叹了口气才开口：“我又不是她……柯统领，那种场合敢不要命地一杯接一杯地灌，”他神情有些恍惚，想起不停一仰而尽的柯芮悦，每个与她碰杯的人都对此赞赏有加，到后面连温升都怕了，替她婉拒了来敬酒的人，当然，期间最担心的还要属仲星文。

　　“还真别说，柯统领的酒量真是了得，我还以为她十几杯下去就会晕了，可看她离开前，还是很清醒的啊。”牧星晴压低声音说着，虽然酒吧中非常吵闹，但被人听到她们的身份就不好了。更何况，还是谈论着目前整个阶层都炙手可热的新统领。

　　“确实，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卓航真不知道她那么能喝，再度喝光一杯酒后，他理智才慢慢回笼，这才眼神微妙地看着牧星晴，“你今晚是想跟我聊她？一直？”

　　牧星晴抿了一口酒，扬了下眉头：“怎么，不行吗？”

　　卓航无趣地轻叹一声，无奈点头，表示随她的便。

　　“在你的认知中，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牧星晴最终还是放弃了味道怪异的特调酒，让吧台后的调酒师送上一份果汁。

　　卓航觉得牧星晴今晚很奇怪，态度很奇怪，问的问题也很是奇怪，可还是沉默着思考她的问题。

　　在他的记忆中，柯芮悦是个狡诈又机智的人，总是能不动声色地算计别人，她的各种行为都张弛有度，但最终总是服务于她的意愿，由此可见，她在谋划方面到底有多恐怖。

　　但也不得不承认，她也有一颗善良的心，无论是毕业后外派还是这次的统领考核，她都敢不顾惯例，不理睬所谓的考核成绩，尽量用温和的方式达成目的。

　　甚至对于纷杂难清的感情，她也有自己的见解。

　　“其实仔细想来，她在见仲舰长前，就不止一次地拒绝我明里暗里的示好了。”他意味深长地说着，那时的柯芮悦并不清楚自己已经知晓她和仲星文的关系，甚至还在筹划着怎么哄骗自己，却也没有采用感情战术，也算是足够坦荡了。

　　“这算是她的优点，还是缺点？”牧星晴笑着问道。

　　卓航反应了一下才失声一笑：“当然是优点，虽然拒绝我对我很不友好，但总归没有利用我。”

　　牧星晴深以为然地点头，看来卓航还没有彻底喝昏了头，她拿出一直录音笔，摆在两个人中间，看着卓航警惕地盯着录音笔，她才在他注视下打开录音笔。

　　“怕你以后忘了我的话，所以有必要帮你备份一份，不客气。”她端起鲜榨的橙汁举向卓航，他抄起手边的酒杯跟她碰杯，“多谢老同学的周全思虑。”

　　酒吧里的声音太过吵闹，两个人端着酒杯拿着录音笔去阳台，等身后的喧嚣在凌冽风中彻底消散后，牧星晴才开口。

　　“那就跟你说说在我的认知中，柯统领是个什么样的人，”牧星晴神情严肃，她甚至动手拿走卓航注视着的酒杯，等他倚着栏杆尽量打起精神看向自己时，才又接着说道：“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当然，这是句褒义。”

　　牧星晴不清楚柯芮悦的清晰过往，也只隐约有听说她与犯罪团伙纠葛的事情，但就眼前的考核来看，她觉得总能窥探出柯芮悦的一些真正的品格。

　　她窥视到很多柯芮悦的异于常人的独特特质，但其中最关键，也最有可能影响局势的，也是她最想剖明给卓航的，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块儿。

　　当初接到另一舰队的求助时，她就猜测一切都是柯芮悦的把戏，清楚仲星文一定会救她，牧星晴不得不担心后续的处罚问题。可那次会议后，她才发现，柯芮悦提供了一份不会连累以仲星文为首的其他人的“客观证据”。

　　再加上卓航告诉她，他被蛊惑成同谋的“诱饵”，居然只是柯芮悦主动牵了一次他的手……

　　这放在任何一个纯情的人身上都不奇怪，可被蛊惑的对象偏偏是卓航这个花花公子，那时起，牧星晴算是彻底对那个整日待在房间中，看着懵懂无害的柯舰长刮目相看。

　　一次又一次的事实证明，柯芮悦不是甘于接受现状的人，只要她想，她抵死也要反抗。而面对即将下达的婚令，牧星晴甚至不用动脑子都猜得到，她一定会不惜一切手段反击，或许是反击老统领，或许是反击整个阶层……牧星晴不知道她会怎么做，但知道她一定会去做。

　　更别说，这次的反叛有她不羁的天性和炽烈的感情做支撑，她一定会行动的。

　　牧星晴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卓航在接到婚令后太过高兴，那样就不会在柯芮悦真的颠覆结果后太过失落……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认柯芮悦就能办到此事，但牧星晴对卓航与柯芮悦能百年好合的结局持悲观态度，柯芮悦哪怕做不到扭转婚令，按照牧星晴对她的认知，她说不准会付出生命做为终结，当然即使如此，这位最年轻的统领，也会在历史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牧星晴轻轻叹气，她这才发现对面的卓航也在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话已经说到这里，牧星晴觉得已经没必要再说什么了，她把录音笔按停，又把录音笔放在卓航掌心，拿起仍剩一半果汁的杯子，举了几秒卓航这才反应过来，拿着已经见底的酒杯跟她碰杯。

　　“祝柯统领前程辉煌。”她畅然笑着，甚至不由得期待，期待新统领会带领着——或者违背整个阶层做些什么。

　　“祝她前程辉煌。”卓航也释然点头。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灯光璀璨的城市中，最高耸，最亮眼的那栋办公大楼。在她们眼中，那是属于柯芮悦的时代的开端点，两人不知道的是，被她们祝福的主角柯芮悦，此时就在灯火通明的办公顶楼。

　　从宴会厅拉着仲星文离开的柯芮悦，不由分说地带他上了电梯，电梯直达顶楼，那将是锁住柯芮悦后半辈子的地方，也是她曾经畅想过跟仲星文私下里眉来眼去共度余生的地方，现在却只剩她独身一人了……

　　进了电梯，她就松开了仲星文的手，固执地盯着闪动的楼层面板，就是不看仲星文。他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又看着眼前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醉酒近乎摇摇欲坠的人，万分不忍地提议道：“……我扶着你。”

　　柯芮悦紧拧着眉推拒开他的手，蓄满眼泪的双眼在他脸上只暂停片刻，表情是接近死寂的漠然，她有些站不住，但宁可侧身抵在冰凉的电梯上，也要逃开他的手。

　　看着她气得浑身发抖，仲星文心都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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