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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品
七月不语,红眸在昏暗洞穴中闪着晶莹的光。
虎杖拎起野兔,上下左右比划了一番。
“有刀吗?”七月掏出一把刀,递给他。
“有火吗?”七月掏出打火机,递给他。
“有水吗?”七月掏…七月掏不出来,于是开始瞪虎杖。
虎杖被瞪得后背发麻,赔笑道:“没有也没关系,只是想冲洗一下内脏部分,更干净点。”
七月叹气,走至洞口,敲了敲界壁,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结界应声告破。
虎杖大受震惊,半吃惊半谴责地看向七月。
“你破不开又不代表我不行。”七月轻描淡写地说。
也是,虎杖转念一想,释怀了,开始兴奋地打量石洞外的环境。
这看起来是一片再正常不过的荒山,人迹罕至,四处遍布着挺拔针叶林,杉木的香气浸透每一寸空气,初冬北凤凛冽,冷得虎杖一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林木中传来一阵窸窣声,中等身材的女性身穿黄褐迷彩冲锋衣,背着半人高的户外登山包,正向这边走来。宽大帽檐投下的阴影挡住她半张脸,直到近了,他们才辨认出来人是羂索。
“是那个突然从传送阵里出来的女人!”虎杖瞬间警戒起来,“加茂宪伦!”
“真是失礼,这么久没见,我还打算给你一个拥抱呢。”羂索调侃道,转头又对着七月抱怨,“现在就跑?我还以为你会更晚一点呢。”
“没跑,出来找水喝,”七月言简意赅,“你又去干嘛了?”
羂索捏捏帽子,“去闹边的木屋里捡了点装备。”
“你杀了护林人?”七月皱眉。
“我本来就是这里的护林人,你以为这里面试很严格么?”
“等等!等等等等,”虎杖一跃三丈高,瞳孔地震,蹬蹬往后连退十几步。
“你们是一伙的!学姐,你背叛我们了吗?!”
有这么一个蒙鼓学弟,七月已经能看到自己未来一地鸡毛的状态了。
“为什么要带上他?”她问羂索。
“有用。”
“就为这个?”
“不然呢,还能是因为久别重逢母爱爆发吗?”
七月环起双臂,瞥了羂索两眼,“难说。”
“母爱…什么母爱?”虎杖有种不详的预感。
“嗯?”七月歪头,“对了,你昏过去了没听见。”
“她其实是你生母来着。”
虎杖愣住,大脑空转,眼神呆滞。
他报着一丝不确定,反问,“你是说,她占据了我母亲的身体?”
“准确来说,”
“我占据了这具身体,与你父亲结合,生下了你。”
虎杖眼前一黑。
七月也绷不住,惊骇地看向羂索,“真的假的?你生的?”
“仅此一个的实验品,我当然要盯着。”
七月默默竖起大拇指。
你牛。
“怎么…会…”虎杖还是不能接受,他幻想过几版母亲形象,5岁、9岁、12岁,没有一版跟羂索本人贴得上。
脑中母子重逢的动人时刻被现实冲击得七零八落
过于充沛的负面情绪刺激着虎杖全身咒力沸腾翻卷,他双眼通红,瞪着羂索,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杀了她。
羂索眉头微皱,瞬间布好周身防护。
下一刻,大地陷裂,一道鞭腿破空踢出,带起道道残影。
羂索当机立断,双手交叉架在胸前,预备这记势大力沉的踢击。
可真接触到后,羂索如临大敌的防备却落了空,这一脚的威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发力集中于一点,冲击力被完美接住反弹。
虎杖趁机借力猛蹬,反向冲刺,眨眼间,人影就消失在了山林中。
七月站在一旁,完整目睹了虎杖震怒-佯攻-借力-逃跑的全过程。
等羂索谴责的眼神刀一般剐来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找补,“他跑太快了。”
可不是她故意放走的啊。
羂索冷笑一声,“是吗?”
七月目移。
“算了,先不管他,”羂索扭头,“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七月挑眉,“你儿子丢了,这么淡定?”
羂索抬手,移去挡路的杂乱枝桠,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到山洞附近,指了指山洞内侧,顺手丢给七月一支手电筒,“往里走。”
七月膝盖一拐,将手电筒踢高,一把抓住,“里面还有路?”
“本来是有的。”羂索摩挲着石壁,马丁靴敲击地面,奏响空旷回音。
“这些年太久没来,被石头埋得不成样子。”
“就是这,”羂索撸起袖子,“帮把手,把石头清出来。”
“你带我出来就是把我当力工用吗?”
七月嘴上吐槽,行动倒迅速,手电筒一咬,袖子一卷,就开始干活。
若干分钟后,轻微地啪嗒声响起,堵塞的道路被疏通出一个小口。
七月对着空隙踹了一脚,最后一层屏障轰然炸开。
羂索摆摆手,扫去眼前土灰,一双眼珠转来转去,有如赌盅内滚动的两颗骰珠。
“哈,果然在这。”
面对眼前这幅景象,七月罕见地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因初见震惊而产生的静默时刻被后方一连串急促的跑步声打断,一同响起的还有虎杖中气十足的嗓音,“学姐,我们跑不出去了,整座山都被结界罩住了。”
喊到一半,他的脚步突然停住,眼前的景象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在羂索和七月的背后,若隐若现的微光漂浮着,自下而上,构筑起一个鸟笼状的阵列。鸟笼内,许多透明灰黑的灵体摇摆着四散飘溢,又在触及到鸟笼时受激,蜷缩成一团,而后重力加身,砰然坠地。
血丝自落地灵体内部生长蔓延,肉芽在灵体表面爆裂攀附,眼珠从生长的肉身中翻出,每翻出一颗都带出一阵凄厉细微的嘶吼。
“这是……什么?”
虎杖瞳孔剧烈震颤着,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一例成功的都没有啊。”羂索用挑剔的眼光打量一通地面上形形色色的生物。
“这是我之前的一处实验室。”
“干什么用的?”七月问,左手试探性前伸,还不忘用眼神跟羂索确认能不能碰。
“碰吧,这个结界不限制有实体的生灵出入。”
羂索摆摆手,“本来想着能不能手动催熟一个咒灵,顺带观察一下转变过程,结果失败了。”
像是回应她的话语,地面上挣扎的肉块齐齐失去了力气,血色消退,尸体化灰,碎成粉末隐入空中,灵体重新浮现。
“你怎么知道失败了,”七月戳了戳笼内晕乎乎的灵体,“说不定人家早就化成咒灵跑走了呢。”
“一共12个,这里一个都没少。”
七月一把握住一个灵体,咕咕叽叽地捏了捏,“所以这是啥?”
“一个怨灵,一段留念,一声残响,你想怎么叫都行。”
七月安静下来,拿着灵体翻来覆去地看,赤红瞳仁嵌在眼白内转动,泛着玻璃般无机质的光。
“到底缺了哪一味条件呢……”
“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羂索满意地笑。
虎杖浑身汗毛倒竖,看着这两个可怕的女人,头一次生出后悔之情,不该跑回来的。
他悄悄后退一步,引得七月回眸。
“想什么呢?只是好奇,我不会继续做这个实验的。”
“可是,”虎杖挤出一个似哭非哭的笑容,“学姐,你现在看起来太像个反派了。”
“一个持续百年还失败了的实验,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七月补充。
虎杖拔腿就跑。
“既然来了就先别急着走了,”羂索拍了拍手,“东西还没看全呢。”
维持鸟笼的结界术取消,脆弱灵体在接触到外界空间后片刻就烟消云散,是必中传来岩层挤压碎裂的隆隆声。虎杖机警地抬头四处张望,神态颇似树洞口探头嗅嗅的松鼠。
可惜天花板十分安全,脚下的地面倒是突然塌了。
“哇啊啊啊——”
七月一把揪住虎杖兜帽,将其稳稳停在半空。
他心惊胆颤地看着脚底板正下方的岩浆,一身冷汗都变成了热汗
“谢谢谢谢谢……谢学姐。”
七月没松开他,先是环视一周,一片赤红,找不到几个落脚的地方。
她现在是靠插在岩壁上的血刃吊着自己,得想个办法落地。
说起来,羂索呢?
“解。”
本来空无一物的岩浆湖中突然出现了一座迷你小岛,自然到像它一直就存在着只是姐弟两之前眼瞎了一样。
羂索其人正站在小岛上冲二人招手。
七月手臂发力,将虎杖丢了过去,接着一脚蹬上石壁,接力反冲,炮弹一样砸上岛。
顺带撞倒了站着的母子二人。
“你故意的吧!”羂索手肘撑地,脸色难看。
“你没事干嘛到处设结界,忙着标记自己的领地呢?”七月反唇相讥。
“你懂什么,”羂索难得呛她一句,“结界才是保存东西的最好办法。”
“哼”
“哼”
两声哼针锋相对,虎杖却全然没注意到,落地的瞬间,他的眼睛里就只有岛屿中央的那具干尸。失去了全部水份,干枯的人皮紧贴着骨骼,它已经完全不成人形了。即使是这样,虎杖还是不自觉地生出一种亲近之感,内心有种冲动叫他走上去,摸摸它。
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前迈步,又在下一刻被七月击倒,动弹不得。
“这就是你保存的东西?一具尸体?”七月单腿跪在虎杖背上,抬头审视干尸细节,最终眼神定格在它光秃秃的四只手上。
手指头全被砍光了。
“谁的?”七月这么问,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两面宿傩的,很明显吧。”
“为、为什么要保存他的尸体?”虎杖打了个磕巴。
羂索缓缓下蹲,按按住他的肩膀,阴恻恻地说:“当然是为了你啊,悠仁。”
“其实是保留备份素材吧,”七月摸着下巴,冷不丁说,“虎杖哪里又让你不满意了。”
“呵,”羂索晃了晃虎杖脑袋,“哪里满意了?”
“他本来只该活到15岁的,一具身体怎么能容纳两个灵魂?”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这具身体也勉强能用。”
“太慢了,我们需要两面宿傩分担压力,这种情况该变一变了。”
虎杖只觉得一股凉气自脚底升起,冻住全身关节,“你们…要杀我?”
两人同时顿住了,一格格把头扭过来对准他。
“……兄弟,你是不是傻。”七月目光十分难以言喻。
真要杀你趁你昏迷的时候就动手了,干嘛拖这么久。
言外之意虎杖听懂了,所以他的脸“腾”地一下烧红了。
羂索叹气:“我要给宿傩换具身体”
“不行。”虎杖当即变脸。
“我又没征求你的意见。”
“她确实没在征求你的意见。”七月木着脸复读了一遍。
“学姐!”虎杖急了,“放宿傩出来会出大问题的,你就这么看着?”
“你都说我是反派了,这时候问我有什么用。”七月拍拍虎杖的肩,“往好处想,这下你就不用陪着宿傩一起去死了啊。”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在宿傩手里!”
“诺,他这么说。”七月木着脸看向羂索。
“青春期的孩子真是难沟通啊。”羂索托着下巴叹气。
“这压根不关青春期的事!”
“总之,你先别急,”羂索不知从哪掏出了个麻袋将干尸装了进去,“这个事也不是说说就能成的,一试试上几年也说不定。”
“如果一直都成功不了的话,你的担心生气就都白费精力了。”七月一本正经地说。
“哪跟哪儿啊,这些是重点吗?!”虎杖绝望了,欲哭无泪,面前两个神人的逻辑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完全跟不上她们的脑回路。
“我知道你的顾虑,”七月给虎杖翻了个面,将人强硬地按到自己面前,头碰着头,眼对着眼。
“你害怕宿傩被放出来,四处作乱,所以宁可牺牲自己消灭宿傩。但你不是自杀爱好者吧?加入咒术高专也不是奔着被杀来的吧?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与宿傩分离,活下来,堂堂正正和他对决,抱着这份必死决心,杀掉他。你为什么就不敢呢。”
“我,”虎杖边说话边把脑袋往后缩,却觉得后脑勺上的手像一把千斤坠,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我打不过他啊……”
七月那双剔透的赤红双眸倒映在他眼底,空无一物却又深邃无比。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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