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破城记

　　教授语录：不打不成材。

　　夜幕下，燃燃火把中一个庞然巨兽左摇右摆，一步一个深坑的向都督府门口走去。

　　巨兽上逍遥的坐着师徒俩。

　　此刻的宝灵彻底卸下了之前的伪装，极力向他心爱的徒弟凑去。

　　“怎么样，为师厉害吧？”

　　可常年不给面子的徒弟也在那一刻恢复了高冷和嫌弃。

　　“一般，看看你这怪物糟蹋的。”

　　他话未说完，这个摇头的狮子已经把都督府的匾额撞了下来，还一脚下去踩的稀碎。

　　宝灵一看，吹嘘的话立刻收住。

　　“畜生毕竟是畜生，莽撞点。”一边郝然的说着，一边找着台阶。

　　可惜这石狮子已经到门槛了，他的话说晚了。

　　这都督府的门槛多高呀，这石狮子又是个憨傻的，虽眼睛大得如铜铃，却也只是个摆设。

　　它想都不想一脚踏了上去，却被削利的门槛踩的生疼，立刻失了重心，眼看着就向后仰倒。

　　它这里四蹄不过抬了一蹄，这背上可是翻天覆地。幸亏宝灵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释平，才没让他掉下去。

　　“你给我坐稳点。”

　　释平感受着腰间滚烫的温度，让那句埋怨都带了温度。

　　释平心里一下子就暖了，也就由着老和尚靠了。

　　本以为这一幕父慈子孝可以一直维持到他们回到安国寺。

　　可刚到都督府门口就被侯莫陈乌那黑压压的军队给拦住了。

　　释平很快在侯莫陈乌身旁找到了嘉鱼，气得背过脸不去看他。

　　宝灵老和尚多精明世故的人，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其实真的不怪嘉鱼，之前的一切行动都是他进城之前授意的，他的目的很简单，利用一切资源保护好他徒弟。

　　但此刻他后悔了，这黑夜中的羌人比他想象的要野，要难驯，难怪闵尚儒这种能文能武之辈尚且需三擒三纵才将他收伏呢。

　　他回头看了看他宝贝的徒弟，太过柔弱，实在承不住他父亲留给他的这份大礼。

　　但他实在不想他错过这么个好机会，便扯了扯生气的他道：

　　“放心有为师在，为师替你一辨忠奸如何？”

　　释平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闻着总是一股耗子药的感觉。

　　他刚想阻拦，却发现那活络的师父已经从巨兽身上跳下，来到侯莫陈乌面前。

　　“侯莫陈乌将军，是老僧不好，把他养的脾气怪了些，将军莫生气。”一边说一边用手招来了嘉鱼。

　　嘉鱼乖顺地走到他身旁后，他又笑着道：

　　“我听说了，要不是将军这洛州城的城门开不了，多谢将军了。”

　　这两句话客套而疏离，让侯莫陈乌听出点东西来，于是他用上毕生汉学道：“国师，这是想鸟尽弓藏吗？”

　　一听这话，宝灵眼睛亮了一下，拍手道：“将军汉学学得好，但这里用得不对。”

　　“将军可不是谁手里的神兵利器，将军是自己的，现在连洛州城都是将军的。哪里谈什么藏不藏的。”

　　侯莫陈乌最讨厌汉人咬文嚼字，眸光不由跳过宝灵看向巨兽身上的释平，弯身行礼道：

　　“少主，汉人常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看着好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说的诚恳，让释平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得自己抿着嘴和自己生气。

　　宝灵见了，转身道：“将军不必逼他，我有一招，能让将军得偿所愿。”

　　说着他在身上摸索了起来，可即使他左右手出动，也只呈现一副抓挠虱子的样子。

　　终于，当他的右手伸入衣襟不停的下探下，在他的腹部掏出一本泛黄的本子。

　　那书已经没了封面，焦黄焦黄的，四角完全卷曲，四边到处是不规则的锯齿形。

　　嘉鱼看了都嫌弃，“师父这么破的书，你还随身带着呀。”

　　宝灵听了，双目吊起，故意拍了拍手中已经快稀碎的破书道：

　　“这是为师的宝贝，百兽图。”

　　说完便低头沙沙翻了起来，一边翻那书页哗哗得掉细屑，嘉鱼见状嫌弃地躲远了些。

　　宝灵却浑然不知，他努力的翻着，嘴里喃喃道：“到哪里去了，上次还看到的。”

　　嘉鱼见他如此虽嫌弃得不行，还是上手想帮他，这一用力，彻底把书扯了个两半。

　　嘉鱼本以为老和尚会朝他发火，却见他拍着大腿道：

　　“就是它，就是它。来，来，宝贝看你的了。”说完书一指，那书立刻冒起了滚滚浓烟，仿若烧起来一般。

　　嘉鱼见状，立刻抛了手里的半片书，去救老和尚。

　　这浓烟很快蔓延开来，黑夜加浓雾哪里是嘉鱼寻得着的。

　　只见伸手不见五指之际，一声巨兽怒吼响彻天地，把整个洛州城都唤醒了。

　　人们纷纷以为老和尚被怪兽吞了，有些脚快的已经逃了。

　　只有站在另一只巨兽身上的释平看的明白，他这个老顽童师父又弄出一只稀奇古怪的巨兽来。

　　这次倒是比上次快，只是这只巨兽像一只浑身黑毛的大山羊，头顶上顶着一只尖利无比的巨大的角。

　　他不喜欢故弄玄虚，使了个诀，一阵怪风刮过，那烟雾便散了。

　　老和尚知道是他，朝他的方向瞪了一眼。

　　他见这也藏不住了，索性拉着他的巨兽朝侯莫陈乌走去。

　　“将军可认得此兽。”

　　众人见高大的巨兽朝他们走去，纷纷退让，倒是侯莫陈乌算个英雄，他上前看了看，道：“国师哪里找了这么大只的黑山羊。”

　　众兵士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的确有些像，便没那么怕了，甚至还有人因此笑出了声。

　　宝灵见状也不生气，“你不是汉人我不怪你，这是上古神兽中的獬豸。”

　　他见众人还是一副不解的模样，头微微仰起，摇头闭目道：“汉时王充于《论衡·是应》所言‘獬豸，一角之羊，性知有罪。’相传皋陶治狱时，罪存疑者，令羊触之，有罪则触，无罪则不触。因其助狱为验，故皋陶敬羊，起坐事之。”

　　侯莫陈乌大致是听懂了，“你要用这畜生来试我。”

　　宝灵本想点头的，但听他唤自己的灵兽畜生，心下有些不喜了，板着脸道：“莫非将军不敢？”

　　侯莫陈乌一抖黑色斗篷上前道：“我有何不敢，但我丑话说在前面若伤了国师的灵兽，国师可不要怪我。”

　　宝灵一听回头看看两个自己高的獬豸，那腿粗得都赶上一个人了，这羌人也太自大了。

　　可他一回头便见那羌人已经向着巨兽迎面走来。

　　那巨兽明显被这凡人的威压给激怒了，朝他一吼，那气流吹散了他的黑色卷发，布满森森獠牙的血盆大口几乎就要触碰到他了，可他连眼睛眨都没眨。

　　宝灵见状终于明白自己宝贝徒弟为什么会厌恶他了，“真是个疯子。”

　　那巨兽见恐吓不成收住了大口，退了几步，开始审视起这个这个凡人。

　　“勇敢可不代表忠诚。凡人，我会看穿你的。”

　　獬豸这么骤然开口让宝灵大吃一惊。

　　他的道行他清楚的很，不可能让幻物说人话。

　　所以他转头嫉妒看向释平。

　　心里暗骂，玄光，你可真偏心。

　　嫉妒归嫉妒，可他倒要看看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徒弟怎么拿他的灵兽去断忠奸，真的用羊角去顶吗？

　　一想到那血淋淋的画面，他摇了摇头。

　　就在他摇头之际，那獬豸还真的直接低下头，用它的巨角对准了侯莫陈乌。

　　白色巨角在月色下泛着冷冷的光，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它奋力一刺的时刻。

　　对，是所有人，因为侯莫陈乌也在等，他已经马步扎稳，双手张开，摆开了架势打算擒获这头巨兽。

　　终于巨兽冲了过来，可侯莫陈乌却在最后一刻选择了侧身避开，因为他发现獬豸眼神中有他惧怕的审视。

　　獬豸这一击落空后并没有调转身子立刻杀个回马枪，而是用后脚蹬了蹬地道：

　　“被我看穿害怕吗？凡人，你那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我。”

　　被他这么一说侯莫陈乌脸色巨变，但神色慌张的他很快镇定了下来，朗声道：

　　“我的确不算一个忠臣，因为整个大周我只忠于闵将军。”

　　这话一出，让宝灵不得不抬头看了看释平。

　　只见他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感动的样子。

　　“因为忠于闵将军，所以要替他报仇，对吗？”

　　獬豸的这么一问让侯莫陈乌神色一凛，浑身的神经变得敏感了起来，他刚想反驳什么，獬豸却没给他机会，冷冷道：

　　“你在各个城门埋伏的那些兵士不就在等着帝后入城后，然后一举拿下吗？”

　　被戳穿的侯莫陈乌死死地盯着獬豸的眼睛，终于再一次蹲下了马步，张开双臂，双手呈抱球状。

　　“你是在借着这个巨兽来问我对吗？”

　　很明显这是戳穿了释平。

　　释平听得一惊，急急的跳下石狮子，来到侯莫陈乌面前。

　　“我可真希望我猜错了，可那些兵士每天演习的夺车刺杀，难道不是为帝后准备的吗？”

　　“是他们杀了闵将军，还把脏水全泼他身上，他们该死。”

　　释平已经听不下去了，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道：

　　“獬豸，你没有看错。”

　　话音刚落，獬豸已经撒开四蹄朝侯莫陈乌再次冲来。

　　巨大的身形差让人们早已预判了结果。

　　但当人们睁眼之时，却发现侯莫陈乌愣是抵住了獬豸的冲撞。

　　当然他明显被推动了，地上留下他明显移动的痕迹，但他还是牢牢抱住了那巨型的大角。

　　凡人vs神兽，神兽是凡人几倍的身量，谁都知道结果如何。

　　就在所有人以为侯莫陈乌迟早顶不住之时，一声巨响打破了洛州城的宁静。

　　他居然四两拨千斤的一把把獬豸活活把它抡起，丢到了远处。

　　这么一只巨兽从天而降，硬是压倒了都督府一大片院墙，哗啦啦的砖块掉落让都督府内院暴露在世人前面。

　　大约是被吓着了，那石狮子立刻撒开四蹄向那破洞处冲去，那么大的东西，居然一下就跑没影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獬豸会爬起来再战之时，宝灵从地上找到了他那另外半本册子，“这到底是不是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没有一丝惧意的释平却缓缓向侯莫陈乌走去。

　　“我父亲已经死了，别再拿他做你的理由。他没让你替他复仇，更没让你去杀帝后。”

　　刚刚一展神力的侯莫陈乌终于被激怒了，一把抓住了释平的脖颈，将他抬起。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将军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

　　释平的脖颈可不如那獬豸的巨角坚硬，眼看就要被侯莫陈乌一把捏碎了，宝灵突然大喊：

　　“找到了，找到了。金翅大鹏。”说完他手上的另外半本册子又开始冒烟。

　　释平趁侯莫陈乌看过去的一刹那，朝他面门一指，侯莫陈乌就这么被定住了。

　　释平趁机脱身，冲向烟雾。

　　烟雾中果然出现一只巨大的金色大鸟，但宝灵迟迟没有上去的意思。

　　释平以为师父在等他，拉着他和嘉鱼便一起上去。

　　老和尚却推开了他的手，哭丧着道：

　　“为师道行浅，这灵兽若是从坚物而来，尚可堪用。可若是从这薄纸册子而来，那只能唬人之用了。它载不了三个人的，你们先走，我留下。”

　　释平嘉鱼鄙夷地看着他，真是关键时候不能指望的。

　　嘉鱼乖觉，“老和尚，你上。我轻功也能逃脱的，我们安国寺见。”

　　说完便跳不见了，释平见状一把拉着老和尚上了那金色大鸟。

　　宝灵隐约觉得被人踢了一脚，似听有人骂道：

　　“蠢徒，这些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宝灵还在环顾谁骂了他，这里一群兵士已经杀到。

　　释平立刻朝金鸟大喊，“孽畜，还不快飞。”

　　那金鸟如机械木偶上了发条一般，吃力的抽开翅膀，似要飞，却抖动了两下，还在原地游泳。

　　急得释平大力一拍，“再不走我烧了你。”

　　大约这鸟受过火刑，陡然用力了起来，终于开缓缓抬升了高度。

　　可惜这一点突破来的太晚太慢，箭雨已经下了起来。

　　释平不得不念咒做结界抵挡。

　　宝灵见状便替了释平，朝他心爱的灵兽——金鸟猛踢了一脚，“孽畜，飞快点，否则老和尚马上拿你下酒吃。”

　　那金鸟大约上辈子是受过火刑被人这么吃掉的，急得终于噗嗤噗嗤终于奋力地飞了起来。

　　到了半空中，终于安全了些。

　　宝灵从腰间掏出他的宝葫芦，喝了一口压惊酒，本想递给徒弟的，但觉得他不会领情，便回头看了看他，只见释平正闭目打坐。

　　他自嘲道：“难怪我的灵兽总是不堪大用，原来是我对他们太客气了。你看看，刚刚，稍加手段，他们就……。其实他们也是有潜力可挖的。”

　　他说完发现释平还是没理他，气得又道：

　　“我平日里是对你太宽纵了，养了你这小性子。后面我也该如对那些灵兽一般，该对你上点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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