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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卜
本是回幽冥一趟,变成在幽冥待一整天。
几位鬼帝才走,十殿阎罗又挨个找她诉苦,闹得罗重衣没办法,将她们轰出去,“人界的事我会尽快处理!”
关起门清净不少,姜浮玉总算现身,罗重衣叹道:“平日是不是我脾气太好了?”
姜浮玉眉梢轻挑,笑了笑,“阿星对脾气好是不是有误解?”
罗重衣记仇,“怎么不喊我殿下?”
“怕你听了头疼。”
她们一口一个殿下,罗重衣恐怕听都听烦了。
姜浮玉走到她身后,顺势贴过去,为她揉捏肩颈,罗重衣同她说接下来的安排,“我打算亲自去一趟人界。旱魃扫清,五州有灵枢宗和姬无许坐阵,没道理天灾不断啊。”
“九重天定然也知晓,派去的仙君迟迟查不出原因,是情形复杂,还是心存懈怠?”
姜浮玉直指要害,她在九重天这几日,听人闲聊说羡慕能去人界办差的那十几位仙君。在她们眼中,人界灵气富饶,人界的麻烦又牵扯不到仙界,怎么都是个美差。
罗重衣相信这些天后也考量过,她亲自点的十几位仙君,总不至于一个个都是草包废物。
走一趟人界,十分有必要。
她送姜浮玉回九重天,没走两步被人拦下,与避之不及的仙君不同,女子郑重向她行礼,“拜见冥王殿下。”
女子面熟,看上去稚嫩还未成年,行礼的手微微颤抖,罗重衣睨着她,她不敢正眼看,只跪地道:“求殿下救救我娘亲。”
早些年求到罗重衣面前的多了去,遇上她心情好,当做没发生,遇上她烦躁时,打一顿都算轻,她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人敢求到她跟前。
姜浮玉在,加上她心情不错,便不打算追究,女子见她要走,也不拦,连忙道:“浮玉星君,求你替我向殿下求求情。”
罗重衣转过身,饶有兴趣问:“凭什么觉得她能说动我?”
“我娘亲是仙卜宫宫主伊繁,我略通卜算,在学堂求学的时日里,我见殿下与浮玉星君在一处时,气聚天喜,斗胆私下卜算,”她抬眼,小心翼翼道:“虽有波折,却是三生正缘。”
这话更像恭维,罗重衣淡淡道:“仙卜宫算出来的,未必可信。”
仙卜宫坐落在九重天边缘,设立之初是解读天道之意,卜算未来。天道轻易不干涉四界,加之仙卜宫曾在两次重要卜算中出错,变得可有可无。
她嘴上说不可信,嘴角微微上扬已经暴露她的心思,姜浮玉替她问:“你要求她何事?”
“几百年前我娘亲身受重伤,上生殿无法根治,说需尽早轮回人界,然而两次轮回皆以失败告终,此后娘亲修为大跌,心境阻塞。这回是最后一次机会,恳请殿下出手为我娘亲吹奏一曲安魂,我愿结草衔环,供殿下驱使。”
姜浮玉看向罗重衣,罗重衣眼神示意她定夺,她问:“你娘亲何时入幽冥轮回道?”
眼见有希望,她颤声道:“今日。”
她所言不算难事,罗重衣应允,“通天建木联通幽冥,半个时辰内,让她来幽冥等着。至于我与浮玉星君的事,你不得透露半个字。”
女子叩首,“是是是,多谢殿下,多谢浮玉星君。”
罗重衣推着姜浮玉,走在她身后,“难怪见她眼熟,原来是学堂娣子。”
姜浮玉道:“因着这重身份,她又是为母求情,殿下生了恻隐之心。”
“她最该谢浮玉你的一念仁慈。”罗重衣已过了同情泛滥的年纪,“左右随手一帮,同在九重天,多埋几颗棋子对你行走仙界有利无害。”
罗重衣破例,原是为了我。姜浮玉意识到这点,笑容更甚,若不是在仙界,她会立即抱住她。
心思仿佛被看穿,罗重衣强迫般地主动箍住她,在她耳畔挑衅道:“浮玉星君,你也有今天。”
吐出的热气包裹耳廓,姜浮玉嗔她一眼,推开她,耳朵免于被她咬住,“商陆殿那,我要迟了。”
说来也是好笑,医仙张济那老顽固,如果得知姜浮玉成了隔壁商陆殿的星君,还“被迫”委身冥王,会作何感想?
“那你走吧。”罗重衣放她离开,本要直接去人界,既然答应了帮忙,她返回幽冥,等来了伊繁和她的女儿。
伊繁神形憔悴,由她女儿搀扶着,她似乎仍然不敢信罗重衣会答应为她吹奏安魂曲,罗重衣没戳穿,只说她们仙卜宫欠她一个人情。
伊繁入轮回后,罗重衣瞧一眼忧心忡忡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们母女身份调换了。
她多句嘴,道:“命书判词说你娘亲,少有波折,寿终正寝。”
“多谢殿下。”她激动跪地,罗重衣受了她的礼,在她的余光里,信步离开。
-
比起上次来人界,这回秩序混乱,灵枢宗治下的两州,近半陷于洪灾,百姓迁居,大道上每隔几十里便设有宗门岗哨,以防灾民哄乱。
罗重衣造访灵枢宗,依旧去了昔日姬无许的清平峰,不多时,敏锐的灵枢宗宗主赶到。
“短短数月,灾情不缓反而加重,你可知缘由?”
“你们竟也会在乎人界的死活。”姬无许道,“我们死了,不是正方便你们名正言顺掠夺人界的灵气和资源。”
罗重衣笑道:“我倒想,天道秩序和太虚结界在,仙族妖族占有人界都是妄想。”
姬无许平静地看她两眼,“垒州城镇地陷,整条灵脉几近挖空。”
“可有线索?”
“没有。”正因为太干净,不像人界修士能做出来的。姬无许眼神飘了一瞬,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罗重衣笑她,“大师姐似乎比以往多了人味。”
她沿用从前的称呼,一口一个大师姐,姬无许说过许多次都没改,只得随她去,默了默,她道:“几年前,各州偏远山林里供奉的仙君道观陆续坍塌,你知道吗?”
罗重衣点头,她当然记得,旱魃为祸,吸食人界灵气,九重天那群仙君为了香火选择视而不见,被罚去镇守凶兽封印,道观坍塌就是那时候的事。
一晃人界都好多年了。
“前些时日,垒州地陷,露出地底下一座道观,里面尸骨累累,尸山里躺着一座高耸的金身像,牌位上刻着,九天金阙无上至尊帝王后。”
这个尊号在仙界简称,天后。
罗重衣不自觉眉头紧皱,姬无许继续道:“不到半个时辰,道观和金身消失,看守修士晕倒在地,对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成山高的金像,短短半个时辰使其凭空消失,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姬无许正好在,亲眼见到金身挖出,她都会怀疑是否有人在故意捏造谣言。
天后名誉不容有损,多半是九重天下派的仙君做的,也就是说天后必然知晓此事。
她问:“塑像的脸你还记得是何模样吗?画给我。”
天后的脸在姬无许笔下清晰成形,罗重衣看到,心道果然。
人界供奉庙的雕像往往与真实面容有出入,几乎可以看成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天后的金身像如此逼真,背后塑金像的人与九重天必定脱不了系。
姬无许漠声质问她:“仙界的争端,为何要牵扯上人界?”
“这要问背地里搅起争端的那些人。”罗重衣笑笑,口吻随意,“大师姐,这些还不到你操心的时候,先安心做好你的宗主。”
“生灵涂炭,如何安心。”她神色正经睨一眼罗重衣,转身道:“若能解决人界灾害,才叫安心。”
罗重衣不轻言承诺,她为幽冥而来,但目前看来,天后有自己的打算,九重天都不管的人界疾苦,她不会插手。
说是这般说,她还是亲自去一趟垒州查探,禹州银州洪灾,而垒州大旱,茫茫沙漠吞噬中间的绿洲,只余下耐干的荆棘草零星长在黄沙中。
姬无许指明的地点,离当初的远郊钟楼只隔了一个时辰的路程。罗重衣几乎可以肯定,豢养旱魃和塑天后金身的是同一波人。
她们为了什么呢?诋毁天后?一重重迷雾实在障眼。
罗重衣避开守卫,亲自下地,道观风格与当初在垒州发现旱魃的医仙道观一致,不同的是,这座道观里的尸首没烧毁,成了皑皑白骨。
上千人死在此处,估算时间,约莫是人界一两个月的事。
罗重衣踏上尸山,勘验尸身,骤然一团黑气扑向她,她挥手将黑气捏散。
冥王身负万魂幡,寻常鬼祟不敢近身,它们却敢。罗重衣站起,四下环视,尸骨之下,是无尽的怨灵。
他们到此处时,人应当还活着,但若只是人界修士的献祭阵法,养不出敢攻击冥王的怨灵。
罗重衣往里走,一掌掀开尸山,底下露出入口,纹路凹槽呈黑色,灵气与怨气融在一起,罗重衣打开入内盘查,头顶水倒灌下,尸骨在溶解,流进入口。
她跳下去,施法堵水,只看到一株盘根错节的大树树根,紧接着树木枯死,化为泡沫。
“好得很。”她气极反笑,直接追出去,头顶云层聚拢,这水,分明是有意为之。
她扯出玉箫,逆流飞上去,果然看到施法的龙族,“敖巳,你还敢来?”
敖巳似乎意外会在这看到罗重衣,愣了一瞬,转身就跑。
人界罗重衣她能欺负,如今这位可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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