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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之门
道未然双手合十,腕间的佛珠相撞,他念道:“阿弥陀佛。”
周无亦摇头:“他不行。佛门清净,不染阴邪。但若是他,也许能够一试。”
“他?”独朽眉头皱起。
道未然问道:“周道长心中,难不成已有合适人选?”
周无亦沉默,最终吐出二字:“或许。”
他曾算过一卦,但是那日的卦象如乱麻般纠缠着,浮现的结果甚至让他整夜未眠。一声轻叹,周无亦解下了腕间的朱砂绳。褪色的红绳在夕阳下发灰,被放在于云间的掌心,他问道:“这是?”
却火雀扑棱着落在城垛上,一疑:“诶?小周,你怎么把这个给他了?”景幽佳凑近,却火雀又飞过去,用喙点着绳结,“这条手绳是小周在道寺里带出来的,我记得……小周,你真要给他?”
“这条朱砂绳,是我师父当年传授给我的。”绳结在周无亦的手腕转过了二十年余年的光阴,浸染过妖气、鬼气,如今也缠着魔气。诸多混杂气息与道气相互参杂着,阴阳流转平衡。
“砰”地一声,白莫恩被击飞到地上,黑袍蹭出了火星,溅起的尘土迷了众人的眼睛。他撑起身子,说道:“你们还真是有兴致啊,如今是谈这些的时候?”
白萧和小妖们也狼狈地攀上城头,猪妖喘着粗气道:“俺们真滴是打不过啊!恁们曾说要俺们去捉坏妖,可没想到如今还能有魔攻城啊!”它摸着脸上的伤口,“再这样下去,俺都快变成案板上的猪头肉了!”
兔妖的长耳竖起,粉色的瞳孔一转,指向城墙外黑压压的魔影:“怎么办,魔族人都快上来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说不定都会被控制住,领城怎么办?”
“那就和他们拼命。”白莫恩以剑拄地站起身,擦了一下脸上的血,但肩膀被独朽摁住了,“让我去。”
“拼命而已。”
狼十二突然出现,爬上城墙,“当年的祖先们不也是如此?若连这点魔族都对付不了,往后魔王复生都去送死?”
“等等,魔王复生?!”捉妖小队的兵器叮当落地,猪妖的钉耙砸中自己的脚面都浑然不觉,瞠目着哼了几声,“恁是说,魔、魔王?”
“没错。”小无轻巧跃上雉堞,目光扫过于云间手中的朱砂绳,忽然伸出掌心。于云间迟疑着递出红绳,却见小无从袖中抖出了另一条一模一样的。两条朱砂绳在风中纠缠,宛如血脉相连。
小无端详两下,将红绳抛还:“你好好收着。”
“你要做什么?”于云间疑道,小无沉默着,反手将自己的那条丢向空中。绳结顿时在空中开了,他的掌心上现起了赤焰。
道未然捻动佛珠的手一顿,随后低诵经文。
凤鸣清越,穿云裂石。
小无纵身跃起,火焰吞噬朱砂绳刹那,化成一只火凤,金翎朱羽照亮了半边天空。魔兵阵中顿时大乱,有一魔惊呼道:“不好,快走,是南明离火!”
魔族乱了阵脚,火凤俯冲而下,热浪扑面,众人不得不以袖遮目。等到灼息散尽,城下焦土上仅残留了一个巨大的凤印,城下魔族全都灰飞烟灭了。
空气一时凝滞,小猴子挠了挠耳朵,看看兔妖,又看看虎妖,最终却都齐齐望向小无。猪妖先说了话:“那,那俺们下一步该怎么着?本来俺想着打不过就回家,现在连这地方都被魔族发现了。”
“妖没捉到几个,领城反倒暴露了。”独朽尾巴甩动,沉默良久,他转向狼十二,“要不然,我们……”
狼十二犹豫道:“当年鹿神分出元神,元气大伤,这些年来仙力才将将恢复。若再受损,后果则会不堪设想。”
小无说:“先别告诉鹿神。”
于云间凝视小无良久,突然发问:“你又是从哪儿知道的鹿神?”
小无神色如常,指向独朽:“他告诉我的。”
独朽一怔,随即恍悟:“啊……是,是我说的,差点忘了。”
于云间定是不信的,毕竟与独朽相处许久,可自从小无出现,个个都像换了个芯儿似的。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不要骗我了,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能有啥事儿瞒你?”独朽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让他放宽心,“别瞎琢磨了,咱们合计合计外头捉妖的事?”
于云间推开独朽的手:“我没说笑。”
他的话音落下,四周骤然陷入一片死寂。风声潇潇,卷起了几片枯叶,在众人脚边打着旋儿。于云间指向小无:“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凤凰一族不是早在三百年前就灭绝了吗?那他又是什么?”
为何独独他满腹疑云?为何众人对小无和白莫恩的出现毫不意外?就连师父也……当真还要瞒着他么?
他自幼与景幽佳在师父身边日日相伴,师父膝下也唯有他们二人。若真见过小无和白莫恩,他怎么会毫无印象?可偏偏记忆如雾里看花,越是细想,越是模糊不清。
城墙上的风,越来越冷了。
猪妖鼻子里拧出几句哼声:“恁们到底在说啥子事嘛?有凤凰再生不是好事嘛?”
“啧!”猫妖呲了猪妖一声,猪妖这才讪讪闭嘴。
“你真想知道我们从何而来?”白莫恩反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甚至有闲适地,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像是写了一个字。
你。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于云间正了神色,看向一旁的师父。可鹰师父却不似往常那般告诉他一切,反而避开了他的目光。
求助师父未果,他问景幽佳:“小景,你告诉我。”
“还不是时候。”鹰师父这才说道。
于云间看着他们,像是泄了气,一步一步退到城墙边缘,靠在那儿,眼尾微微泛红。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自从小无出现,他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来家人之间,也会有秘密。而且,是唯独瞒着他一个人的秘密。
“于……”景幽佳刚开口,便见于云间翻身跃下城墙,身影消失在原地。独朽走到墙边,扶着墙沿看了有一会儿,随后对景幽佳说:“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小无垂下红色的睫毛,掩去了眸中情绪,只默默地望着城下。
“那个……”墨月西小声开口,“其实我也有些好奇,你竟然真的是凤凰。”
墨月离一下子捂住她的嘴:“嘘。”
独朽斜斜瞥去一眼,转身倚上城墙,眯眼笑道:“喂!于云间,接下来什么打算?”
“等等等等等等……”墨月西扒开墨月离的手,一连串的“等”字说得又急又结巴,“你叫他什么?你叫他于云间?!”
墨月离也察觉到不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白萧眼睛都瞪圆了:“你喊这红毛什么?”
独朽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一旁的狼十二同样震惊地望着他。他顿了顿,解释:“呃,嘴瓢……”
“是我。”
没等独朽说完,小无就先一步承认了。
除了仍在状况外的小妖们,余下众人皆是一怔。彼此相望,无人言语,可眼中的惊愕无一不说明当下心情,此时无声远胜千言。
尽管血雾随魔族的离去消散了,但在他们心里,此刻却又蒙上了一层雾。众人沉寂,猪妖瞧着气氛不对,憨憨开口道:“俺、俺先回家咧,得和媳妇说一下魔族来咧,也好做做准备。”
猪妖扛着耙子走下城楼,其余小妖也陆续跟着离开,只剩下几个相熟的人依旧站在原地,默然不语。
最后,墨月西小心翼翼地指着小无:“你是于云间的话……那方才下去的那位……”独朽以为她开窍了,正想夸她一句,没成想她又迟疑道,“难道是冒牌货?”
周无亦皱起眉头,他也从未见过如此离奇之事。为何会同时存在两个于云间,且两人相貌完全不同?却火雀自从听见小无亲口承认起,直到此刻仍张着喙,没能合上。
“于云间是他,也是小无。”景幽佳说道。
墨月西捂着额头:“等等……我还是不明白……”
她真是被搞得蒙头转向了,什么于云间是他,小无也是他?好奇怪,好懵……呵呵……她要睡了……
景幽佳望着墨月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目光便转向鹰师父。白莫恩却在这时吐出四字:“时辰,时空。”
鹰师父颔首,景幽佳得了准许,这才缓缓解释:“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那便是锁?”
“锁?”墨月西问。
“世间存有双器,一者为锁,一者为匙。”景幽佳望向静默的小无,缓缓道来。
锁与匙,乃天地孕化之极器。阴阳相合,可裂时空,启通天之门。昔年魔尊夺得锁器,然匙踪渺茫,寰宇之内无人知晓其所在。
彼时魔尊执锁,誓启时空之门,归于鸿蒙未辟、万物未生之源。若其重返太初,凭今时之力,诸天万界皆当归伏。
然无人知晓,魔尊究竟自何处得获那柄钥匙。门户既开,便如天河倒泻,再难闭合。故凤凰真神燃尽神元,以自身封魔于无间。
可那扇门究竟如何阖上,早就成了禁忌之秘,三界噤声,无人敢言。只知自那日起三界渐行渐远,而那两件神器流落何方,亦随岁月湮没。
更无人知晓,这苍茫世间曾有过这样两件,可定乾坤、逆光阴的器物。
“我与云间知晓此事,也是从师父口中听来的。”景幽佳说着,再度看向鹰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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